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巴黎有雨》空庭絮

18、第 18 章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博尔赫斯

　　白日的林之也有多么狂妄，夜里的林之也就有多么孤寂，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林以安迷迷糊糊的睡醒，抱着自己的玩偶走到客厅，林之也躺在沙发上，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
　　在寂静的夜里显的格外孤独，无助，甚至是落寞。
　　“叔叔。”林以安的声音唤醒了他，又或者说是他的声音将林之也从另一个世界带了回来。
　　“渴了还是做噩梦了？”林之也做起来，揉了揉本就凌乱的头发，林以安走到他身边，被他抱着坐到了自己身边。
　　“一觉睡醒了，听见外面在下雨。已经很晚了，叔叔还不睡觉吗？”林以安用那双极为好看的眼睛看着他。
　　林之也摸了摸他的头，眼里是少有的温柔，“叔叔不是很困。”
　　“周叔叔和商伯伯总说您有很多的心事，安安还知道林叔叔答应照顾安安被很多人说闲话了。”
　　林之也不语，林以安知道这些事情也不奇怪，但是他并不觉得周时颂会和一个小孩说这么多。
　　“是叔叔带我过来的那一晚，我在门口听见叔叔和自己的朋友打电话了，听见他们说我是没有人要的孩子，只有叔叔不嫌麻烦才上赶着接受我。”委屈巴巴的。
　　林之也一笑，这孩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主，“他们不是叔叔的朋友，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从他离开澳城那天起，那些所谓的学生时代为他好的同学，就已经和他渐行渐远了，确实是无关紧要。
　　“可是我还听见有人说程阿姨已经去世十余年了，叔叔一直单身，他们总是逼着你去相亲。现在有了我，叔叔更不愿意再找女孩子了。可是叔叔，我不想你因为安安不找女朋友。”林以安看着他。
　　“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吗？我说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任何事情。你也不是麻烦，并且把你接到身边来，我也并没有尽到一个合格的监护人的责任，不是吗？”林之也从某些方面而言连自己也照顾不好，更不要说一个七岁的孩子。所以更多时间林以安都在商从声家里和他的两个孩子一起学习生活。
　　“可是我想要什么叔叔都会满足我，周叔叔他们也都对我很好很好。对了，还有支音姐姐，姐姐也很照顾我，她会陪我玩，还会给我买好吃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雀跃。
　　林之也点点头，支音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喜欢小孩子的人吧。
　　“叔叔，你喜欢支音姐姐吗？”对于这个问话，林之也显然是没有想到的，并且对于林以安能问出这种问题保持怀疑，“周时颂教你的？”
　　小孩子大多藏不住心事，“周叔叔问我想不想和支音姐姐一直在一起……”
　　“你支音姐姐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没办法和她一直在一起。叔叔和你支音姐姐距离太远，不能满足你的要求。”
　　“可是叔叔很有钱啊，距离太远了我们就坐飞机去看姐姐。”
　　林之也笑了笑，摸了摸林以安的头，“去睡觉吧。”
　　“那好吧。我明天能和姐姐一起玩吗？”明显沮丧了很多。
　　“姐姐这阵子恐怕没有时间。等她有空的时候吧，我帮你问问。”
　　“好！那我去睡觉了，叔叔晚安 ”
　　“晚安。”
　　第二天林之也如愿出现在索伦的办公室里，“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昨晚你不是发出了诚挚的邀请吗，我怎么会不来。”林之也随意的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这茶品质不太行，下次别用来招待客人了。”
　　“来我这里喝茶的人只有你。”
　　“哦，所以你才用这么烂的茶打发我，这是多恨我。”林之也调侃道。
　　他和索伦之间没什么恩怨，只是那人对那个女人情根深种，自然更偏向那个女人。
　　“可我昨晚不止邀请了你一个人。一直在你身边的那位小姐今天没有一起来吗？”
　　林之也放下茶杯，靠在沙发上，一副慵懒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不似那么轻松，“你想邀请她还是亲自和她说比较有诚意。我和她非亲非故，她也不是我的附属品，也并不是她跟着我，只是我需要她。你可别误会了。”
　　索伦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笑出声，“我也以为你会把那么优秀的人留在身边。”
　　这个也字用的非常巧妙。
　　“即使把她留在我身边，她也是完整的独立的个体。不需要围着我转。”倒不如说，他真的需要她的帮助。
　　“那这次为什么不用她帮你。”
　　“她有拒绝的权利。”
　　“你和她说的不太像。”索伦听师姐说的林之也绝对不是这样一个会尊重别人的人，甚至孤僻狂傲看不起一切才应是他该有的态度。
　　“在她眼里，谁都不是好人。包括你”林之也如是说。一个见不得别人强的人，一个想法设法不择手段也要毁了别人来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人，在她眼里，谁能是好人。
　　“不过有一点是对的，我的确是，看不起她。”林之也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话，放在以前他没有这心思，但是现在，它确实是让人看不起。
　　“我会把我知道的都提供给周先生，包括我能拿到的所有的证据。”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继续包庇下去，为什么要帮他。
　　“我这么做也是希望她可以早点认清现实，这样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我有条件的。”索伦表示。
　　“这次的比赛你想她赢。”肯定的语气，不用想也能知道。
　　林之也抬了抬自己的手，“你知道的，我赢不了。但是也请你不要阻止我，在交流会结束之后，她会去她该去的地方。”说着便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想了想又叮嘱一句，“如果你有任何后悔的心思还请早点告知。我不确保周时颂那个人，会手下留情。”说完，打开门离开。
　　周时颂究竟是什么人，这句话在索伦的嘴里始终吐不出去。
　　也许他知道，即使问了，林之也也没法回答。
　　就好像那天他和周时颂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周时颂说如果他那样做，一定会被视为共犯，知情不报。
　　索伦表示无所谓，可周时颂当时说了什么呢，他说“只要你不离开这里，我就能保全你。当然，前提是你所有的话都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帮助林之也？”
　　“我乐意。”
　　索伦私下里找人调查过关于周时颂的背景，可是无一例外都一无所获，就连拜托家里人去询问，也都说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这个名字是假的，二是他有足够的能力，隐瞒关于自己的一切。
　　可无论是哪一种猜测，这样的一个人是站在林之也那边的。
　　“宝贝儿！”朋友直接径直扑向支音。
　　“离我远点啊，你这是有和你家狗男人旅行回来了就想到我了是吧。”一大早的就约人出来吃饭，结果自己迟到一个多小时。
　　“哎呀，这不是要多陪陪你嘛，并且你很快就得回去了，那我岂不是就没有人玩儿了。”
　　“你还缺我一个朋友吗？”支音无情的拆穿。
　　“那当然了，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早饭你请可以吗？”果然是不安好心啊。
　　“你看看这是吃早饭的时间吗？再来晚点我们就该去吃晚饭了。”
　　“那，也不至于嘛。走吧走吧，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去的话我们就去林教授那儿啊，物美价廉，帅哥还很多。”那语气叫一个向往和憧憬。
　　“……”你还经常去啊。
　　“我说真的，你经常去坐坐没准儿还能邂逅美丽的罗曼蒂克呢。并且啊，那个花墙上次换成了你最喜欢的向日葵，可惜了，你没看见，不知道这次还是不是啊。”
　　“支音姐姐！”身后传来林以安清脆悦耳的声音，支音回头，小家伙已经跑到面前，支音准备弯腰抱他，他摇摇头，“林叔叔说我已经吃重好多了，不能再要姐姐抱了。”
　　说着又给支音的朋友打了招呼，“姐姐好。”
　　“真乖。”
　　支音看了一圈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安安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林叔叔今天要来见他的学生，就约在这儿了，刚刚我看见支音姐姐就过来了，叔叔已经进去了。”
　　以为是周时颂，结果是林之也，倒也是意料之中。
　　走进店里，看到那个扎眼的向日葵花墙，“这个季节还有向日葵吗？”
　　“这些花也是老板联系人送过来的。”
　　好，有钱就是豪横啊。
　　林以安坐在支音身边，“姐姐你一定要尝尝新品。”
　　“好啊。”
　　“果然啊，跟着你就是有肉吃。”朋友再三感叹。
　　二楼的单面镜前，林之也一手撑着头，听着秦穆安的话，目光却落在楼下那女孩身上。
　　“林教授，你说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得心情啊。她那么努力，我觉得她应该有光明的未来，而不是成为父母的附属品。”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不是，我只是搞不懂这种心情嘛。虽然之前也谈过，但确实是……所以我才来找林教授。”
　　“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林之也收回目光，喝了口茶。
　　“可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师。我想，林教授应该会给我答案的。”秦穆安目光炯炯的望着林之也。
　　林之也重新靠回椅背，手依旧撑着头，“我给你了你什么答案，我没谈过。”
　　“？？？”
　　“……”
　　“我没谈过，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吗？”林之也另一只手屈指放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秦穆安莫名的感觉到了什么压迫感，“没，没什么。只是林教授这么受欢迎……并且，这张脸看起来就不像是会缺女朋友的。”
　　“是吗，我的脸像是阅人无数吗？”林之也反问。
　　秦穆安非常实诚得点点头，“以前我们小组的人还专门讨论过林教授你究竟有多少前女友呢。”
　　林之也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如果论喜欢的人，我有过，如果硬要说谈恋爱，我也谈过。”
　　他和程砚心，青梅竹马，在所有人眼里他们应该都会水到渠成，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表明过心意，只是她离开的那一天晚上，他问她“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她没有立即答应，是他逼着问她，逼着她喜欢自己。
　　后来他想也许她不是不喜欢他，只是知道自己那一去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无论是哪种原因，十余年过去了，知道答案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那林教授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问出这个问题，林之也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楼下那个女孩得身上，似乎有些恍惚，她好像抬头看向这个方向，明知道无法看见，他还是移开了目光，回答秦穆安的问题。
　　“会想自己能给她带去什么积极的情绪价值，会想我的自由是不是比她重要，会想我能不能把世界上最好的的都给她，会想，如果和她表明心意，会不会被拒绝。”林之也这么说。
　　“可是想这么多的话，很难会在一起的样子。并且，没有人会拒绝林教授的吧。”
　　林之也笑了笑，是吗？没有人会拒绝他吗？不拒绝的是健康的他，光芒万丈的他才对。
　　林之也看着自己的手，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你知道自己的生命在明天就会迎来终结，你还会和她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对于秦穆安来说有些深奥，“可林教授，我觉得你喜欢一个人，她享有知情权，她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办法替她做选择。也许你觉得自己很糟糕，她却不那么认为呢。如果是我，即使明天是我生命走到尽头的一日，我也会向她表明心意的。”
　　“是吗，这样不自私吗？”
　　“怎么会呢，如果她也喜欢你呢。”秦穆安这么说。
　　林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说话。
　　“秦穆安，我们的年龄差很大，我很难给你什么建议。我们爱人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可是林教授，权衡利弊最后会失去很多的。你那么喜欢那个人，你怎么舍得把她交给别人呢，你怎么知道别人一定会对她好呢。”秦穆安说的对，林之也这样想。
　　可是林之也就是个自私的人，“喜欢和爱是很奇妙的东西，要仔细斟酌。”
　　“林教授也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就好像林教授刚刚说的，十年前就可以大胆的问一个女孩子喜不喜欢你愿不愿和你在一起，那现在怎么不敢了呢，林教授的家族遗传病是现在才突然有的吗？”
　　直到秦穆安离开，林之也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楼下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那个女孩儿还在，或许是在等什么人，也或许是身边的小男孩缠着她，绊住了她的脚步。
　　“支音，你以前谈过恋爱吗？怎么好像对有些事情那么清楚。”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不过我确实是谈过，只是被绿了而已。可能我什么都不要他干吧，但是他现在喜欢男人了。”
　　那是什么时候得对话呢，他想不起来了。只是脑海里，还有这么一段话的记忆。
　　支音，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