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入人类社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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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一艘刚经历宇宙乱石群危机的星际飞艇停靠在临时补给站上，掌舵的指挥官一身湿漉地坐在休息室里，面色惨白，手脚发颤。
“我居然活了下来……”
坐在他身旁的副指挥官比他更严重些，此时正抱着氧气瓶猛吸：“我还以为要见太奶了。”
“咱这也是过命的搭档了，回去拜个把子？”
“行，我当你哥。”
“滚一边去。”
两人笑闹一阵，忽的沉默。
“这次的宇宙乱石群居然毫无征兆，连探测器都没检测出来，我怀疑有势力介入。”
“上报吧。这边靠近边缘星，指不定哪支异种又跑来闹事了。”
“行。”
另一边，化作一根细蔓的云灯缠绕在绿萤身上，趁着飞艇还在补给物资，悄悄溜进内仓。
“刚才怎么你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云灯跑到一处观景盆栽上，气盛凌人地指责印在他触枝当摆饰的紫祈：“要是飞艇击毁了怎么办！”
“放心好了，我有操控石块的。”
“你注意点，到时候你被抓了我可救不了你。”
天明星云WY7342号行星近日有多位装扮诡异的人员出没，执事堂极其重视，增派不少分队巡逻。
云灯恰巧在这时乘坐飞艇偷渡进入这颗星球。
他在一间无主的厅房换上准备好的衣物，顺着人潮走下飞艇。
路过他的人都忍不住瞧他几眼，虽然他们这属于是边缘行星，但云灯这一身装扮太复古了——一袭黑色斗篷遮挡上半张脸，白色粗布长袖外罩一件棕色马甲，不合身的宽大黑色长裤用一根绳子紧紧勒在腰间，脚下踩着一双手编草鞋，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远古的美感。
云灯走在路上，对他人投来的目光感到紧张，总忍不住伸手将帽檐往下扯，试图遮挡更多的脸部肌肤：“我的伪装真的可以吗？”
“可以，像人类先祖。”
绿萤身子缠在云灯腕上，口衔七寸，尾巴尖端扫在手臂上，远远看去，像一个晶莹的翡翠手镯。
“噢。”云灯放心的往前走。
他并没有意识到绿萤是在调侃他。
在云灯的认知里，先祖和现在进化而来的物种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总归都是一个族群。
换而言之，是人类就行。
“黑市到底在哪里啊。”
云灯纳闷了。
当他打算潜伏进人类社会后，就去学习了星际语还有一些人类常识，还找了几个获取信息的渠道。
黑市就是他找到的最好的渠道。
相比于正常的星际公民，他并没有星脑这种人人普及的便利工具，因为他是黑户，没有身份证明就无法办理登录手续。
“黑市哪是能随便进入的。”
紫祈拟态成一枚蝴蝶纹身印在云灯在左臂上，白色长袖遮挡了他的视线，但精神力却可以感知附近的一切。
他发现云灯左前方有一名男性人类行色匆匆，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在路过云灯时，男人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云灯：“别过去那边。”
“为什么？”
“执事堂的人在那边搜查，好像要抓捕什么人。”
说完，男人脚步不停，飞快地溜走了。
经过半月恶补，云灯已经知道执事堂就是抓捕犯人，将其押送去审判庭的机关。
听到这个信息，他身子微转，想跟着男人一起远离这块地方：“好可怕，我也得快走。”
紫祈说：“别那么心虚，你现在是一名没有违反任何法律的人类。”
云灯又往下扯了扯帽檐：“可我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紫祈不以为然：“怕什么，没身份的黑户多了去了，执事堂要是连这个也抓，那得累死。”
云灯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朝预定方向走去。
“站住。”在擦肩路过一名执事时，那人突然出声拦住他，并掏出一枚徽章向他展示：“你是做什么的？请出示一下星脑信息。”
云灯颤了一下，低头弓腰，整个人缩成一团，就像一株被人触碰的含羞草：“我……我吗？”
扶承元狐疑地打量云灯，点头：“是，请你出示一下星脑信息。”
紫祈有点幸灾乐祸：“呀，这么不巧啊。”
见云灯一直嗫嚅着答不上来，扶承元明白了，他拿出星脑，在上面按了几下：“摘下帽子，看着我。”
云灯乖乖照做。
果不其然，户籍网里没有这张脸的信息。
扶承元仔细打量云灯，发现他面部肌肤状态自然，下颚线处也没有明显异常，断定他没有使用拟态面具。
“黑户？”
云灯踌躇好一会才点头：“是……”
“名字。”
“云灯。”
“你是哪颗星球的。”
“不知道。”
“你生活的环境有什么特征？”
“我家在半山腰上，周围有很多树，我很喜欢吃树上的果子，它们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山脚下有一个很大的湖，湖里有很多鱼，我也喜欢吃。还有……”
扶承元记录的手一顿，打断道：“森林部落？”
云灯在词汇表里学习过这个词语，他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确实挺类似与部落的，都是划分一块一块区域各自生活。
“是。”
“家里几口人。”
“我，哥哥，爸爸，妈妈，还有好多好多表亲阿姨叔叔……记不清楚了。”
“你为什么来安图城？”
“爸爸妈妈说我年纪够了，让我出来历练。”
“有没有什么身份证明？”
“有……”说着，云灯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金灿灿的叶子——黄金叶。
哟，没想到还是个有钱的丛林小王子。
看这个纯度，一片十万星币应该是有的。
对上云灯清澈懵懂的眼睛，扶承元收起星脑，叹息一声：“算了，今天就当我例行每日一善。”
说完，他转身朝一位面容沉静严肃的执事喊道：“队长，这里有人民需要帮助，‘飞鸢’申请离队。”
执事队长扫了他一眼，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扶承元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双腿并拢，右手握拳锤了一下左胸，喊到：“‘飞鸢’收到。”
执事队长一脸无奈，偏脸不去看他。
“走吧。”
见他一脸自然，云灯问：“要去哪里？”
“去民事部给你办理公民身份。”
云灯偷渡进入的城市叫安图城，这座城市是HY7342号行星一座不起眼的小城，街道两侧的楼房是用最基本的泥砖瓦片砌的，看着就没有多少科技含量。
因为太过边缘，安图城的基建不如别的城市发达，开通的公共悬浮列车专线少的可怜，再加上城市占地面积不大，人们出行大多选择靠两条腿。
一路上左拐右转，云灯感觉脚下的草鞋磨破了他脚踝，他强忍疼痛又走了十分钟，看着身前的扶承元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想法，忍不住问：“还没到吗？”
扶承元扭头，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的体力这么差劲：“你累了？”
“我的脚磨破了，好疼。”
扶承元视线下移。
细韧的不知名草茎交错捆绑在莹白的脚背上，因长时间步行勒出的几道红痕凭添一分色气，许是见他目光停留，主人微微蜷起脚趾，甲盖上健康的粉光映入眼帘。
扶承元轻咳一声，食指微动：“还能走吗？还要走五分钟。”
“这么久啊，”云灯弯腰松了松脚面上系着的草茎：“那我再坚持会吧。”
扶承元别过眼，微微昂首：“嗯。”
五分钟后，两人站在一座被藤蔓缠绕的五层洋楼前，银色的大门敞开，明亮干净的大堂不时有人走动，温暖轻柔的香调缓慢环抱他们，像母亲在安抚急躁的孩子。
最令云灯惊奇的是，那株爬满洋楼外壁的藤蔓，似乎是异植。
“那是异植吧？她没被人类发现吗？”
绿萤：“这是人类养的。在近些年前，他们就尝试用精神力给异种烙下印记，让异种为他们所用。”
云灯很是惊奇，居然会有自由无束的异种甘愿被困在一方世界，被人类所驱使。
察觉到他的心境，紫祈解释道：“不是所有异种都有能力安全存活的。在没有得到你的庇佑之前，我天天被一只恶心的磐石蛙追着跑，挨饿是其次，死亡才是最直观的威胁。”
他们从来都不反对弱小的异种依靠异族存活，因为他们知道，在残忍的生物链面前，生命是无价的。
云灯轻轻哦了一声，旋即又问：“我可以和她聊天吗？”
绿萤：“可以。”
云灯伸出精神触手，小心翼翼地链接上藤蔓的基因信息链：：“你好，能听见我说话吗？”
藤蔓迷迷糊糊：“嗯？是有人在讲话吗……”
“请问，你来这里多久了？”
“两年了吧。唉？等等，你是第一个能与我对话的人类！你可以每天都来找我聊天吗？”
见异植没有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云灯正想告诉她，却被紫祈出声制止：“别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记住了，在人类世界，哪怕是同类也不要相信。”
刚踏上青石小径没几步路，扶承元就看见常年静默的藤蔓突然扭动，翠绿的藤条缓缓靠近他们。
执事堂常年需要往民事部走动，扶承元每回路过这株藤蔓时，都没见这株藤蔓动弹过，今日倒是一反常态。
他瞥了云灯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阿蔓很高兴呢，她看起来很喜欢你。”
“是，是吗。可能她睡醒了，想活动一下。”云灯一惊，连忙切断与阿蔓的基因信息链，任凭她怎么呼唤都不再回应。
扶承元：“你怎么知道她在睡觉，而不是偷偷骂我们？”
云灯：“啊？我猜的。”
扶承元轻笑一声，领着他进门。
民事部内部的构造与外墙差异极大，就像榴莲，外面的果壳坚硬且长有尖刺，内里的果肉却柔软甜美。
一排白色的自动办理机立在门口左侧，几名面带笑容的工作人员正耐心指导来访者操作。巨大的浮空影像环在中央咨询台上方，一个又一个名字交替滚动。
大厅右侧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里面充满了黄色的粘稠液体。
液体里有几个晶莹的气泡缓缓漂浮向上，到达指定楼层后，气泡里的人类依次钻出，气泡又继续向上漂浮，到达顶端后猛地炸开，化成泡沫。
“好神奇……”
人类居然可以钻进泡泡里，利用浮力制成安全便捷的一次性通道。
见云灯好奇打量民事部内的环境，扶承元没有阻止，放慢脚步领着他走到泡梯前。
他伸手按下一旁的黄色按钮，一个圆形的金属探测仪飘来，漆黑的摄像头射出一束蓝光，对着他扫描几圈。
“欢迎您，‘飞鸢’执事。请出示您的身份卡，并填写您需要办理的业务。”
扶承元拿出执事徽章，放进黄色按钮旁的凹槽里，接着在探测仪投出的屏幕上填写来意。
“身份验证成功，业务办理申请成功，请您进入悬浮泡，稍后将送您到三层登记科。”
一个气泡从底端缓缓冒出，而后一点点膨胀变大，直到能容纳两人站立后才停止。
“走吧。”扶承元拿回徽章，随手将它扣在胸口的绸带上。
气泡缓缓升起，云灯站在里面，好奇地用脚蹭了蹭气泡，又偷偷拿手指戳了戳。
好奇怪的触感。
滑滑的、冰冰凉凉的，像冬天凝固成胶的植物汁液。
正当他戳的起劲时，扶承元嘴角挂着笑容，戏谑道：“小心点，一会气泡被戳破了，我们可是会掉下去的。”
云灯被吓的双脚并拢，两只手紧紧背在身后，小声道：“这么脆弱吗……”
“噗嗤——”见他如此不经逗，扶承元笑道：“你是哪来的人啊，怎么这么可爱。”
傻的可爱。
云灯哪能真的告诉他，更何况他又不是真的人类：“不知道。”
扶承元对他放下戒心了，他感觉这就是一个好不容易凑齐一张远航星艇票钱，从更加边缘的野星来到HY7342号行星，又历经跋涉来到安图城的可怜孩子。
至于云灯裸露出来的白皙娇嫩的皮肤，他归结于是天生丽质。
叮——
到达指定楼层后，泡梯发出一声清脆的铃响，缓缓张开一个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缺口。
“到了。”
走到长廊过半，扶承元停在一间敞亮的房间外，烫金色门牌上刻着的“登记科”在灯光的照耀下映出一道弧光：“接下来我们需要你采集你的血液进行基因登记。”
“噢。”透过磨砂玻璃，云灯能隐约看见里面坐了几个人类相对而坐，其中一方手里拿着一个方块按在另一方的手臂上。
“不过，”扶承元将云灯安置在一张沙发椅上，转身从储物间拿出一袋医用棉签：“我可以从你的伤口处采血吗？这样可以省点工具。”
云灯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破皮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了血液，将草鞋的系带染红了。
“嘶——”他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疼痛，人类拟态的身体到底是太过脆弱了，一点都比不上他的本体：“我可以脱鞋吗？”
“当然可以。采完血后，我会对你的伤口进行治疗，保证不会留下痕迹。”
扶承元蹲在一旁，看着那双脚一点点从翠绿的系带挣脱出来，眼神里带着一丝狂热。
果然很漂亮。
纤细、精致，没有时下流行的脚部装扮，是难得的自然美。
他矜持的伸手托住脚掌，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云灯因为他的动作不得不撑住一旁的扶手。
棉签轻柔的触碰伤口，在云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扶承元已经拿起那根染红的棉签，将其放入试管瓶内。
这么快吗……
云灯脚掌踩在扶承元的大腿上，看他在右手佩戴的手环上按动几下，凭空取出一管黄色药剂。
冰凉的药液被倒在温热的手掌里，轻柔按抹在伤口处。
“这样效果好一点。”扶承元解释了一句。
云灯点头应道：“噢。”
他不清楚人类的药剂具体使用方式，但这种药剂抹在伤口上，伤口就不疼了，应该不会有事。
一套流程走完，心善的扶承元在得知他连星脑也没有后，将自己多年未用的星脑送给他，并领着他办了张星网临时登录卡，末了还加上自己的私人ID号，告诉云灯有事可以随时找他。
云灯戴着轻便的星脑手环走在路上，后知后觉：“他对我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紫祈：“你才反应过来吗？不过你别担心，他对你没有坏心思。”
云灯：“他也喜欢我吗？”
在翡翠山脉，异种对供给者抱有天然的好感，没想到在人类社会也同样如此。
紫祈沉默一刻：“算是吧。不过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如果云枝的基因被录入数据库，你的基因序列会不会被识别出跟云枝完全相同。”
当初拟态的时候，他模仿云枝的人体构造捏造框架，至于血液、内脏、器官这些精细的东西，他是借助云枝的基因样本，一点点分裂生成的。
而在自然条件下，人类基因序列完全相同的概率约等于零。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初入人类社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