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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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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为我画一幅天下第一美人的画像吧!”伸手双目闪光。
明笃会画画,见过王吟月,那么,她画出的肖像画,或许能有五分相似。自己也不必再去找什么“惜玉公子”。
明笃微怔:“嗯,好啊。”
“太好了!”她很是欣喜,两手一拍,“这样一来,就能知道王吟月的样貌了。”
“为什么要知道她的样貌呢?”
“传说中她样貌天下第一,我当然好奇。”伸手笑笑,转移话题,看向那枯木的般的瘦削女子,问,“忘了问,这位大人是……?”
她心中已有了猜测。
“她是庇月,算是你的前辈。”
庇月动也不动,只有那黑漆漆的眼珠,挪过来看她一眼。
“庇月大人,您好啊。”伸手道。
她忽然记起,自己还戴着面具,马上摘下来,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庇月生硬点头,还未等她完全摘下面具,眼神已挪开。回到原来的姿势,依旧没半点表情。
伸手有些尴尬,手缩在袖口里。
庇月和明光堂剩下三人,真是实打实的不同。剩下三人热情得有些过分,庇月却好像……
好像死了一样?
伸手打了个哆嗦,为这不吉利的念头,在心里拍了自己一掌。
明笃画的,正是她这没半点表情的样子,一等一的像。
明笃道:“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若画好,便叫不知帮忙送来。”
“多谢大人!”伸手连连道谢,问,“您知道另一位明大人,如今在何处吗?”
明笃道:“这我却不清楚。你找他有事?”
“嗯……倒也不算大事,我先自己找找,待见到了,再说不迟。”伸手又道过谢,方与明笃、庇月告辞。庇月微不可闻地点头,表示听到,依旧面无表情。
伸手走后,明笃依旧对着庇月,一落笔,一望月,一独语:“天下第一美人的画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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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不多时,伸手绕到自己屋子的后方,手捏下巴,心中考量。
得找条梯子,爬上屋顶。
依照明褀的习惯,总喜欢在屋顶上呆着,可以说是纵览全局,也可以说是装成一只小鸟。她先找个屋顶,爬上去,说不定就能巧遇。
“对了!”
记起厨房有条梯子,她点起油灯,匆匆去找,发现梯子不知被谁当炭火烧了,一半在黑漆漆的炉子里,化成了灰,另一边孤零零地留在炉外,和自己是上半身阴阳两隔,永不相见。
伸手抽出梯子,尽量不惊起太多灰尘。
幸好,这梯子本就很长,只剩一半,也比伸手高出不少。她拖着梯子,绕回屋后,摆好了,发现这梯子还是不够长,斜搭起来,只能搭在屋檐下面。自己要上去,须得在爬上最高处后,再跳上去。
自己又不是兔子。
腿刚崴过,走路没问题,要爬这半稳不稳的梯子,却有些难。
她咬咬牙,脱了鞋子,只余白袜,踩上梯子,霎时有摇摇欲坠之感。
“不能怕,我要上去。”她对自己道。
“上去做什么?”
伸手回头,人还挂在梯子上,低些头,方看到明褀,额了声:“去看看你在不在上面。”
明褀:“不在。”
伸手:“如果你带我上去,那你就在上面了。”
“……”
“嗯?”伸手恳求。
明褀果然是一只鸟,只一抬手臂,挟住她肩膀,便轻巧地把她架了上去。屋顶好冷,她没带披风,打了个喷嚏。
她问:“大人,可还记得我们的赌约?”
“是你赢了。”
她所说的,当然是乔装会,扮神捕的赌约。更像神捕的,可以让对方答应一件事。
此时,两人穿着一样的衣裳,只不过伸手已摘下面具,揣在怀里。
“不过,相较我们立下赌约时,现在却有些不同。”她道。
“嗯?”
“今夜,所有人都会在胭脂福运池,祈求平安,我也不例外。我们赌的,也是在灯会上,谁更像神捕。”伸手头头是道,“因此,手未染胭脂的人,不算是参加了灯会,赌局怎么能成立呢?”
她望住明褀的双眼。
“但既然,赌约已经定下,又是我赢了,因此还是执行了好!我要你帮我办的事,就是伸出手。”
明褀并着洁白的五指,手心朝上。
一只粗糙的手捉住了他的手,十指交缠。
温热的掌心融化了胭脂,涂在他冰凉的手上,凝固,仿佛连月亮,也变成胭脂做的,带着香气,快要融化。
伸手哼起歌来,不成调子,却很像鸟叫。
可惜,鸟不知她是在鸟叫,纷纷跑走了。夜里只留下她一个人的声音。
“如果能有一片叶子就好了。”
她不仅诗兴大发,还能乐兴大发,只可惜目不识丁,手无可奏,可惜可惜。
呼——
一只安静的黑鸽,穿过风,衔来一片叶,放在她的右手手心。
那是叶,也不是叶。它是一张叶子形状的白纸片,被鸟喙啄成这般。叫一只鸟,为人如此费心,这世上恐怕是第一回。
“多谢你啦。”伸手几欲落泪,当然忍住了,道过谢,将叶子抿起,放在嘴边,忽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其实,你不是呼风吧。”
明褀一侧头,静静听着。黑鸽抖了长羽,有些尴尬似的。
“呼风一直都是急着来,急着走,它每次来,都是受人所托。我见过它,一次是送信,一次是送银子,都是这样的急。”她喃喃道,“唤雨却不一样,虽然也叫,总像是演出来的,随便叫上两声。而且……总帮我的忙。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其实是很不同的。”
伸手自顾自摇头。
“其实,它们一直就是不一样的啊,我怎么这时才知道?”
明褀摸了摸唤雨的毛,一根细细软软的黑绒毛脱落了。
她原本以为在屋檐上坐不了多久,因此没想好如何保暖,现在却想去拿件披风了。
但是,她不想把手松开,只默默忍着。一只手也吹不了乐曲,因此她只吸了吸鼻子,呆呆捏着那叶子。
明褀不留痕迹地侧了下身,为她挡住寒风:“夜里冷,早些回房。”
她道:“我怕我一回去,今天就结束了。”
他不说话,只用继续握着她的手。
“从前,我原本是可以不做贼了的。”她回忆道,“那时,有人愿意关心我,收留我,我很喜欢他,更感谢他。就好像我……感谢你。”
她看向明褀,不管他是不是阿晓,在此刻,除了谢,或许没有更好的词语。
“遇见他,让我想要活下去。可是,和他待得久了,我却想要离开他。或许你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或许还没有,但是,现在不重要。”
伸手望向天空,月正圆。
“当然,我不讨厌他,但是我想出去,想离开那个很安全的地方。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刚开始我不敢离开。直到,我想通了,为什么我要离开。”她的双目映着他眼瞳中的明黄色,“因为我抱有期望。”
他屏息,几乎不忍让任何一声呼吸,打断她的思绪。
“我相信我能碰到更好的事。我今天能碰到他,那明天,或许就会有更好的事!或许,之后还有甜头,就在明天,最多后天等着我。”
“那时,她问我,如果你等不到怎么办?”
“我经常等着。如果等不到好事,也是很有可能的,那怎么办?所以,我也一直在想,万一死到临头,还是一件好事也没遇到,那时候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吗?”
“不知。”
这不正是他自己的字吗。
伸手认真地皱起鼻子,做出个恶狠狠的表情,怒道:“可恶!”
“可恶?”明褀竟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淡淡的疑惑,并未学到她的精髓。
“是——可恶!”
随即伸手笑了。
“等了一世,什么好事都没有,真是可恶!”
伸手哈哈大笑。
明明是这么可恶的一生,说起来却很好笑。
明褀轻轻问:“那么,现在是‘可恶’,还是‘不可恶’呢?”
伸手轻呼两声,方理顺呼吸:“应该说,是‘幸好’。幸好有了今夜,即使期望,我依旧想象不到,今夜会发生这样多的事情。不过——还是可恶!让我过这么好的一天,却一定要结束。”
所以,还是让我自己来结束它吧。
“我困了。”她很温柔地说出一句简单的谎话,把手抽回,拉了拉衣领。
“我送你回去。”
她刚关好门,一室昏暗,窗子就被敲响。一打开,唤雨飞进来,叼着什么东西。只借月光,看不清晰,伸手费力地点亮油灯,那白纸叶片上,写着熟悉的两个字。
正是“多谢”。
她一笑,惊起气,风一吹,叶片滑进灯里,烧成红,化为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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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洛厌带着淡淡的巴掌印,在连连拍门声中,打开了明光堂的大门。
昨夜和今早,他已经用水洗过十四遍脸了,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去,越看越觉得明显。难不成预示着,他新年就是个挨打的运势?
“来了来了!别敲了!”
空气中充满鞭炮的味道,闻得人脑袋发晕。他看到是谁敲门,更是自觉不幸。
乌琼玉以袖掩面,明明白白地看着他的脸,窃窃发笑。乌琼玉穿了新衣,一身洁净,戴了新帽,容光焕发。
“笑屁啊!”洛厌不爽,“你来干嘛!”
乌琼玉神秘一笑:“抓人。”
“什么人?”
“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