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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节 初春的愿景 ...

  •   第一章第二节
      清晨听着闹钟播报“早上好,今天是2016年5月20日。气温15-20°”金拓朦胧的睁开眼,打算翻过身抱住白泽的时候却发现他的位置空落落的。“白泽!”金拓朝着卧室外面叫了一声,但是白泽没有回应。转头却看见白泽已经把金拓今天要穿的衣服放在了旁边,伴随着以钢琴为主旋律的轻音乐《忧郁的时光》整齐利索的将衣服穿好,随后翻身下床穿上拖鞋拖沓的去卫生间收拾。这时客厅传来关门的声音,随后便听见白泽去卧室的声音。“你怎么还没…醒?”白泽刚准备叫金拓起床却发现他人没了,金拓哼歌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哟起来在洗漱呢?”白泽问道“等会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了”,金拓慢悠悠的回复道“马上15分钟左右就好”,白泽轻言细语说道“不着急,时间还够,早饭在桌子上,等你出来以后一起吃。”
      天色尚沉,靛蓝还未完全褪去,清冽的风倏然扑在脸上,我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下意识裹紧了外套;金拓却只穿着一件半旧的卫衣,袖口边微微露出里面磨旧的衬衫领子,薄薄的衣料下透出一股少年人特有的生气。我们默默踏上街道,脚步在寂静里轻响,仿佛在悄悄唤醒这尚在酣眠的城市。晨光悄然弥漫开来,东方天空渐渐染上薄薄一层暖橙色泽,天穹仿佛揭开了盖头。我们沿着曲折起伏的小巷信步走着,身旁的墙壁上,青苔缀着露珠,湿漉漉的,海风卷着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金拓突然跳起来,伸手够向头顶那枝刚吐嫩芽的梧桐叶子,露水如细碎冰晶般簌簌抖落,恰好坠入我的衣领里,一阵沁骨的冰凉。他回头望向我,眼神里跳跃着得意,嘴角咧开了笑容:“看吧,春天来得可真快!”我不由得也微笑了——这扑面而来的凉意与生机,确实像是春天独有的宣告,带着一份令人微颤的清醒。
      他们们沿着海畔旁的木栈道。大海宛如一块巨大的深蓝绸缎,在眼前铺展开来,微微起伏着,吞吐着宁静的气息。海面尽头处,一道金红的光终于奋力挣脱了水面,缓缓升起。刹那间,金拓那身褪色的旧卫衣上瞬间被镀上了一圈温柔金边,连他脚上那双白色球鞋也仿佛被点燃了。几只海鸥扑棱棱从我们头顶掠过,翅膀上也跳动着细碎的金光。“瞧啊,这才是春天该有的样子!”金拓兴奋地指向海天交界处,手臂挥动得那样有力。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停留在他身上:朝霞的柔和光晕正温柔地描摹着他侧脸的轮廓,连睫毛尖上也缀着几颗细小的光点,仿佛沾上了清晨的露珠。不远处的防波堤上,隐约可见一位钓者兀立的身影,他手臂一扬,钓竿在空中划出一道亮晶晶的弧线,像是将我们无法言说的心事,也一并远远抛入了那片无垠的、涌动着的深蓝之中。
      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间白泽和金拓穿过了在八大关的静谧里。那些老建筑沉默着,红砖墙面上爬满了蜿蜒的藤蔓。转过墙角,一树紫藤突然撞入眼帘,藤花累累垂坠,竟如紫色的瀑布般垂悬而下。恰在此时,朝阳终于攀上了高枝,光芒刹那间倾泻而下,整树紫藤花仿佛被点燃了,燃烧起一片流动的、带着香气的紫色火焰。金拓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头顶的藤花微微摇曳,几片轻盈的紫色花瓣,如蝶般无声飘落,沾在了他的肩头。
      街角小店门口,白泽又给买了一杯豆浆。豆浆的甜香混合着紫藤花若有若无的清气,在清晨的空气里弥漫开来,汇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滋味。金拓蓦地站起身来,对着远处那片越来越明亮的大海,像是突然被什么催促着一般,迈开脚步奔跑起来,朝着学校的方向,只留下一句:“白泽跑起来,走的再慢点上学就要迟到了”。白泽静静望着他奔跑的身影——那身影在海天一线处跃动着,渐渐与初升的太阳、与整片苏醒的大海融汇在了一起,轮廓在光晕里显得既清晰又朦胧。就在此时,那位钓客手臂沉稳地再次扬起,钓线重新划出一道悠长的银色弧线,仿佛在无边海幕上写下了一个晶莹的问号,随即悄然隐没在波光粼粼的深处。
      八大关的寂静被远远抛在身后,海风的气息尚未散尽,人潮的喧声已扑面而来。转过最后一道爬满藤蔓的洋楼墙角,琴屿一中那熟悉的赭红色围墙便撞入眼帘。围墙外,几株高大的樱花树正值盛期,粉白色的花朵沉甸甸压弯了枝桠,风一过,便是一场无声的碎雪,簌簌地落在行人的肩头、发顶,也悄悄铺满了墙根湿润的地面。白泽下意识地摊开手掌,一片柔软冰凉的花瓣恰好飘落掌心,带着清晨特有的露水气息。校门口正是沸腾的顶点。蒸腾的热气裹挟着油条的焦香、豆浆的甜腻,混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织成一张喧嚣的网。值日生披着红绶带,板着脸在汹涌的人潮缝隙里艰难地辨认胸卡;保安大叔的哨音短促而响亮,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秩序。金拓像一尾滑溜的泥鳅,在书包与肩膀的丛林里左冲右突,回头朝白泽咧嘴一笑,露出白得晃眼的牙齿:“小白,加把劲!老班那眼睛,可比探照灯还毒!”话音未落,他已一个闪身,泥鳅般彻底没入了校门内那片更加汹涌鼎沸的声浪之中。
      白泽随着人流涌入教学楼。那声响瞬间将他吞没——楼梯间里脚步声杂沓如急雨,咚咚咚敲打着水泥台阶,混合着书包拍打身体的闷响;走廊里是少年少女们高亢的谈笑,声音撞在冰冷的瓷砖墙面上,又反弹回来,嗡嗡作响;某个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不成调的合唱和拍桌子的轰响,随即被更大的哄笑和嘘声淹没。空气是混合的,油墨未干试卷的微苦、食堂隐约飘来的包子馅香、拖把残留的消毒水味,以及无数年轻身体蒸腾出的、一种蓬勃躁动、带着汗意的荷尔蒙气息,浓烈得几乎能触摸到。高二一班那熟悉的木牌出现在前方。白泽推开门,一股更加滚烫喧嚣的气浪猛地扑了出来。桌椅腿摩擦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尖啸;前排课代表扯着嗓子催促交作业的声音几乎变了调;后排几个男生正为昨天的球赛结果激烈争辩,手臂挥舞带翻了一张椅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引来一阵哄笑和嘘声;窗边几个女生凑着头,一边分享着什么零食,一边压低声音爆发出吃吃的窃笑;空气里漂浮着各种话题的碎片:“昨晚数学卷最后那道辅助线……”、“三班那个转学生……”、“下午自习溜出去买烤肠……”…… 窗外初升的太阳将一束金灿灿的光斜斜投射进来,光柱里,无数细小的尘埃如同被这满室的青春能量点燃,疯狂地上下翻飞、旋转。
      金拓已经在他靠窗的位置坐定,书包随意地耷拉在椅子腿边。他正眉飞色舞地向同桌描述清晨栈桥的奇景,手臂大幅度地挥舞着:“……那光,刷地一下!整个海面!海鸥翅膀尖儿都烧起来了!”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袖口蹭过桌面,留下一点可疑的、金黄色的油渍——无疑是校门口那根被他三两口解决掉的油条的纪念品。白泽走到金拓的旁边,放下书包一脸怨气的说“你也不等等我,亏我早上给你带早餐,来学校的路上还又给你买了一杯豆浆”。桌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粉笔灰,他习惯性地用手指拂开。目光投向窗外,教学楼框出的方格里,那几株盛放的樱花树仿佛一场无声的默剧。风似乎更大了些,粉白的花瓣密集地飘落,像一场温柔的雪崩,簌簌地覆盖着楼下的甬道,也飘向远处操场那一片新冒出的、怯生生的嫩绿。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清晨拾起的那片柔软冰凉,不知何时已从指缝悄然滑落,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湿润凉意,如同一个无声的印记烙在皮肤上。
      教室里的喧嚣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反而像烧开的水,持续沸腾着。金拓的大嗓门在争论球赛的声浪中依然清晰可辨;后排为一道数学题争得面红耳赤的男生几乎要拍案而起;前排分享秘密的女生又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银铃般的笑声。阳光越爬越高,将窗棂清晰的影子拉长,投在有些斑驳磨损的水磨石地面上。窗外的樱花雨还在无声地飘洒。白泽收回目光,翻开桌上那本簇新的物理书,指尖抚过书页微糙的纹理。就在这时,金拓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粗声粗气地问:“喂,小白,发什么呆?昨天那道加速度的题,你最后到底用哪个公式解的?” 他说话间,几片被风卷进窗户的樱花花瓣,打着旋儿,轻轻落在了白泽摊开的书页上,也落在了金拓还带着油渍的袖口边。就在这片鼎沸人声与无声落花交织的奇异时刻,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种子顶破坚硬泥土的声响,似乎正从这间喧嚣教室的深处,也从他自己年轻的心脏内部,悄然萌动,清晰可闻——那是春天,被钉在黑板上的公式里,飘在吵闹的课桌上,藏进油渍和花瓣的褶皱中,在每一个少年滚烫的脉搏里,不管不顾地向上生长。
      晨光越过窗台伴随着上课铃《新的希望Un nouvel espoir》响起,将高二一班教室里弥漫的细小粉笔灰照得纤毫毕现,如同无数微型的星尘。就在这片被喧嚣托举着的尘埃浮岛之上,班主任王老师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像一枚投入沸水的冰,瞬间,沸腾的声浪肉眼可见地矮了下去。空气里漂浮的声波碎片——“昨晚那集……”、“三班那个谁……”、“烤肠……”——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骤然抽走,只余下桌椅腿摩擦地面的最后几声短促锐响,以及几页被匆忙翻开的书页发出的哗啦声。
      王老师稳步走上讲台,深色西装熨帖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地扫过全场。那目光如同探照灯,让金拓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把昨晚熬夜写物理作业时被压得皱巴巴的袖口往下拽了拽,试图遮掩那点顽固的油渍——那是清晨校门口那根油条的遗迹。他旁边的白泽,校服领口挺括,书本文具在桌角码放得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眼神已然投向讲台,平静而专注。“翻开物理课本,第二章第四节,”王老师的声音不高,却有着奇特的穿透力,轻易压住了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和远处操场的模糊哨音,“自由落体运动。”他转身,粉笔在黑板上笃定地行走,留下清晰的轨迹:“我们继续昨天的推导。”白色的公式在墨绿色的背景上蔓延开来,简洁而冰冷。
      教室里只剩下粉笔敲击黑板的哒哒声,以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细流。金拓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盯着黑板上那串仿佛天书般的符号和字母,只觉得它们像一群在眼前乱舞的小虫。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白泽。白泽的笔尖在演算纸上移动得流畅而迅速,偶尔在某个步骤旁标注上极小的字迹,思路清晰得如同春日里澄澈的溪流。
      “金拓。”王老师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如同平地惊雷。金拓浑身一激灵,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引得后排几个男生发出压抑的嗤笑。他感觉全班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脸上腾地烧了起来。“你来回答,”王老师指向黑板上刚刚推导出的一个关键公式,“v_t = v_0 + gt,这个公式,描述了自由落体运动的什么特性?”
      金拓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公式的字母像一群受惊的麻雀,扑棱棱地乱飞。他下意识地低头,目光扫过自己摊开的课本,又落到昨晚那道折磨他半宿、最终也只解出一半的习题上,答案仿佛就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吐不出来。汗水悄悄从额角渗出。
      “呃……速度……和时间……的关系?”他试探着,声音干涩发飘,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王老师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波澜:“定性描述不够精确。白泽,你来说。”白泽应声站起,身姿挺拔。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稳定,像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平息了教室里因金拓卡壳而弥漫开的那一丝躁动和低语:“公式 v_t = v_0 + gt 定量描述了自由落体运动中,物体在任意时刻 t 的瞬时速度 v_t 与初速度 v_0、重力加速度 g 以及运动时间 t 之间的线性关系。它表明,在忽略空气阻力的情况下,物体下落的速度随时间均匀增加,增加量由重力加速度决定。”
      王老师微微颔首:“很好。坐下。“他又转向金拓,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金拓,下课后请教白泽,让他给你讲讲。好了,你也坐下吧。”金拓的脸涨得更红了,像熟透的虾子,讷讷地坐下,只觉得后背的衬衫都贴在了皮肤上,黏腻腻的。他不敢看周围同学的表情,只能死死盯着自己摊开的习题册上那道只解到一半的题目,挫败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王老师没有停留,继续推进课程。他举了一个实例:“假设一石子从高塔顶端自由下落,忽略空气阻力,在落地前最后一秒内下落的高度是整个塔高的多少?”
      题目抛出,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思考的电流在空气中无声碰撞。白泽几乎在王老师话音落下的瞬间,笔尖就在演算纸上飞快地移动起来,眼神锐利,思路清晰得如同刀劈竹节。他迅速列出已知量和未知量,设定时间变量,熟练地运用位移公式和速度公式,几个简洁的等式在他笔下迅速成型、连接。金拓则陷入了更深的泥沼。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戳着,留下几个墨点。他试图模仿白泽的步骤,却总觉得少了关键的链条。塔高?时间?最后一秒?这几个概念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他偷偷瞥了一眼白泽的演算纸,只看到几行流畅的字母和数字,如同加密的密码。
      就在他几乎要被挫败感淹没时,一个小纸团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滚落在他的习题册边缘。金拓心头一跳,迅速用余光扫了一眼白泽。白泽正专注地看着黑板,仿佛刚才那个微小的动作与他无关。金拓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极其潦草、却又力透纸背的小字:
      关键:设总时间t,总□□=1/2gt?。最后1秒位移即h(t) - h(t-1)。找比例。伽利略的比萨斜塔。
      仿佛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贯通了堵塞的思路!金拓猛地吸了一口气。伽利略!自由落体!比例!纸上的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他脑子里那扇锈死的门。他顾不上细想,抓起笔,几乎是带着一种报复性的专注,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起来。
      “设总时间 = t 秒,则塔高 h = (1/2) g t?”
      “落地前最后一秒(即第 t 秒)的初速度 v_{t-1} = g (t-1)”
      “最后一秒内的位移 s_last = v_{t-1} * 1 + (1/2) g * 1? = g(t-1) + (1/2)g”
      “代入 h = (1/2) g t?”
      “则 s_last / h = [g(t-1) + (1/2)g] / [(1/2) g t?] = [2(t-1) + 1] / t? = (2t - 1) / t?”
      “当 t 较大时(塔较高),此值趋近于 2/t?”不…不对!
      他卡在了最后一步,比例关系似乎并未简化。他盯着自己写下的 (2t - 1)/t?,眉头再次锁紧。这显然不是老师想要的简洁比例。难道思路错了?他下意识地又看向白泽的草稿纸,这次他捕捉到白泽在某个式子旁画了个小小的圈,里面清晰地写着:
      h(t) - h(t-1) = (1/2)gt? - (1/2)g(t-1)? = (1/2)g (2t-1)
      h = (1/2)gt?
      ∴ s_last / h = (2t-1)/t?
      和他自己写的一模一样。金拓愣住了。难道老师的问题本身需要极限?还是说……他猛地想起王老师强调“忽略空气阻力”和“自由落体”,但并未限定塔高,也就是说,这个比例不是固定值?他刚想举手提出这个疑问,王老师却已经点了一个物理课代表回答。那女生流利地给出了标准答案:“王老师,根据自由落体位移公式,在落地前最后一秒内的位移 s_last = (1/2)g(2t-1),而总高度 h = (1/2)gt?,所以 s_last / h = (2t-1)/t?。这个比值随下落时间 t 增大而减小,并非恒定比例。例如,t=1秒时,s_last=h(整个下落过程就是最后一秒);t=2秒时,s_last/h = (4-1)/4 = 3/4;t=3秒时,s_last/h = (6-1)/9 = 5/9,依此类推。”
      原来如此!金拓恍然大悟,同时也感到一丝懊恼——自己明明已经推到门口了,却因为怀疑而退缩。他偷偷看向白泽,白泽正微微点头,似乎对课代表的回答表示认同。金拓心里那点被罚抄写的不快,瞬间被一种奇异的、解出难题的兴奋冲淡了。他捏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留下清晰的月牙痕。原来,搞懂一个问题的感觉,是这样的。下课铃终于撕裂了教室里紧绷的弦。紧绷的空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噗”的一声泄了气,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喧嚣。桌椅挪动的噪音、迫不及待的谈笑声、伸懒腰的骨节声、书包拉链开合的刺啦声瞬间填满了空间。
      “小白白!牛逼!”金拓第一时间转过身,重重一拳擂在白泽肩膀上,眼睛亮得惊人,“你那个‘伽利略的比萨斜塔’绝了!一下子点醒我了!”他声音洪亮,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兴奋。白泽被捶得肩膀一歪,皱了皱眉,轻轻拂开金拓的手:“小点声。思路通了就好。”语气平淡,但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金拓毫不在意,依旧沉浸在解题成功的亢奋里,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当时卡在最后一步,看到你写的(2t-1)/t?,跟我一样!我还以为错了呢!结果课代表一说,嘿!原来就该是这样!不是固定值!王老登这题挖坑呢!”他嗓门洪亮,引得周围几个同学也侧目看过来,带着善意的笑意。
      白泽默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干净的作业本,翻到空白页,推到金拓面前,又递过一支笔。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金拓高涨的情绪像被戳了一下,看着那崭新洁白的纸页,又低头看看自己沾着油渍的袖口和习题册上那几个难看的墨点,脸上兴奋的红晕迅速褪去,换上了几分讪讪的尴尬:“呃……抄……抄三遍是吧?”他挠了挠头,接过本子和笔,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抄就抄呗,总比再被当众点名强……”他翻开本子,努力想在第一行写下一个工整的“自由落体”,奈何笔迹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略显潦草的力道。就在此时,走廊外骤然响起一阵尖锐、急促、穿透力极强的哨音!紧接着是体育老师那标志性的、通过扩音喇叭放大了数倍、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吼声:
      “各班——集合!准备——跑操!”
      这声音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高二一班瞬间炸开了锅!
      “跑操了!快快快!”
      “我鞋带!谁踩我鞋带了!”
      “水杯!我的水杯放哪儿了?”
      “别挤啊!”
      桌椅被更猛烈地推开、碰撞,发出更大的噪音。刚才还沉浸在物理世界和罚抄郁闷中的学生们,瞬间被注入了巨大的动能。金拓像是瞬间被充满了电,刚才那点抄写的沮丧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啪”地一声合上才写了几个字的罚抄本,随手塞进桌肚,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带得向后滑出老远。“跑操!解放了老白!”金拓的声音充满了纯粹的、野马脱缰般的喜悦,响亮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他一把抓住还坐着整理文具的白泽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抗拒的热度和急切,“磨蹭啥呢!春天的风在召唤!加速度搞起来啊!”他不由分说,拽着白泽就往教室门口涌去的人流里冲。白泽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笔差点掉在地上。他脸上那惯常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打破,浮现出一丝无奈,却又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这蓬勃生机所感染的微光。他几乎是身不由己地被金拓那巨大的热情和力量裹挟着,跌跌撞撞地汇入了门口奔腾而出的、由蓝色校服汇成的青春洪流。
      教室瞬间空了大半,只剩下歪斜的桌椅,空气中尚未落定的粉笔灰,几片被奔跑的气流再次卷起、打着旋儿缓缓飘落的樱花花瓣,以及金拓那本孤零零躺在桌肚里、只写了“自由落体”四个歪歪扭扭大字的崭新抄写本。窗外,阳光正好,将教学楼巨大的影子投在楼下喧腾的甬道上。更远处,宽阔的操场上,无数细小的蓝色身影正从各个教学楼门口喷涌而出,如同无数条奔腾的小溪,带着震耳欲聋的喧哗和按捺不住的活力,向着那片被春日阳光镀上金色的、开阔的绿色操场,汹涌汇聚。属于这个春天的、最响亮、最炽热、最无法阻挡的加速度,才刚刚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节 初春的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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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暂定为月更 各位阅读者觉得还不错的话可以追更一下嘛?QWQ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