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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黑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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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尤安坐在副驾驶上,问出了他心中萦绕许久的疑问。
“房东先生为什么对我们几个租客这么好?”
他一向是快言快语,憋不住事情。
红灯,原途眼睛不眨地盯着前面的车屁股。
“可能是觉得很像一家人吧。”
他苦笑。
“你之前说民宿是你父母开的,那他们现在人在哪呢?”
“工作?还是旅游?”
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尤安看着原途俊秀的侧脸覆上一层阴霾,像是突然明白什么。
“对不起。”
“没关系,你们的房租足够,这些可以负担得起。”原途转移话题开起了玩笑,“有警惕心是好的,不过我不会把你骗去所谓嘎腰子的,放心吧。”
尤安不自然笑笑,看来是他多想了,大家都是年轻人,处成朋友没什么不好的。
“原途,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嗯?怎么这么说?”原途左打转向,车子驶离闹市区。
“你今天在超市里腿抽筋,是不是缺钙啊?”
尤安的问题总是来得没头没脑。
原途哭笑不得,这个蹩脚的理由他怎么记到现在。
“好,我有时间就去。”他也不争辩什么,即刻答应下来。
回到民宿,小苒果然刚刚起床,她打着哈欠趿拉着小狗拖鞋“噔噔”地跑下楼梯,正碰到原途两人往客厅里搬东西。
“什么味道!”小苒吸吸鼻子,“是炸鸡的香气!”
“就属你鼻子最灵,把这些收拾一下,到时候请你吃炸鸡。”
“好嘞。”
两人坐在客厅喝水休息,小苒听话把他们拎进民宿的东西分类,放到相应的位置。
突然变得勤快又麻利,是因为她看到炸鸡正在向她招手。
[小苒:吃午饭啦]
消息在群里发出,没过多久,老萧和秋姨便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
午饭过后,原途休息片刻,再次拿起玄关的车钥匙。
“又要出门?”尤安忍不住问道。
“嗯,工作。”原途换好鞋,回头嘱咐尤安:“今天周日,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记得浇花。”
接着人便出门开车走了。
这是尤安第一次进入花房,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来,花丛闪闪发光。
花房的装修很奇特,像蛋糕店,没有花盆,栽种的容器更像是常见的甜品柜子。
长方体,东西南北各一条长柜。每个柜子上端四面都围着略矮的玻璃屏障,透明且厚实。
有长柜里的花势头正猛即将越出玻璃,有的只有枝叶还未开花。
花的种类颜色也都不同,尽管是爱花懂花的尤安,也从未见过。
这样子,不像是养花,倒是像在做生态环境测试。
取了一些肥料水放进水壶里,尤安态度认真,这些都是房东先生的挚爱,他一定会好好对待。
——
花苑小区6栋603,是这里没错。
原途撑着一把黑伞,按响了门铃。
“谁啊?”这栋楼是老小区,隔音并不好,里面的声音原途听得一清二楚。
再次按响门铃,无人应答。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时,一个人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开门。
“谁啊?打扰老子睡觉!”
门只开了一条缝,但足够原途看清男人的长相。
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男子,扔到人堆里谁也找不出来。
他没有上衣,身下短裤穿得是松松垮垮,一看就是着急随便套上的。
原途就站在门外,面带微笑。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原途表现得十分和善,但身高的绝对压制又让男人感到压力。
“李萱在家嘛?”
“不在。”男人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浑不在意地答道。
似又想起什么,脸上又露出笑容,淫邪奸恶。
“是不是看到我发的广告了?那个小兔崽子不在家,等她回来我带她去找您也行。”
原途嫌恶地后退一步,这副面容还不如昨天早上见过的姐姐。
“不是我找你,是她找你。”
原途将门彻底拉开,露出他右手举着的黑伞。随着他刚刚的退后,伞也随之挪开,男人看到了站在伞下的女人。
随意一瞥,想不到却是噩梦。
“你你你,”男人手指向伞下,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你不是死了吗!”他惊恐喊道。
“我怕你孤单,想带你和我一起。”破旧损毁的磁带又开始“吱呀吱呀”转动起来,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
“别过来!别过来!”
他想跑出去,可原途早已提前关门反锁,动作一气呵成。
男人被步步紧逼,连滚带爬又朝卧室跑去,女子飘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她的脸照比上次和原途见面时更加可怖,右脸皮肉绽开,仿佛一摊烂肉,左脸还算完好,可也眼眶流血,双目暗红。
原途知道这是她变幻出来吓唬人的,但确实看着让人生理不适。
前日还是温柔淳朴的姐姐,原途暗道,鬼有时还真是这样无师自通。
两人进去后,没多久房间里冲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边整理着衣服边破口大骂:“李志成你疯了吧,大喊大叫什么,有病,老娘不伺候了。”
女人连带着门边站着的原途都看不顺眼,扯了扯领口朝他骂道:“你谁啊?滚一边儿去。”
说完猛地拉门,却发现门被反锁,翻了个白眼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房间里只剩两人一鬼。
李志成在这几个房间里东窜西逃,原途看着他被楚惠红追得满地打滚、惨叫连连,心里那叫一个解气,更别提当事鬼。
逃命中,李志成抬眼正对上原途的视线。他快步爬过去,抱住原途的大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早已涕泪横流。
“救我,救救我。”
“这位大叔,您在说什么?我只看到你一个人在房间到处发疯乱跑。”
李志成疯狂摇头,脸上眼泪混着鼻涕,差点蹭到原途裤子上。
原途强制掰开他的手:“大叔你有点吓到我了,再这样我报警了。”
“对!报警!”李志成听后一瞬间挺直了腰板。
“报警!快报警!”
他手颤抖着伸向裤子想找手机,却忘了自己只穿了条四角内裤,哪来的兜。
就在这时,他感到脖颈一紧,楚惠红在背后拽住了他的领子,强迫他回头看去。
那是一张像是刚从搅拌机里拿出的脸,眼珠被挤出眼眶,在李志成回头的瞬间掉出来,骨碌碌滚向门口。
李志成尖叫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够了吗?不够我把他弄醒。”
楚惠红飘着把眼珠捡起来安回去,嘶哑声再次响起:“那就拜托了。”
一个小时,原途看了一出好戏。
李志成缩在角落里,楚惠红已经不再吓他,他也不再逃跑。只是一位地说什么“别过来”、“我错了”。
反反复复那么几句话。
“我明天会把他送到精神病院,您的女儿也会送回您父母家,并且今晚您可以托梦给他们作为告别。”
“谢谢,真的很感谢。”楚惠红已经恢复了生前的模样,苍白的脸上带着感激和释怀。
“走你该走的路吧。”
原途挥手,金粉飘散,房间里只剩下他和一个疯子,黑伞已经收回,被他握在手里。
没有看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人,原途转身离开。
花苑小区后面有一座荒废的游乐健身设施,年久失修,等待改造。
他在那里,在滑滑梯背面,找到了埋头蹲着的女孩。
“是小萱吗?”
李萱在树影下缓缓抬起头,眼前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
她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刺猬,猛地往后退,却跌坐在地上。
原途也不急于扶她起来,只是说道:“你妈妈让我接你回家。”
“你胡说!”女孩大声反驳,刚刚收回去的泪水再次决堤。
“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
她是一只失去母狮庇护的幼崽。
原途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女孩继续往后挪,始终和他隔着一段距离。
“回姥姥姥爷的家。”
“回你妈妈的家,可以吗?”原途温声询问。
“真的?”女孩眼睛亮了一瞬又暗下,“可他说姥姥姥爷讨厌我,已经不要我了。”
“他骗你的。”
他把手机举到女孩面前,通话开了免提,声音清晰可见。
“萱宝。”苍老颤抖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
是姥爷的声音!
“姥爷!”李萱抛下仅剩的理智,将原途的手机夺了过来。
几句话下来两方皆是泣不成声。
李萱把手机还回去,眼中的提防和恐慌弱了几分。
“那跟我走吧。”原途伸出手。
李萱回握住,却没立刻站起身。
“腿麻了......”女孩止住泪水,脸色微红,面露尴尬。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这才是十几岁孩子应有的样子。
原途背对着她蹲下,待到重量加身,他站起来,缓步走出树影。
今天的日头大得很,李萱趴在原途背上,用手蒙住哭肿的眼睛,昏昏欲睡。
幼崽已经等不及见她的狮子妈妈了。
黄昏已至,原途披着满身霞光回到民宿。
至少在尤安眼中是这样的。
“回来了?”语气是说不出的习惯和熟稔。
“嗯。”
“萧叔给你留了饭菜。”
“好,我一会儿去热一下。”
手机铃声响起,原途仍在玄关。
“知道了。”
谈话时间很短,人还没进屋,又再次换回黑靴。
“加班。”
还未等尤安开口,原途主动说明,这让尤安想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
“注意身体。”
待到原途站在侯家大宅门前,里面的人已经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