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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好兄妹 ...

  •   左殊礼沉吟片刻,没有正面回答:“过些时日,我会与陛下商议,尽早给你置办一处公主府。”

      姜央手依旧搭在窗木上,室外的冷意透过木头传了进来,冻得指尖发僵。

      她忽然有些恼,恨不得明日就搬出七皇子府,若非是左殊礼,她不会有这么多恼人的情绪。

      可若是没有左殊礼……

      姜央没有深想,胸口霎时难忍,收敛住所有神色。

      不动声色来到左殊礼榻前,跪坐下来,半垂着头,也不看他,就那般静静跪守着。

      见她如此,左殊礼直视向她,语气不善道:“不是要回吗,为何又坐下。”

      姜央不理他,只说:“既然要离府了,总归你当我不存在,我在这也不会碍你的眼。”

      左殊礼晦暗不明的看着她,“你知你在做什么?”

      姜央淡淡道:“知道,在照顾重伤的兄长,你府里如今也就我这一个‘亲人’,天经地义。”

      左殊礼冷笑一声,他霍然倾身过来,言语转柔,“那就再近些,离这般远,算什么照顾。”

      姜央抬首回视他,冷淡道:“我不会过去的,左殊礼,你知道的,我不会再跟你有其他逾矩的举动。”

      她平视着他,眸光是前所未有的疏离。

      “很好,姜央,你长进了,我很高兴……”左殊礼喟叹一声,唇角仍挂着笑,只是那分笑,怎么都不友善。

      每每只要她刻意疏远他,他都会不由自主把她拉回去,她退一步,他进一分,他避一次,她寻一回。

      他就是如此折磨她的,不是吗?

      就像现在,他不顾伤痛,直接走下床榻,居高临下睨着她。

      若之前她还会惧怕他这副模样,如今已经能直面他的冷怒。

      姜央莞尔一笑,“喜你所喜,厌你所厌,这不是你曾经所希望的吗?‘兄长’欢喜,自是我所欢喜。”

      左殊礼瞳仁颤动,明明是他逼迫她叫的“兄长”,可她每唤一声,心里都生出一股无法压抑的怨怒。

      “如今这声‘兄长’你叫的愈发顺口了。”

      姜央仍旧是笑,“自然是投你所好,”姜央似醒悟过来,又道:“抑或,我还能如你所愿,唤你一声‘哥哥’。”

      左殊礼一瞬间整个人爬满了怒气,越是愤怒,面上越是平静。

      姜央对他的刺激没了度,继续道:“只是这‘哥哥’叫的别扭,我需适应一番,毕竟你是第二个被我唤‘哥哥’的男子。”

      左殊礼一把掐上她两腮,手上却没用狠劲,似只是想借此阻止她刺人的谬言,“我不是姜临夜!”

      有血腥气飘来,他果然气得伤口崩开。

      姜央泰然打开瓷瓶,依照辛夷所说,将药膏隔着纱布一把抹上他患处。

      她下手没个轻重,左殊礼不由疼得闷哼一声。

      “当我兄长很难吧,左殊礼。”姜央平静开口。

      她收了爪牙,左殊礼随之松了手,可给他涂药的手,比被刺客扎入的刀还狠。

      左殊礼忍着疼,想把眼下这个始作俑者给揉烂,他就不该被她的眼泪软了心肠,昏头留下她!

      “虽然这个‘公主’,并非我的选择,也非你所愿……”姜央手下不停,半敛眉目,掩下神色,“但如今,这是我唯一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身份。”

      “你我心知肚明,否则,一开始你连领兵救我的借口都没有。”

      他在周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被周皇宫那些刍狗啃得体无完肤。经年累月,她学会不去奢望他人来拯救她。

      “所以……”姜央收回手,静静道:“为了你自己,再是艰难,你也得咬死这个身份,好好活着。”

      时过境迁,她得学会顺天应命,她是,他亦然。第一步,她必须逼着彼此接受这个身份。

      左殊礼周身怒意霎时收敛,他坐了下来,神色如常,“谁教你的,你母妃?”

      “何须教,不然你何必对我置之不理?”

      她摊开来说,左殊礼未否认也未承认,轻讽道:“你对她总是言听计从。”

      腰上的药被她糊成一团,黏黏腻腻极其潦草,左殊礼两指随意沾了点,指尖搓揉着,“你听你母妃的话,听无白的话,更听姜临夜的话……”他目光直射而来,“你想借此与我做个了断?”

      “非也,”姜央挣扎几分,强逼下眼中酸涩,尽量平静道,“左殊礼,你我有缘无分,以前是,以后也是,那咱们为何不能好生做好这对兄妹?”

      “有缘无分?”微挑的语气,勾出几分诡谲。

      姜央不敢看他,本以为他又要借题发作,熟料,左殊礼忽然语气一转,似笑非笑道:“你说的对,是我太过偏执,执着你曾给我的那一刀。”

      灯油见底,房中光亮孱弱,昏暗中他的眸子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甚好,这一刀的债,就用你口中的兄妹情谊来偿还吧。”

      ……

      二人之间的兄妹转变,出乎意料的顺其自然。

      自那日之后,姜央认真扮演起左殊礼“皇妹”的身份,日日去他屋中探看伤势,尽职尽责,辛夷都不敌她勤快。

      她叮嘱他按时服药,吩咐唤雨仔细换药,俨然一名为兄操劳的好妹妹。只是除开他的伤势,二人共处一室时,相谈甚少,她却能在他房中呆半日之久。

      左殊礼伤情在她“精心照料”下已好转许多。这一日,姜央正捧着他屋内一本兵书装模作样看着,不经意问了一句,“你为何会遭行刺?”憋了多日,她才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

      她知左殊礼未必愿意告知于她,果然,他目光淡然飘了过来,带了分隐晦的笑。

      他笑得她莫名其妙,怎么瞧着都不太和善,仿佛执刀行刺之人是她一般。

      “你不必知晓。”

      意料之中的回答,姜央却听出几分不对劲,还欲追问,左殊礼打断了她,“你何时能看懂兵书了?”

      姜央瞥了眼手中书,讪讪放下,“你屋子里也未见其他书。”

      他房中书架上皆是晦涩难懂的兵法,替换了往日的史书经文。如此勤勉,无怪他三年坐上上将军之位。

      左殊礼淡淡“嗯”了一声,二人相谈止步于此。

      他曾经便是不好相处的性子,如今变得愈发难以共处。

      姜央耐不住这沉默,复拿起那本兵书,继续咀嚼起来。

      好在,唤雨适时进来送来今日的汤药,打破了这分尴尬。

      “殿下,该喝药了。”

      左殊礼服药有如饮水一般,皆是一口饮尽,今日他却一反常态,盯着那药碗半晌,忽而拿眼看向姜央。

      姜央被他盯的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回望他。

      “‘哥哥’今日手酸,有些不便,妹妹不若帮哥哥一把。”他说的诚恳自然。

      姜央闻言行了过来,他靠坐在榻上,双手藏在被褥下,瞧不出真假,但一听就是拙劣的借口。

      唤雨心领神会将药碗塞在姜央手中,人一溜烟直接出了房。

      姜央端着药碗就往他嘴边送,左殊礼侧头躲开,“妹妹不知如何伺候人服药吗?”这声“妹妹”喊得越来越顺口,若能少些讥诮和讽刺就更自然了。

      她何时伺候过人?

      左殊礼又道:“妹妹怎就忘了自己是如何被人伺候的?”

      他意有所指,姜央立马联想到军营那夜,左殊礼是如何身体力行帮她“喂”药。脸“轰”的烧了起来,如滚过热油的火。

      “你……”她想说他怎就这么不知羞,左殊礼好整以暇看着她,不见半分恬不知耻。

      姜央气得在原地打转,药汁溅了满手,“你”了半天,也不知如何骂他。她向来笨口拙舌,更何况是骂巧舌如簧的左殊礼。

      眼见汤药被她洒得所剩无几,左殊礼终于看不过眼,好心接过药碗,一口饮下。

      他指尖抹下嘴角残汁,趁着姜央还未回神,一手揽过她。

      眼前一花,姜央坐倒在他榻上,舌尖一苦,他将药汁点入她口中。

      “苦吗?”

      他离她很近,近到她能瞧见他眼中自己怔愣的影子,那根捣乱的手指还在唇上流连忘返。

      她们不该是这样的。姜央后仰远离他,左殊礼又凑了上来,他垂头倒在她肩上,低叹一声,“莫动,扯着伤处了,让我缓缓。”

      姜央浑身一僵,他说得严重,她便动也不敢动。

      熟悉的气息混杂着药味,盈满整个鼻腔,她坚定的心绪被撩动,可又不知如何逃脱。

      “左殊礼……我……我扶你躺下?”她与他商议。

      左殊礼未答,他身子很沉,压得她几分难耐。

      姜央悄悄探手摸到他伤处,干巴巴一片,哪里有他说的那般严重。

      姜央顿时气恼:“你骗我。”

      左殊礼低低笑了,“不错,我骗你的。”

      他头颅一转,呼吸喷洒在她脖颈,“与其兀自领悟那晦涩的兵书,不如我言传身教,这一招就叫‘乱志乱萃’。”

      她方看过的那页正写着:“乱志乱萃”——敌人受声东击西迷惑,导致心志不坚,行动混乱无序。

      与她现在这模样如出一辙。

      姜央气得推开他,低骂一声,“你!你怎的这般无赖!”

      左殊礼被她推得躺倒在榻,朗声笑了起来,也不怕伤口被扯裂。

      姜央懒得理会,直接离开他的卧房。

      她真是多余管他!

      被左殊礼混不吝一搅合,姜央再不肯踏入他的院落。

      好在左殊礼恢复极快,三日后已能如常下地行走。

      左殊礼无需她再操心,但她不得不开始操心自己。

      只因,左殊礼行动自如后,比她还尽职尽责。因他受伤,周皇给了他两个月的伤假,他便日日来她院中与她一同用膳,晚间更是逗留片刻才离开。

      姜央明言指出他此举有违礼数,左殊礼只淡淡回道:“我府中只有你这一个‘亲人’,又不曾养过妹妹,自是该亲近一些。”

      姜央拿他无法,只得将他当风当云当空气,视而不见。

      他在她房中处理公文,也不轻易与她搭话,偶尔闲了捧书而看,那分闲适劲,未见半分混在“妹妹”闺阁的违和。

      姜央无甚闲事打发时间,早已习惯日日独坐院中,望着院角那株老枯树发呆。

      两人一人在内一人在外,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日,宁无白在院中为她摆好坐席茶案,她方坐下,左殊礼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如今每日就这样打发时间?”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有意避开他,观察几日,才发觉此乃她的常态。

      姜央自顾往耳杯内注满冷水,捧着饮了两口,才道:“你院中景致好。”

      左殊礼瞥了眼老枯树,枝丫灰槁,张牙舞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无一丝美感。

      “拿棋来。”

      姜央将耳杯往案上一放,“你知我不擅棋。”

      姜央书画一绝,琴技更是蜚声西朝,唯独对棋几乎一窍不通。

      左殊礼不知着了什么魔,闻言却满意笑开,“看来这几年,无人教你棋艺。”

      旁人倒是想教,她不愿而已。左殊礼曾经手把手教了两年都未见起效,她早已放弃。

      “那便拿琴来。”

      “不要!”姜央断然拒绝,一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过激,忙转回头去。

      左殊礼盯着她片刻,声音有些冷,“琴技也丢了?”

      姜央对于琴道本就天赋异禀,加之左殊礼酷爱音律,她当年为了讨好他,可谓废寝忘食苦练琴艺,琴技已达炉火纯青。

      “你若想下棋,我与你下便是。”姜央顾左右而言他。

      左殊礼却道:“兴致过了,我想抚琴。”

      他命唤雨去取琴,姜央猛地站起身,“我来西京许久,还不曾体会过西京繁华,我……我要出府游览。”

      说罢不等左殊礼回答,径自向外走。

      逃避的样子太过明显,左殊礼却反常的没有追问,他缓步跟了上来,直跟着她入了马车。

      他跟便跟,姜央没有理睬他,怕一开口露了行迹。

      出府只是借口,西京不熟,她正不知该去往何处,左殊礼已开口吩咐车夫,“去独香楼。”

      车内狭小,马车摇摇晃晃,二人相顾无言,姜央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坠在身上,沉甸甸的,让她浑身难受。

      姜央耐不住他的窥探,随意寻了个话题:“独香楼是什么地方?”

      “西京有名的酒楼。”

      姜央掀帘望了眼日头,不知不觉已至晌午,她问:“是去那用膳?”

      左殊礼“嗯”了一声,“菜色不过尔尔,倒是高朋满座。”

      他忽而勾唇一笑,笑得耐人寻味,“你不是想体会西京繁华吗,正好带你见识一下,‘哥哥’遭遇刺杀的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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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今日开始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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