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巴黎有雨》空庭絮

8、第 8 章

　　“你日后说不定会对身边的姑娘上心。”
　　“你说支音啊？那不可能。”
　　如果知道那是和裴寂最后的一次见面，我一定不会那么随意。
　　——《林之也手记》

　　裴寂酒量不佳，没敢喝多，林之也心脏问题也不能喝太多酒，周时颂和商从声酒量超凡，两个人喝了四个人的量。
　　“喂你们两个行吗？不行的话就要司机过来接你们啊。”林之也把他们送下楼，虽然也休息了一阵子，但是看他们这个样子，还是悬的很。
　　“放心吧，肯定得叫司机过来接。与其在这里担心我们两个，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准备上班去吧。”周时颂摆摆手。
　　裴寂扶着商从声，“你这酒量和时颂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下次还是注意点吧。”
　　商从声摇头晃脑的，“要不是你一杯倒，我一定是要灌你个大几瓶的。”
　　“那下辈子我争取投生成酒量好的仙人。”裴寂笑着。
　　“这辈子的时间都快长着呢，你就开始想下辈子的事儿了”周时颂拍了拍裴寂。
　　“司机过来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车子在面前停下，林之也和裴寂给两人打开车门，把人推了进去。
　　“下次再喝啊。”
　　“喝你个头。赶紧走吧。”林之也关上车门。
　　裴寂笑了笑，“走吧，我们现在出发？”
　　“成啊，距离不远，走过去刚刚好。”
　　“好。”
　　支音下楼的时候就在转角处看见了林之也，“林教授早啊。”
　　裴寂站在身边，看着林之也，林之也看支音手里拿着三明治，“边走边吃也不怕消化不好啊？”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一把年纪啊。”说完才发现一旁站着的裴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位是我朋友，裴寂，你喊裴教授就行。”
　　“裴教授您好。我是支音，林教授的助教。”支音大大方方的介绍了自己。
　　裴寂点点头，“支小姐您好。”
　　“一起走？”
　　“不了，我还要去买点东西呢，您和裴教授结伴就行。学校见。”
　　“学校见。”
　　裴寂看着远去的支音，“你不是说最讨厌助教了吗？”
　　“你当初不也说不需要助教吗，结果后来学校还不是给你安排了助教。”林之也回怼。
　　“我和助教的关系可不像你们这么好啊。”裴寂笑。
　　林之也啧了一声，“走吧。”
　　“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在那家花店买束花，看起来生意不错的样子。”裴寂指向转角处那家花店，说着。
　　林之也好奇，“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些了，我记得你以前连绿植都不养的，家里白天和晚上没什么区别。就跟个吸血鬼一样。”
　　“也许是因为爱吧。”裴寂
　　林之也耸耸肩，“看来你的女朋友真是个神奇的人，能把你拿下也就算了，还能要你笑对人生。”
　　裴寂不可置否。
　　音乐厅
　　“这位是裴寂裴教授，他的乐器玩的也不错，今天他也能指导你们。”林之也很自然的把活儿丢给裴寂。
　　裴寂无奈，“你们好，我是裴寂。”
　　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儒雅，支音往林之也那边靠了靠，“你看看裴教授，虽然温和但是不怒自威，你们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嘛，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啊。”
　　“全靠我死皮赖脸啊。”
　　“我看也是。毕竟死皮赖脸是你的绝杀。”支音很是认同。
　　裴寂很久不拉琴了，可现在他站在那里，拿着小提琴，奏响属于他的乐声。
　　林之也看了都自己的手腕，将袖子往下扯了扯，支音的余光撇过这个小动作，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裴教授学音乐的吗？”
　　“他学工程的。”林之也一手撑着头，跷着腿，语气随意。
　　支音眨了眨眼睛，“他，不像是理工男啊。”
　　“那没办法，他信息工程博士。小提琴啊，钢琴什么的都是业余的。”
　　“果然你们这种优秀的人都是扎堆的啊。成为你的朋友是不是都必须会乐器才行啊。”支音感慨。
　　“支音小姐也不差，不需要妄自菲薄。”林之也意有所指。
　　支音懒的和他说，知趣的闭上嘴。
　　林之也之所以叫裴寂过来，更重要的是想知道裴寂时隔多年不拉琴，如今拿起，是不是能找回那个时候的一点儿初衷。
　　但直到结束，裴寂的眼里都没有再露出曾经那种对小提琴的热忱。
　　刚认识的时候，知道裴寂的小提琴拉的很好，总是想着可以和他一决高下。
　　裴寂总以自己是业余的来拒绝他，“林之也，你一个曾担任过乐团小提琴首席的人要和我一个自学成才的业余玩家比赛是不是过分了。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吧。”
　　所以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和裴寂好好的拉过琴。
　　其实后来周时颂无意中向他透露过，“裴寂他的左耳是听不见的。”
　　那一刻林之也无法做出任何言语，那样的人从当初拿起小提琴的喜悦到最后放下小提琴的无奈，他无法想象。
　　“裴寂，我们合奏一曲。”林之也站起来，看着裴寂。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学生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听到林之也这么说，都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裴寂手拿着小提琴，望向林之也，“好。”
　　支音看向林之也，眼中滑过一丝惊讶。
　　林之也拿起一旁的小提琴，右手抬起，衣袖往下滑落，支音才看清上面紧紧缠绕着的纱布。
　　内心浮现一丝不明的情绪。
　　两个人很默契的拉响了同一首曲子。
　　表情也随着旋律的变化而变化着，目光偶尔交汇的两个人，透露着百分百的默契。他们都将自己的灵魂和感情融入了琴音当中。
　　林之也的右手隐隐有些颤抖，裴寂完成了最后的旋律。
　　右手无力的垂下，弓掉落在地上，发出闷响。全场寂静。
　　裴寂放下琴，目光流转，“做的不错。”
　　林之也一笑，耸耸肩，毫不在意的捡起琴弓合着琴一起放回原处，“下次我一定会表现的比你好。”
　　裴寂微笑，有没有下一次，他们比谁都清楚。
　　“支音，麻烦你通知一下他们明天到礼堂集合彩排。”
　　“好的林教授。”
　　林之也和裴寂一前一后离开教室，漫步在学校。步伐格外的慢
　　“其实我曾幻想过无数次这种场景。”
　　“如何？”
　　“和想象中的无二。”裴寂像是心情很好，语气也难免轻快了不少。
　　“林之也，你要好好活着。”裴寂看向校园里的一颗蓝楹花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林之也握了握自己的手腕，长舒一口气，“嗯。”
　　“当初我姑姑去世的时候我还在留美，直到她下葬我的老师才告诉我，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那个时候我们因为她的病到处欠钱，毕业了我不得不接受老师安排的工作。那个雪夜，我应该被人打死，但是时颂跨越千里救了苟延残喘的我。这么多年，我都熬过来了，所以你也一定可以。”裴寂捡起一些掉落在地上的蓝楹花，一阵风拂过，花瓣悉数散去。
　　林之也没答，他比裴寂要年长几岁，但是他不敢说自己经历的痛苦比裴寂多。
　　“你总说自己可能会一直活在回忆里，但是我
　　想你日后说不定会对身边的姑娘上心。”
　　“你说支音？那不可能。”语气很随意，但是总像是刻意的解释什么。
　　裴寂看向他，笑了笑，“我可没说是她。好了，我该走了。”
　　“我送你。”
　　“不了，我叫了车。下次见。”
　　“下次见。”
　　看着裴寂逐渐消失的背影，林之也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不知如何解释。
　　后来的某一天，林之也梦回此时，他又在责怪自己当时没有拉住裴寂，没有坚持再送送裴寂。
　　支音出来的时候还看见林之也站在那里，背影看起来那么的落寞，他那样的人也会有那么落寞的时候啊。
　　“林教授。”她走进
　　林之也回头，只是一刹那，他浑身的气质又浑然不同，要支音怀疑刚才看见的根本不是他。
　　“事都处理好了？”
　　“嗯，都已经安排好了。林教授现在回去吗？裴教授呢？”
　　“他走了。走吧。”
　　“好。”
　　两个人路上都保持着沉默，林之也有心事，支音也不好开口询问什么。
　　路过转角的花店时，身边的人才突然开口，“我去买束花。”
　　支音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好。”
　　林之也走过去，问了店员裴寂有没有过来买花，店员说他买走了一束紫薇花。
　　林之也对花没什么研究，“那是什么？”
　　“先生，这款是芍药，很美丽的花，如果要拿来送给恋人亦或者是对喜欢的人表白都非常的合适。”店员很热情的看了看林之也和支音。
　　支音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这可不兴误会啊。
　　“我买给自己。”林之也表示，店员不好意思的表达了歉意，“就要这款吗，那我给您包起来。”
　　“多谢。”
　　“没想到你的审美还挺好的，这花真的很美。”
　　“你日后也许就会发现你夸的太早了。我向来没什么审美。”林之也说着，便看见支音挠了挠自己的脖子，细看似乎又有些红点，“过敏了？”
　　“嗯，可能是闻到了太浓烈的花香吧。”
　　“那为什么不站远点。”
　　“那还不是因为喜欢，但是又会过敏。就好像我喜欢吃的东西我也过敏但是我还吃 ”还挺骄傲。
　　“别拿手碰，回去擦点药。”
　　“明白。”
　　“先生您的花。”
　　“谢谢。”
　　两个人的步伐又趋于一致，又一时无言。
　　“你到了，上去吧。”
　　“好。那你注意安全。”
　　“嗯。”这一次林之也没有看着她上楼，支音倒是凝望着他的背影许久。
　　“哟，和林教授一起回来的啊。”朋友站在门口看到支音上来，调侃道。
　　“顺路而已，你怎么过来了”支音打开门。
　　“过来看看你呗，我带了酒。”一个闪身出现在沙发上。
　　“我就不信你是过来看我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呢，宝宝～”最后两个字颇为阴阳怪气。
　　“哎呀，我这不是闲得无聊换个地方谈恋爱嘛。谁叫你是个单身狗呢。”
　　“我也好奇那样的男人你究竟是怎么看上的，大小姐喜欢做慈善啊。”
　　“我乐意，不行啊。反正我有钱。”说着就躺在沙发上自顾自玩起来。
　　支音：所以您来到底干嘛的。
　　林之也回到家找了个空玻璃杯，将那两朵芍药放了进去，在养花这方面他估计是没什么天赋的。
　　一片沉寂，昨夜这里热闹非凡，热闹过后呢，生活还得继续。
　　没有什么乐趣，根本没有。林之也静静的躺在那里，异于常人的缓慢心跳要他几乎感受不到。
　　突然，一只小手伸到他的额头上，林之也睁眼，“林叔叔。”是林以安。
　　本来说今早送到学校，结果商从声那家伙回去以后就一觉睡到了下午，完全忘了这回事。
　　“我没事。吃饭了吗，谁送你回来的？”
　　“吃过了，商叔叔的司机伯伯送我回来的。裴叔叔已经走了吗？”
　　“嗯，不过没能让你看见他。”
　　“我们可以和裴叔叔视频通话啊，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哦。”
　　林之也顿了顿，也是，拿出手机找到通信界面给裴寂打了个视频。
　　兴许他还没到家，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印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疲惫的面容，“不好意思，回来后就睡了一会儿。”声音也疲惫。
　　林之也目光暗了下去，没说什么，身边的林以安倒是特别开心，“裴叔叔好。”
　　“是noah吧，你好。”
　　“裴叔叔和我在商叔叔家里看见的照片一模一样。漂亮。”
　　裴寂微笑，“谢谢你的夸赞。在你林叔叔他们那儿生活的还习惯吗？”
　　“大家对我都很好，我很开心。裴叔叔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巴黎玩儿啊？我还没有和裴叔叔一起吃过饭呢。”
　　“很快的，我也还没有亲眼见过noah。”
　　“那我等着裴叔叔。”
　　“好。”
　　裴寂看向镜头后桌上的芍药花，“你今天倒是想找点生活的乐趣了。”
　　林之也知道他说的什么，耸耸肩，“我只想感受一下，结果可能没办法感受到。”
　　裴寂笑笑，没说话。
　　“你赶紧休息吧。脸色不是很好。”林之也还是有些担心。
　　“好，你也是。再见。”
　　“再见。”
　　电话挂断，林以安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林之也，“林叔叔，裴叔叔得身体比您的身体还要差吗？”
　　对于这个问题，林之也的脑海里回想起周时颂的话来，“在几年前他还有机会去做手术，不管对抛弃他的家人是捆是绑都好。可现在他的亲属都已经相继离世，他没有可能了。那种病，能支撑着他走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以后的日子就是过一天算一天。”
　　林之也摸着林以安的头，声音有些莫名的哽咽，“怎么会，你裴叔叔一定长命百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