《她的谎我的蓄谋已久》俞清时

4、她的梦想

　　办公室里，秦江闻面对堆积如山的资料和文件，她依旧不敢相信简尚清会不带任何目的靠近自己，可查到的信息却无一不在告诉她，简尚清的过往简单而惹人疼惜。
　　调查资料里的字句像生锈的刀片，一下下剜着她的心，简尚清五岁那年，父母在运输途中遭遇泥石流，搜救队找到时，母亲怀里蜷缩的小女孩还攥着半块硬掉的饼干，所谓的舅舅收养她不过是权宜之计，赔偿金到手后，就将她扔到偏远山村的奶奶家。
　　患有严重风湿的奶奶，佝偻着背在采石场背石料，年幼的简尚清学着用树枝生火，在漏雨的土坯房里煮野菜粥，十四岁的冬天，她赤着脚在结冰的河面捞别人丢弃的菜帮子，脚底的冻疮溃烂化脓，却咬着牙没掉一滴眼泪。
　　高考前，奶奶咳血昏迷，她白天上课，夜里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刷题，录取通知书寄到时，灵堂的白幡还在风中飘荡。
　　那些年她睡过桥洞、当过陪酒女，甚至在工地扛过水泥袋，那段时间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污垢。
　　秦江闻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眉心，这个看似明媚张扬的女人，究竟是怎样在黑暗里独自跋涉，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走到的自己面前？
　　她百感交集，最后终于不得不承认。
　　她心疼这个女人，好疼好疼。
　　简尚清啊简尚清，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近我，如果是图钱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一生荣华富贵，如果你不是为了钱，我又该拿你怎么办呢？
　　秦江闻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游移，最终停在与简尚清的聊天对话框上，犹豫片刻后，她点开了简尚清的朋友圈。
　　映入眼帘的是风格各异，有秀美的山川风景、热闹的友人聚会合影、小众的音乐推荐、可爱的动物瞬间，还有光影交错的酒吧场景，唯独没有简尚清本人的照片。
　　她不断下滑屏幕，朋友圈的时间线回溯到七年前，一条动态赫然出现在眼前：
　　“如果你问，我的梦想是什么，那就是成为一名演员，能让所有人在大荧幕上看见我、喜爱我，证明我也很棒，我值得被爱！”
　　演员……
　　秦江闻轻声念出这个词，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如今七年过去，简尚清不仅没实现演员梦，还与自己步入婚姻，凭借敏锐的直觉，她能察觉到文字背后，简尚清曾经历过深刻的伤痛，正因如此，才格外渴望被认可、被爱。
　　作为“卫莱”的掌舵人，秦江闻向来以理性务实著称，娱乐圈向来充满不确定性，风险极高，“卫莱”此前从未涉足这个领域，也没有任何相关合作，即便面对新婚妻子，她也不会轻易打破自己的商业原则。
　　她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投资。
　　但那条七年前的朋友圈，却像一颗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波澜，她叫来助理白伊，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帮我整理近年来比较出名的娱乐经纪公司资料。”
　　白伊满脸疑惑，忍不住问道：“老板，您这是要？”在她的认知里，娱乐圈与公司所处的商业领域毫无关联。
　　“去做。”秦江闻简短地回应，白伊见状，识趣地不再追问，点头后匆匆离开办公室。
　　白伊离开后，秦江闻揉了揉发紧的眉心，靠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她不断告诉自己，对简尚清并无特殊感情。
　　她和她的婚姻，仅仅是“负责”而已。
　　仅此，而已。
　　可脑海中那条朋友圈的内容，却挥之不去。
　　她又盯着那条朋友圈沉思许久。
　　‘既然你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那就让我为你推波助澜吧。’
　　只希望，你不要成为背叛者。
　　很快，白伊将整理好的资料呈了上来，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铺满电脑屏幕，秦江闻眉头微皱，仔细浏览。
　　白伊忍不住再次试探：“老板，您这是想？
　　秦江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直接吩咐：“以‘卫莱’子公司CEO的身份，去和‘南星娱乐’谈合作，务必谈妥。”
　　白伊震惊不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迅速应下，转身去安排相关事宜，她实在想不通，向来只关注商业利益的老板，为何突然对娱乐圈产生兴趣。
　　秦江闻关掉电脑，办公室陷入寂静，只有空调轻微的嗡鸣声，她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思绪纷乱。
　　窗外的天色渐暗，城市的霓虹灯一点点亮起来，映在她的眸子里，像是无数跳跃的火花。
　　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简尚清发来的消息：「秦总，晚上回家吃饭吗？」还配了一张照片，锅里的汤正冒着热气，边缘点缀着翠绿的香菜叶，看起来十分诱人。
　　秦江闻盯着照片看了几秒，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回复：【回去。】
　　她起身拿起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走出办公室，走廊里，柔和的灯光洒下，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回荡。等电梯时，她想起今早简尚清穿着睡衣，在厨房迷糊忙碌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到家后，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简尚清正端着一盘炒青菜从厨房出来，看到秦江闻，眉眼带笑：“正好，快来吃饭。”
　　秦江闻点点头，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餐桌前坐下，餐桌上摆满了菜肴，红烧排骨色泽红亮，清蒸鱼鲜嫩，蒜蓉西兰花碧绿。
　　秦江闻坐下，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鲜嫩可口，火候恰到好处。
　　“味道怎么样？”简尚清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错，没想到你会做饭。”秦江闻秦江闻又夹了一块排骨，骨肉分离得刚刚好，酱汁浓郁却不腻口。
　　她抬眼看向简尚清，发现对方正期待地注视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很久没做了，”简尚清垂下眼帘，声音轻柔，“以前一个人，总是随便对付，现在有了家，就想好好做顿饭。”
　　秦江闻的手指微微一顿，筷子停在半空中片刻，随即继续夹菜，她没有接话，只是细细品味着口中的食物，仿佛每一口都在试图读懂面前这个女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温馨，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
　　吃完晚饭，秦江闻起身收拾碗筷，简尚清连忙伸手想要接过，“我来吧，你去休息。”
　　秦江闻避开她的手，语气淡淡，“不用，你做了一桌饭已经够辛苦了，洗碗这种小事我来就好。”说完，她端着碗碟走进了厨房，水流哗啦啦地冲刷着瓷器的表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简尚清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再坚持，她转身走向客厅，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屏幕上，而是时不时地瞟向厨房的方向。
　　秦江闻洗好碗，擦干手走了出来，看到简尚清心不在焉的样子，脚步顿了顿。
　　“今天的饭菜很合我胃口，我很喜欢。”
　　简尚清听到这句话，身体微微一僵，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节泛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迟疑了。
　　她的目光低垂，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你喜欢就好。”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像一缕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抬起头，目光落在秦江闻的脸上，却又迅速移开，像是在躲避什么。
　　秦江闻站在沙发旁边，视线落在简尚清身上，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秦江闻坐在沙发上，对上简尚清的眼睛说道。
　　简尚清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陷入掌心，她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紧张，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抬眸看向秦江闻，“什么事？”
　　秦江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后缓缓开口，“‘卫莱’准备进军娱乐圈，我想让你成为旗下的第一个艺人。”
　　简尚清愣住，瞳孔微张，声音发涩：“我？还是算了吧。”
　　秦江闻靠回沙发背，姿态依旧从容，但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你不是一直想做演员吗？”
　　“你看到了啊，我以为你不会看我朋友圈，那都是以前的梦想了，早不重要了。”简尚清笑了笑，笑容却有些牵强 。
　　简尚清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柔软的触感中裹挟着一丝凉意，像极了此刻室内微妙的气氛，她能清晰感受到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某种蛰伏的情绪正在血液里翻涌，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破理智的枷锁。
　　她的心跳依然很快，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想要冲破束缚，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水杯，水面微漾，映出她模糊的面容。
　　“那个...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虚浮地飘在空气里，尾音像被风吹散的烟，“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安稳，没什么波澜。”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安慰，却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苍白。
　　秦江闻始终保持着沉默，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她，这道目光仿佛能穿透伪装，让简尚清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唇，对方身上散发的压迫感与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交织，在密闭空间里形成令人窒息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