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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官复原职 ...

  •   暮春的扶登庙府浸在槐花香里。

      女子端坐藏书阁书案,无聊地将工程书《水经注》的页面翻得哗啦作响。

      书阁门外传来脚步声,二名女侍轻扣门。

      扶登秦[复姓:扶登]手不离书:“进。”

      女侍一前一后,前者拿着的黄纸她并未多注意。

      到是后者侍女手中漆盘中乘着一件水青色的巫工外袍,上面的巫工徽印,分外亮眼。

      触物生忆。
      扶登庙府毕业那日,扶登秦跪在神巫像前,看着神案前的三枚令牌:巫祝令、巫工令、巫医令。

      扶登秦毫无犹豫地拿起了巫工令,少女的誓词刺破雨幕:

      “以尺丈山河,以命镇沧澜。”

      回忆一闪而过。
      眼前侍女和扶登秦颔首示意,将手中黄纸卷轴一展,大声宣读着:

      “山河承泽,大巫三分。”

      “扶登氏秦女,所任巫工部水利工官期间,在职狂饮酒水,以至失态,罢职三年以示惩戒。三年戒期已满,官复原职,任巫工部水利工官。”

      扶登秦听完宣令,把书一合,从书案上起身,拍了拍坐褶的衣边,向前接过漆盘中那件久违的水青色巫工外袍。

      扶登秦那满是石墨铅的指尖摩挲过袍上绣着的水纹线,眼眶泛红:
      “多谢。”

      侍女收好黄纸,向扶登秦轻鞠一弓:“见过秦工。”

      巫工是扶登庙宇培养的工官,与朝中科举一路上来的工官同在工部行事。

      由于巫工无意外都姓扶登,所以常以“名”加工来称呼。

      闻言,扶登秦的指尖微颤。

      一句“见过秦工”将扶登秦的思绪拉回了三年前的那个庆功宴上。

      工部的大宴摆了三天,所有人都沉浸在工程竣工的喜悦里。

      只有扶登秦坐在案前晃动着手中酒樽,望着酒水涟漪下,幻视的岚工面庞。

      半醉之际,一少年声入了扶登秦的耳:

      “见过秦工。”

      朦胧抬眸间,一蜀锦少年递来一壶酒.......

      喝完哪壶酒后,扶登秦忘乎所形地在工部醉酒大闹,追打着太子整个工部跑......最后扶登秦被人从江边捞起。

      第二日就接到了罢职的文书。
      .......
      扶登秦这三年日夜所想的不是后悔未规束好自己,而是恨自己有抱负无计可施,日夜所期,皆是可以再次着青袍,治水患。

      侍女:“太子有召,望秦工三日内去一趟东宫,共商沧江水患事宜。”

      话毕,侍女退出了书阁。

      扶登秦将水青色巫工袍放好在案前,转身蹬上书阁步梯,从深处翻出一本旧手札,手指一拨。

      扶登秦便翻到三年前自己画的那些新制铆钉、龙骨架......

      书阁窗边的清风吹拂着扶登秦的鬓边,扶登秦指尖在绘图间摩挲,囔囔道:

      “这下你们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次日清晨,官道地砖湿漉漉,马车车辙的印迹朝着东宫方向渐淡。

      扶登秦一根水青色发带盘起墨发,内着金丝纹白雪裳,外穿水青色巫工官袍,坐在马车上,手中把玩着她那根堪舆铜尺。

      堪舆尺尾坠一铃,随车晃动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马车前驾车的是一个四肢粗壮的弘髯壮士,单手握着四驱马车的缰绳,一只腿翘在马车梯上。

      扶登秦对着壮士道:“石岳,你驾至宣武门,宫外等我就好。”

      弘髯壮士石岳待马车行至宣武门进处百米处时,勒紧了手中缰绳,应答道:

      “行,俺最烦这宫中的规矩,这不让俺带那不让俺带,不进也罢。”

      宣武门前比以往站了更多的卫兵,一位小公公苟着腰,替换了石岳驾车向着东宫行驶。

      宣武门离东宫最近,不出半柱香就到了。

      皇帝身体不好,年前已经退居幕后,让太子理政。

      扶登秦从前议事,都在朝廷之上,这是她第一回来太子东宫。

      马车缓缓停驻在东宫正殿前。

      扶登秦将包袱递给内侍,抬脚跨下车辕,下车后垂眸理了理官袍水纹。

      东宫正门阶前早有宫娥躬身引路,穿过三重朱门,太子的书房隐在一片翠竹之后。

      还未踏入,便听得一声低咳自内传来。

      “秦工到了?”太子的嗓音清冷如霜,却带了几分倦意。
      扶登秦敛袖行礼。

      传闻中监国半载便以铁腕整肃吏治的太子,竟是一袭素白常服斜倚榻上,手中握着一卷泛黄舆图,指尖正点着沧江流域的某处。

      太子眉目如画,却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眸子漆黑如渊,仿佛能洞穿人心。

      “殿下。”扶登秦垂首,目光掠过他案头堆叠的奏报,最上一封赫然是谢督政的朱批:

      “沧江苦水患久矣,财政年年耗安抚灾民,望天子能出能人匠才援助沧江平峡关。”

      太子似笑非笑地将奏报推至一旁,示意她落座:“三年未见,孤视觉秦工要稳重许多了。”

      扶登秦未接话,扶额掩面,脑中浮现三年前醉酒之际,拿着酒壶追着太子满工部跑,说要为姨母讨一个公道的画面......

      太子并未多提及三年前的事,他从身后的书阁上翻出更多的奏报言道:
      “三年前观星台预言‘洲有水患’,果然不出半年,沧江就发洪,不出一年,沧江又干枯。”

      “如此往复,沧江周边的百姓农事当误还算小事,与之伴随的饥荒、瘟疫才是头疼。两年来谢督政不断上书,希望朝廷派人修筑沧江水利。”

      扶登秦点头示意应道:

      “谢督政所思在理,从根源处理水患,才是正道。”

      说着径直从包袱中抽出旧手札,翻至龙骨架图样:

      “这是三年前臣改良的悬索龙骨架。”

      “若以此铁索横贯两岸山壁,辅以竹笼沉石筑基,比如今在用的,木骨架更管用和节材。”

      太子接过扶登秦手中的旧手札,看了一眼就放在案旁,随后又摊开地质舆图:

      “依秦工所见,若是要在沧江修筑堤坝,何处方案最佳?”

      扶登秦眼见太子对自己的改良图纸并不感兴趣,眉目紧了三分。

      可她又不假思索地被下一个问题吸引了思绪,她的指尖划过舆图,回道:

      “此处峡谷狭窄,正是设坝良地。”

      太子倾身顺着扶登秦所指的地方细看,忽而低笑:“好。好。自从岚工殉职后,再无人有你这般对水利研究的透彻的匠才!”
      “你可愿助孤,共建沧江百年安澜?”

      岚工正是扶登秦的姨母扶登岚。

      扶登秦起身长揖,水青袍袖荡开凛冽弧度:
      “臣愿为殿下——量山河,锁苍龙,共建沧江百年安澜。”

      ——

      太子望着扶登秦水青色的背影消失在朱门外,唇角那抹温润的笑意渐渐凝成寒霜。

      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案头烛火摇曳,映得满室奏疏上的“谢”字如血渍般刺眼。

      暗处一道苍老嗓音迟疑道:“殿下……当真要让她去?”
      “可秦工若真筑成此坝,下游三州水田归了朝廷直管,原本治理沧江地区的谢督政岂会放过她?”

      太子如墨的眼眸生出冷冽的光:“所以扶登秦必须成。”

      老内侍没在接话,太子整理着桌案,将图纸投入炭盆,火舌倏然卷起。

      太子看着碳盆燃至灰烬的图纸,目光如炬道:
      “孤问遍工官,皆在因怕触及地方谢氏的利益而顾左右而言他,如今到这个地步,她才是孤最称手的刀。”

      随后,太子见目光投向案上的工部的述职报,里面一年中尽八成的政绩都是巫工完成的。

      “扶登氏能人辈出,五十年前以自绝男性族人消解皇室和世家的忌惮,但如今看来,扶登氏百年荣光系与女子一身,也一样无差。”

      老内侍没有接话,只是小心翼翼将先前太子随手放置的旧手札拿起。

      言罢,太子的指尖摩挲着舆图上沧江下游的暗渠标记,轻笑一声:“沧江为什么水患肆虐,谢氏心知肚明。”

      老内侍:“殿下目明耳晰。”

      老内侍小心翼翼将旧手札放在太子面前:“欲修好堤,先利起器。”

      太子拾起手札,方才没有细看,现在看来,这手札他三年前便见过。

      说来,扶登秦这被罢官的三年,和这手札的关系可匪浅。

      皇商萧氏多年承接工程的耗材供应,吃皇粮久了,人难免不思进取。

      扶登秦这一本工具改良的手札递到天子面前的那一刻,萧氏就恨不得让“多事”的扶登秦消失。

      太子冰如霜的眼眸缓和了许多:“罢了,孤既然拿到了话事权,秦工这改良工具的事情,孤允了,吩咐下面的人做吧。”

      出了东宫,只见宣武门的雨下得绵密,马蹄踏过时溅起细碎的银珠。

      扶登秦掀开车帘,恰见一队玄甲卫兵正押着数十辆黑篷马车驶入偏门。

      马车上麻布掀开一角,露出木材上鲜红的“萧”字印,却转瞬被雨水冲淡了痕迹。

      扶登秦喃喃自语:“难怪多了卫兵……”

      如今的场面是,扶登秦的四驱马车只能独行才能通过宣武门,而皇商的车队正占着宣武门,准备运名木入宫。

      眼见车队停下了,一少年声划破绵绵细雨:“喂!前面的!为何停下!”

      清脆的马蹄音从车队的后端逐步朝扶登秦这边靠近。

      扶登秦端坐车内,坐怀不乱,她虽不是争强好胜的那类人,但在这种事情上她是不肯让的。

      因为她骨子里是骄傲自己这大巫扶登氏的血脉的。

      能让扶登氏低头的,只有正统皇氏。区区一个皇商,她不会放在眼里。

      清脆马蹄声音的主人,正是皇商萧少主。

      萧景明,他身披着斗笠,骑一高马,墨色箭袖沾了雨珠,衬得眉眼愈发英气。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管道的青石板上。

      萧景明的少年音持续发力,“喂,皇商运货,何人挡...”

      待少年走近,看见扶登氏的马车上的扶登氏青鸟徽,他的正欲继续说的话咽了下去。

      四驱马车里的人没有露脸,只见一弘髯壮士替了驾车小公公,坐上了马车前准备驾车前行。

      扶登氏的马车丝毫不在乎他们的车队即将入宫,有硬逼他们退后之势。

      少年凭借这壮士猜到车里坐着的人。

      萧景明对着马车车窗道:

      “三年不见,秦工倒学会装聋作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官复原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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