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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幼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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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白躲在床底下不肯出来,他等待了一会儿,看扶逐没有走过来捉他,也就放心了不少,索性趴在里头修炼,刚好,安全又静谧。
他体内的灵力其实不少,充盈了满身,但没怎么消化,胡乱地结在一处,东堵西堵,估摸着这就是他未化形、身体也长不开的原因。
如果光算躯体的寿命,他应该算不上一个完全的幼崽。
歧白似乎不需要用午膳,但扶逐还是给他准备了一盘新的灵果,就放在茶桌边的地上。
歧白还是有点嘴馋,想吃,见那绿果躺在瓷盘,纠结犹豫了一会,还是哒哒哒跑出去吃掉了。
他趴在碗沿,脑袋都掉进盘里,吃累了便趴在碗中打瞌睡。
他戒备心一下来,便被扶逐轻而易举拿捏了。
青年旁的不说,面容着实是好看,歧白被捏着后颈皮提起时,还一直偷看他。
他如今已不再那么害怕这只大妖怪,心神也定了,有些呆滞地去瞧扶逐的脸。
睫毛很长,眼睛也很湿润,好亮,眼型也漂亮。皮肤很白,几乎没有瑕疵……还有嘴,嘴薄薄润润的,怎么看怎么好亲。
他走神了,也被扶逐弹了个脑瓜崩。那截玉般的指,敲人很疼。
他还未与扶逐相处多久,就已然晓得这青年狐妖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清冷孤高,是狐狸性难泯,面上倒是装的好。
扶逐似乎有些在怀疑歧白的智力:“吃东西的时候别睡着。”
歧白被看不起,却说不出话,也只能有些痛苦地点头,这才被扶逐放在膝上,自头顶开始顺毛。
等到梳顺了,歧白就盘靓条顺地在他膝盖上一立,好了不得。
扶逐确实是没带过幼崽,但说到底,也不是完全一窍不通。他的指尖苍白,钳着那歧白刚来时玩过的草编球,在幼崽面前晃荡两下。
歧白其实对这些小崽子玩的玩具兴趣一般,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青年那张秀色可餐的脸,盘旋了一会儿,这才有动作。
恰好,只是恰好,他趴在扶逐膝上也无聊,不自禁就蹦着蹦着追球去了。
等他叼着球跑回扶逐身边的时候,他才陡然意识到不对。
歧白僵硬地仰头,对上扶逐似笑非笑的眼。
他似乎早就看穿了这具壳子下的魂并非来自于一个完全的幼崽,反倒对歧白这种行径有些不可思议了。
扶逐向歧白摊开掌心,要讨球来,缓慢出声,平淡无波地问询:“还玩吗。”
歧白有些僵硬,但还是把球叼回了扶逐掌心。
——他外表还是个幼崽,幼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眼见着一枚草编球在静谧的室内划过一道又一道的弧,紧接着是一某白窜出。
歧白最后一次叼着球回来,已经像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软倒在地。
扶逐伸来他冰凉的掌,将他捧在手心,他也无知无觉,用软肥肥的肚皮往他掌心一蹭,眼睛一闭就呼呼大睡了。
幼崽确实嗜睡,尤其是在精力散尽的疲倦之后,梦会格外香甜,尽管他本不应该还是个幼崽。
扶逐还算是“人道”,用指尖捋着他跑乱的毛,直到梳顺了,才将他在膝间摆正,便又摊开宣纸,落下墨痕。
白团子在他膝面上的翻动,并不会让他的字迹产生偏移。
……
他醒来的时候,扶逐已经把他塞到一个软垫里,这软垫可和明晓那儿的不是一个档次的,不知道用什么做的绒垫,又暖和又柔软,好睡得要紧。他困意未消尽,在垫子中又赖了一会儿,这才试探性地往外迈步。
扶逐把这个小软垫放在了靠墙的枕边,这般他无论往哪儿翻,都始终会在柔软的床榻间。
歧白抖了抖雪绒,轻盈地往外跑跳。他睡得舒服,心情也不自觉地舒畅了起来,这种感觉像是被太阳烘烤得毛都蓬松,筋骨都通络开,没有了凝涩的滞感。
一晌贪欢,一场好觉如何不算?
扶逐竟是不在院落中,整个院宅空空如也,寻不见这只狐狸的身影,唯一能寻见的只有案前斜白茶雾飘,像是人走不久,茶还未凉。
茶盏边摆着一盘灵果,还有宣纸上的一行字。
“出去办点事。”
歧白叼走一枚灵果咽下,衔起黑檀木笔杆,在那行子下笨拙地绘出了一只绒球,往外滚了、又滚回来。
他的意思,便是他出去玩了,让他不用担心,他晚点便会回来。
他此前的记忆都是一片虚无,现在正是对外界感到好奇的时候,青丘坐落僻静,万物皆朝荣,青山翠色堆,他还想再看看。
他往外一走,软爪垫踏上草地,才发现青丘是真冷清。
这冷清并不是说狐族一个狐狸都见不着,而是相对于这广阔的领土,这儿的狐狸太少了,而且几乎都是一些年轻狐狸,且大多都是看着都尚且年幼,没有能力独挡一面的青少年狐狸崽子。
这些狐狸崽子在这片领地中狐狐都有自己的岗位,没有家长们的庇护,他们要比普通幼崽早熟很多。
歧白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但认识一个在“潇姨”身旁帮忙照顾幼崽的狐狸少年明晓。他记忆还算出色,依旧记得这个“潇姨”的屋子是怎么走的。
甚至都不用怎么找,远远就能看见几只小狐狸在草坪间玩闹嬉戏,互相啃着对方的尾巴玩。
那点小乳牙根本造成不了什么杀伤力,明晓也就揣着袖子,老神在在地往那儿一站。
明晓的表情有些太慈祥,和他那尚且未褪尽稚嫩气的脸格格不入。
歧白:“……”
小白团远远地嗷了一声,明晓还没反应过来,其他的小狐狸倒是反应过来了,等他回过神,已经看见一群小狐狸和那半猫半狗半狮的崽子混在一起,甚至滚作了一处。
明晓眼皮一跳,这小崽子怎么会在这儿?!
此时被热乎乎毛茸茸包裹的歧白都快站不住脚,软毛糊上他的眼,不知道是哪只崽子的。他艰难地叉开腿立住,极为痛苦,被这群精力旺盛的小东西拱来拱去,直到明晓天降神来一手,把他从狐狸崽子当中拎着后颈皮捞了出来。
明晓和他大眼瞪小眼:“你怎么在这儿?”
歧白好不容易睁开眼,眼睛金灿灿的,看起来好真诚。
他还当歧白想自己了,开心了一瞬。他那开心劲还没有散干净呢,就听见潇姨在后头悠悠来了句:“扶逐处理事去了,估摸嫌无聊。偷偷溜出来的?”
明晓的声音哽在喉口:“……”
明晓:“行吧……”
潇姨全名扶潇,和扶逐算是同一个辈分出来的狐狸,不知道几百岁,但在狐妖中还算年轻,当然,作为驻守青丘的老一辈狐狸,她也已经算得上年长了。
尽管都是同一个辈分,但修为可不是只差了一点半点。对妖族来说,天分,再重要不过。
扶潇看了眼那群小狐狸,确认他们没有要作乱的迹象,才叹口气,说:“我给扶逐递消息过去,免得他过会儿担心。”
她揪着歧白的后颈皮,在他额间掰开毛毛一看,确认了一眼。才又将绒团子放回地上了。
扶潇摆手,使唤明晓:“行了,你看着他们。弄丢一只唯你是问。”
小狐狸崽子都聪明得很,哪这么容易弄丢?明晓直到,她特指的弄丢指的是哪一只新来的崽子,小白。
明晓也就笑:“放心吧,一个比一个精。”
歧白他是养过一晚上的,这小崽子比狐狸崽子听话不知多少倍,可远远没有这群狐狸难带。
歧白:“!”
尽管给扶逐留了墨迹,但他听到有人会给他递消息,也就更放心了,撒开腿就开始对这群憨态可掬的小狐狸崽子回击。
那群狐狸崽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幼崽,哪里打得过他?很快败下阵,挨个倒下,跑得远远的。
只留下歧白威风凛凛,站在那儿。顺着风吹拂,毛毛乱飞,像一朵盛开的蒲公英。
明晓绝望地闭上眼,明晓突然睁开眼。
他拎着歧白的后颈皮起来,和他眼瞪眼:“这么丁点儿大,这么能打?”
歧白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声音回应,就听见了一声奶声奶气的叫。
是一只幼崽狐扒在明晓脚边,嗷嗷地哭。
明晓在这时,便自顾自说了一句:“不能参与幼崽间的打闹。”
他既没有抱起那只小狐狸,也放下了歧白。并目含鼓励,怂恿他们再打一架。
歧白:“……”
他用爪子踩了一下明晓的鞋面。
他没有真幼崽那般活泼闹腾的精力,往旁边一钻,找了个阴凉处趴下了。
草木葱郁,是青草芬芳。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的皮毛上,哪怕是阴凉处,也很暖和。
几只和他打过架的小狐狸见他不动弹了,就又三两成群,重新开始撒欢、却也不敢再闹他。
可能过了有一会,但不会太久。扶潇站在竹屋门口,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开饭了。”
小狐狸们便飞窜着往屋里挤,毛茸茸的分不出头尾。谁说狐狸不能演鸡飞狗跳?这些崽子看着和勾人心魄的狐妖可完全没关系。
歧白也爬起来看了一眼,见桌上端的都是些寻常吃食,他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对现在的他而言。最好的食物定是扶逐给他准备的灵果。
歧白仍旧趴卧着,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是小狐狸的一群小妖怪化了形,肥嘟嘟的一个个雪雕玉琢的娃娃,像模像样拿着筷子进食。
而方才跟他打闹最厉害的那只小狐崽子,小小年纪眉眼就带点桀骜不驯,飞快地扒完了饭,冲出屋子,就要来捏他的后颈皮,挠他痒痒。
歧白:……
他大概是发现了歧白还不会化形,准备好好报复一番。
“河巷,欠打?”
扶潇眼尖,那狐狸崽子还没碰到歧白,就被扶潇伸来的手掐着腋窝举起,夹在胳膊下拎回去了。
她还不忘守在门口对歧白努眼。
“小白。”
潇姨喊他,轻飘飘地:“扶逐在外面等你。”
歧白一扭头,果真看到一个白衣翩翩的青年远远站着,不知道在那儿看了他多久。
他的爪子再草地上一刨,抖掉了上头沾的草和灰,一蹬地!
——便见某团小白绒如一道白影,飞快窜过去,顺着扶逐的袍摆攀到他的掌心。
白团在他掌心“啪”一下,翻成了一张饼。
扶逐有些怔然,眼底慢慢浮了点辨不明的笑意。
他大概也深知小狐狸崽子有多闹腾,只是指尖一点歧白的额头:“……以后你不听话,就送你来带小狐狸。”
歧白软趴趴的小崽子身躯一抖。
扶逐看他那样,也不再多说,心情倒是很好地、捧着这个崽子往回走。
到了宅院,他尚未放下歧白,倒先眼尖地发现了些别的。青年青竹似的站在那儿,袖袍一垂,二指夹拎起那沾了墨渍的宣纸,困惑地垂睫。
扶逐将嘴中的字眼囫囵吞下:“……这画的是什么?”
歧白:“……”
扶逐似乎没有嘲讽意,倒是真心实意地在问,让歧白更加丢脸了。
他一口啃上扶逐的袖摆,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