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报君之仇，还君之恩。
莫玄羽偶尔会溜到自己身体旁去看一眼。
月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在地面上投不下半点影子。他飘在屋檐下，看着那个红衣少年——准确的说是曾经自己的身体——此刻正毫无形象地蹲在石阶上，啃一块又红又大的西瓜。鲜红的汁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那人却浑不在意，反而笑得眉眼弯弯。
"蓝湛！这瓜好甜，你也尝尝！"魏无羡举起一块西瓜，冲着刚从藏书阁出来的含光君挥手。
莫玄羽却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他见过蓝忘机弹琴驱邪的样子，那弦音能让方圆十里的怨灵退避三舍。虽然自己并非怨灵，但总归是个不该存在的魂体。
蓝忘机伸手接过魏无羡递来的西瓜，却没有立即吃，而是突然抬头，浅色的眸子准确地锁定了一个方向，正是莫玄羽所在的位置。
"出来。"声音不大，却不容拒绝。
莫玄羽浑身一僵。魏无羡也愣住了，顺着蓝忘机的视线看去："别这么凶嘛蓝湛，叫出来问问不就好啦？"
“！”早已没有肉身的莫玄羽，此刻却感觉到胸口处隐隐发凉，魏无羡早就发现他了？
不等莫玄羽想完，蓝忘机已经盘膝而坐，忘机琴横于膝上。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一串清冽的音符流淌而出。莫玄羽感到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住自己，魂体渐渐凝实，显出了人形。
"哇！"魏无羡将手里的西瓜连忙啃了两口，塞给蓝忘机，瞪大眼睛看突然出现在月光下的青年，"莫...莫玄羽？"
莫玄羽尴尬地站在原地。他穿着生前的衣服，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与魏无羡使用这具身体时的张扬不同，他整个人透着一种内敛的书生气，温柔没有任何攻击性。
"我...我不是有意打扰..."莫无羽声音越来越小。面对夷陵老祖和含光君，任他鬼道仙门谁来都会紧张。
魏无羡却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想拍莫玄羽的肩膀，手掌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哎呀，忘了你现在是魂体。"他挠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在这儿的是你？怎么不早说！"
蓝忘机收起琴，走到魏无羡身边："献舍之后，施术者魂魄未散，实属罕见。"
"可能是因为我补全了禁术的缘故..."莫玄羽低声说，"原献舍术要求施术者魂飞魄散，但我...我做了一些改动。"
魏无羡眼睛一亮："你自己补全的？那几页残卷我也看过，根本不成体系！莫公子，天才啊！"
莫玄羽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被逼到绝境罢了...金家那些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魏无羡的笑容也淡了些。他当然知道莫玄羽在金麟台的遭遇，那些羞辱与迫害，正是促使这个年轻人铤而走险使用禁术的原因。
"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过你。"魏无羡突然正色，向莫玄羽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莫公子赠身之恩。"
莫玄羽慌忙摆手："不、不必...我只是..."他顿了顿，苦笑道，"我只是想报复那些人...而且，我也利用了你..."
"各取所需嘛。"魏无羡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你报仇，我重生，两全其美！"
蓝忘机轻咳一声："夜深了，回屋再谈。"
于是那晚，静室的灯亮到很晚。魏无羡兴致勃勃地向莫玄羽打听他是如何补全献舍禁术的，两人越聊越投机，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蓝忘机在一旁煮茶，偶尔插入一两句，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魏无羡身上。
莫玄羽看着这一幕，心中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滋味。他曾以为夷陵老祖是个可怕的人物，没想到竟是这般鲜活有趣。而含光君看他的眼神...莫玄羽垂下眼睛，他从未被人那样注视过。原来，活着也可以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的日子，每当蓝忘机有事外出，魏无羡就会招呼莫玄羽现身聊天。他们讨论符咒、阵法，有时甚至一起研究莫玄羽留下的手稿。魏无羡总是不吝赞美之词，称莫玄羽的某些构思堪称绝妙。
"你真的该来我们云梦江氏，"一次讨论中，魏无羡认真地说，"以你的天赋，定能成为一代宗师。"
莫玄羽摇摇头："我...不太擅长与人相处。"他想起在金麟台的日子，那些嘲笑与孤立，"而且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魏无羡隔空拍拍他无法触碰的肩："别这么说，等你想通了去投胎，下辈子一定能大放异彩！"
莫玄羽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离开，虽然报仇的心愿已了，但总觉得还有什么放不下。
一天清晨，莫玄羽飘在湖边，看着水中的倒影发呆。魏无羡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看什么呢？"
"魏公子..."莫玄羽迟疑了一下，"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样子...越来越不像我了？"
魏无羡蹲下身，对着湖面照了照："有吗？"他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是有点...鼻子比刚醒来时挺了点？"
"不止鼻子，"莫玄羽轻声说，"眼睛的形状，嘴角的弧度...都在变化。"他顿了顿，"这具身体...正在变成你原来的样子，不是吗？"
魏无羡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啊！是了！我最近修炼时确实感觉灵力运转越来越顺畅，原来是身心在逐渐融合！"他兴奋地解释，"修为高深的修士，元神会慢慢影响肉身，使之更契合自己的本质。莫公子不愧为天才，观察细微！"
看着魏无羡神采飞扬的样子，莫玄羽忽然明白了什么。这具身体已经不再是"莫玄羽"的了，它正在真正成为"魏无羡"的一部分。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心中最后一丝执念竟然就这么悄然消散了。
"这样很好。"他轻声说，嘴角浮现释然的微笑。
那天之后，莫玄羽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魏无羡忙于与蓝忘机游历夜猎，偶尔想起要找他聊天时，往往寻不到踪影。
直到一个春日的傍晚，魏无羡和蓝忘机在后山赏花。樱花纷飞中，蓝忘机突然将魏无羡拉入怀中，低头吻住了他。魏无羡先是惊讶，随即笑着回应，两人在花雨中相拥。
不远处的树后，莫玄羽静静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嫉妒，只有欣慰。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红衣少年——那曾经属于自己的身体如今神采飞扬，与身边人无比般配。
"再见了，夷陵老祖。"他无声地说，魂体渐渐变得透明。
当夜，魏无羡突然从梦中惊醒。
"蓝湛蓝湛，莫玄羽不来了么？"
蓝忘机睁开眼，轻轻"嗯"了一声："他走了。"
"去投胎？"
"也许吧。"
魏无羡沉默了一会儿，又"哦"了一声，重新躺下。
有些人也许就是这样，没开头的来，也没结尾的走，只是为了留下什么，让别人去续写传奇。然后自己心满意足的当一位局中看客。。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