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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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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兴州和申和玉都被带到了顾夫人的院子“梦云亭”,他们都被押在院子里跪着,主要是压着申和玉,因为顾兴州跪地很自然。
“母亲,请给孩儿做主,这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丑八怪把孩儿推进了水里,差点淹死孩儿!”顾兴州一边哭一边倒打一耙,把不要脸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明明是你大白天不要脸强迫人家女孩子,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是你自己掉到水里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还是我把你捞上来的。”申和玉愤愤不平道。
“你血口喷人!分明是那丫头勾引我在先,我只不过推了她两下!”
这顾兴洲的无耻程度刷新了申和玉的三观,“见过裹小脚的,没见过裹小脑的。你家的驴一天啥事也不干竟踢你脑袋了是吧?”
顾兴洲虽然不完全能听懂,但这并不影响他理解申和玉在骂他,气得当场大吼起来,“你个贱奴胆敢骂人我!简直不知死活!”
敢叫他贱奴,这申和玉忍不了,当即反唇相讥。
两人你来我往,大有大打出手的苗头。
“放肆!”
顾夫人稳坐高台上,她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莫名叫人不敢忽视。
很快,申和玉救下的那个丫鬟也被带了过来。
“云雀,你说,今天在花园里发生了什么?”妙芙问道。
云雀似乎很怕这个顾夫人手底下的大丫鬟,她吞吞吐吐地,什么也说不明白。
顾兴洲当即踹了她一脚,“贱婢!说话!”
申和玉下意识地想拦住顾兴洲,只是他一动就被家丁狠狠地压在地上。
云雀哆哆嗦嗦地爬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她的眼睛红红的,说话带着颤音,“夫人明鉴,我真的不知道。”
顾兴洲得意地笑起来,“母亲,这个贱奴不仅污蔑我,还害我落水,您一定要替孩儿做主啊。”
“申和玉惹是生非不守规矩,行事乖张,罚鞭笞二十,罚跪祠堂,静思己过。”顾夫人严厉道,话里的语气不容置疑。
申和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夫人,这女孩明显是惧怕顾兴洲才不敢说实话,您咋可如此轻易下决断呢?”
妙芙大声呵斥道:“大胆!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和夫人说话?”
“我说得不对吗?”申和玉无法理解,“顾兴洲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对丫鬟动手动脚,那他平日里的劣迹可见一斑,夫人难道要姑息养奸,包庇他吗?”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他的脸上,头被打偏到一旁,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申和玉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狠狠地盯着顾兴洲,那样森寒的目光,让顾兴洲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退完以后他又觉得被一个贱奴吓到十分丢脸,朝申和玉啐了口唾沫来挽回自己的颜面,“贱奴!再看小心我挖了你眼睛。”
申和玉猛地挣开家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就是一拳,狠狠砸在顾兴洲那张欠扁的臭脸上。
“来人!”顾夫人呵道。
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冲上来,扒了申和玉的外衣,摁着他跪在地上,有人拿着竹杖打在他的肩膀,后背上。
申和玉的身体并不强壮,元宝说过,他从小体弱多病,板子打在他的身上,发出沉闷又惊心的“砰砰”声,一下接着一下,他撑不住倒在地上。
申和玉咬紧牙关,每一下重击都让他浑身颤抖,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直流,嘴角缓缓流出鲜血——一不小心咬破了舌头。
他的手指扣在地上青石板的缝隙当中,指甲裂开,血和土混成泥。
好痛好痛!
申和玉在心里痛哭流涕,实在是太疼了。不过面上倒是装得很好,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俗话说得好,死要面子活受罪,说得就是申和玉。
不知过了多久,板子终于停了下来。
“你可知错?”顾夫人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申和玉笑了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这么蠢,蠢到居然以为顾夫人对他无感。
怎么可能呢?她只是碍于主母的威严,不想落人口舌罢了。
她的儿子是天之骄子,居然纳了一个丑陋的男妾,沦为所有权贵的笑柄,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她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处理他的时机。
而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真是蠢到家了!
申和玉兀自笑了半响,笑得咳嗽起来,“我……没错。”阻止禽兽有什么错呢?
“那你就跪在这反省吧。”
落日西沉,倦鸟归林。空旷的庭院中只有一抹瘦削的身影伏在地上。
空气里传来微弱的食物的香气,唤醒了申和玉已经迟钝的感官。
他慢慢抬起脖子,眯着眼睛看到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天边,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申和玉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膝盖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动一下就感觉到钻心地痛。
又痛又痒,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身体。与之相比,背上的伤都不怎么疼了。
他模模糊糊地想:不会死在这吧?如果就这么死了,那也太冤了……
一双白色的靴子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申和玉费力地抬起头,顺着衣摆往上看,只见天青色的长袍贴合着劲瘦的腰身,宽阔的肩膀撑起整件衣衫,更显身姿挺拔。
申和玉努力挣开被汗水迷了的眼睛,看到那张让他一眼沦陷的面容。
是顾廷川。
也对,除了他,谁还能在顾夫人的院子里搭理他这个被罚跪的人呢?
顾廷川垂眸看着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似有不满,又藏着些许在意,却都被他完美隐匿。
他蹲下身,“怎地如此狼狈?”
申和玉才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顾廷川来了,那他的小命就有救了,努力直起身子扑进顾廷川怀里,很委屈地说:“你妈欺负我……”
顾廷川被他突如其来地动作差点扑倒在地,好在最后稳住了身形。
申和玉的脸贴在顾廷川的脖子上,肌肤相触的感觉,让顾廷川浑身都僵住了,“你先起来,我叫人送你回去。”
申和玉只穿着里衣,背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了,但仍然让顾廷川无法忍受。他十分爱洁,讨厌血腥,申和玉身上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靠在他身上,让他十分难受。
申和玉已经晕过去了。
顾廷川抓起自己的袖子,拇指无意识地搓了搓食指指腹,手臂从申和玉身下穿过,把他抄了起来。
比他想象中的要轻一些。
申和玉在他怀里无意识地蹭了蹭,右手抓住他胸前的一片衣襟,额头贴着他的下巴。
他能感觉他温暖的体温。
顾廷川的心里落了一片羽毛,他突然意识到怀里的这个人是他的枕边人,去除一切阴谋阳谋,是理论上能和他肌肤相亲的人。
顾廷川心里打了个寒战,他并不喜有人离他这么近。
出了门,焦急等在门外的元宝和白芨立刻凑过来。
白芨一看到申和玉居然是被顾廷川抱出来的,再一看他惨白的脸和身上的斑斑血迹,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公子,申公子,他,他怎么了?”
顾廷川只吩咐道:“去找赵大夫给他瞧瞧吧。”
元宝听到这话才敢大喘气,“谢谢顾大人,我这就去请大夫!”
宋铮道:“大人,我送申公子回去吧?”
“嗯。”
顾廷川不疾不徐地掰开了攥着自己衣襟的手。
宋铮从顾廷川手里接过申和玉,放到自己背上,背回了侧院。
戌时末,宋铮来复命。
“怎么样了?”顾廷川并未抬头,依然低首看着手里的书。
宋铮:“申公子背上的伤只是皮外伤,不甚严重,好好休养大半个月就能好。”
不严重还要大半个月才能好?
顾廷川抬头看了宋铮一眼。
宋铮立马接着说道:“大夫说申公子本就体弱,这才让多休养一段时间。他还说……”
“说。”
“申公子本就体弱,以后要仔细养着,不能再受伤了,不然老了要遭罪的。”
宋铮说完,等了半天,也不见顾廷川有什么反应,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说下去,只好沉默地等着。
半晌,顾廷川吩咐道:“你明日去见我母亲,告诉他申和玉的事我自有分寸,请她不必为此烦心。”
宋铮点头称是。
顾廷川转而提起别的事情,“之前让你查的那一小包药粉,有结果了吗?”
“有了,苏大夫说那是毒药,不仅毒,而且造价高昂,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里面有一味寒烟草,是西域的贡品,本是香料,但如果和银角树的叶子加上其他草药一起炼制,就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苏大夫说这毒药很烈,一旦入口几乎不可能救回来。”
顾廷川皱起眉。
申和玉把这样厉害的毒药放在枕头底下,他想杀谁显而易见,总不可能是自杀。
想起前几日申和玉看自己的眼神,对自己的态度,都是装的?
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可笑他居然对这样一个人生出恻隐之心!
顾廷川:“把侧院看紧了,申和玉平日里的一言一行,事无巨细,都要向我禀告。”
宋铮虽然不明白顾廷川怎么突然动怒,但总归是和申和玉有关,“是。”
那明天还去跟夫人求情吗?
宋铮摸不准,于是他硬着头皮问:“公子,那夫人那边?”
顾廷川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下宋铮就懂了,“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