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把宿主落下了》林土土

47、你就是我心中的棉花糖

　　施行易带着面不改色的胡其盈从过山车上下来，又接连体验了海盗船、旋转飞椅、大摆锤，一套惊险刺激的连招下来，胡其盈依旧神色淡淡，反倒是施行易被晃得有点头晕。

　　“你真的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施行易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视野里的地面还在轻微晃动。

　　“身体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胡其盈转过头看他，“心跳没有加速，推测为该游乐园的项目设施刺激程度不够造成惊惧的感受。”

　　施行易无言，静坐了一会儿，等到头晕的症状缓解才站起来对胡其盈道：“我去那边买瓶水，顺道洗把脸冷静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可以。”

　　胡其盈点点头，目送施行易走远汇入人群。如织的人流来来往往，在一对手挽着手的年轻小情侣从她面前走过之后，她就无法用肉眼锁定施行易的身影了。

　　胡其盈的目光没有焦距的停留在最后的方向，像是系统暂时停止响应了一般动作停止了数秒，然后才缓慢地眨了眨眼，重新将视线的焦点聚集在来往的人群上。

　　手上系着气球的孩童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拽着双亲的手蹦跳着要往卖冰淇淋的摊位跑；老人耐心等在游乐设施之外，慈爱的看着年幼的孙儿招手；黏糊的情侣紧贴着彼此，共享同一支棉花糖；和好友同行的年轻人搭肩挽手，争论着要先去游玩哪一个项目。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欢欣的笑意，眼周肌肉和面颊部肌肉收缩，嘴角向斜上方提起，说话音调提高，笑声轻快。这里毫无疑问是一个快乐的地方，一个有很多快乐的人聚集的地方。

　　胡其盈表情淡漠坐在人群之外的长椅上，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部纪实影片。沈教授曾经向她传输许多类似的视频文件，里面的人类展现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喜悦、愤怒、悲伤。

　　她的情绪模拟模块——现在已经损坏的那一个模块，就是基于沈教授提供的大量样本归纳总结后生成的。

　　能够模拟人类的情绪就能够成为人类了吗？

　　胡其盈不知道这个答案，但从沈教授对她的模拟模块评价来看，她并不满意这样的成果。只是在她想要更进一步进行样本喂养实验的时候，她和郑教授发生了争吵，两个人的合作关系破裂，未进行的实验也就此不了了之。

　　日头渐高，气温上升，原本温度恰好的手套变得像两个罩在手上的小火炉，手心沁出汗水，灼热得像有火焰在手心燃烧。

　　胡其盈的视线从人群中收回，把手套脱下。双手暴露在冷风中，如被火焰烧灼般的热意很快就被抽离，指尖再次变得冰冷起来。

　　她一手捏着两只手套，正思考着要把手套揣进左边口袋还是右边口袋，突然就感觉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被一只冰冰凉的、显然比她小上不少的柔软小手握住了。

　　胡其盈低头看向身侧，就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吭哧吭哧朝长椅上爬上坐下，一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手用力捏着一根吃了一半有点融化的彩色棉花糖。

　　“姐姐，你、你不可以乱跑哦，我一下子就找不到你了。”小男孩的年纪不大，着急说话的时候有些磕巴，发音也不正，“你要是不见了，我、我会很着急的。”

　　小男孩一直没有抬头，等到在长椅上坐稳了之后也先是左右看了看，好奇问道：“和你一起的那个哥哥呢，他先回家了吗？”

　　胡其盈静静看着他，这显然是一个和家人走丢之后还认错人的小孩，最好的处理方法是带他去游乐园的游客服务中心，发布一个走失儿童的广播，通知他的家人来领取。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啊？”

　　小男孩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奇怪抬起头，和胡其盈四目相对。

　　胡其盈说：“你认错人了。”

　　“……”

　　小男孩呆愣愣仰着头，呆滞的看着胡其盈良久，眼眶里迅速充盈了泪水，泪眼汪汪又强忍着哭腔：“那我姐姐在哪里呜……”

　　“你走丢了。”胡其盈一字一顿的说着，放缓了语速确保小孩能听懂她的话，“我现在会带你去游客服务中心，需要你提供你自己和同行监护人的姓名，工作人员会通过广播通知你的同行监护人到游客服务中心认领你。”

　　但事实上小男孩强装的镇定只够支撑他听完前面四个字，胡其盈后面提供的解决方案还没说出口的时候泪水就已经从他的眼眶里扑簌簌落下，安静的落泪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呜哇姐姐……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姐姐……妈妈呜呜呜呜……”

　　施行易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一手抓着手套的胡其盈另一手牵着一个哭号不止的小男孩，小男孩的另一手紧握着一支快要在日光里融化消失的棉花糖，两个人空不出一只手，各有各的无措。

　　“怎么了？”施行易急忙快步走上前，“哪里来的小孩？”

　　胡其盈抬起头看他，简洁解释道：“他走丢了。”

　　本来因为看到陌生的高大男人靠近感到害怕而哭声变小的小男孩在听到胡其盈的话之后又再次崩溃大哭：“我要回家呜呜呜呜……我要妈妈啊啊啊啊……”

　　施行易无奈地看着胡其盈，胡其盈一脸无辜。

　　“总之我先联系一下负责人发一条寻人广播吧。”施行易蹲下身，平视着哭得满脸通红的小男孩，声音放得柔和，“小朋友，别害怕，我们帮你找姐姐好不好，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小男孩下意识往胡其盈身后缩了缩，确认在施行易身上感受不到恶意之后才抽抽噎噎地开口：“我、我叫余然……”

　　施行易点点头，又看向了一直盯着他的胡其盈，问道：“你有带纸巾吗？”

　　“有的，在口袋里。”胡其盈点点头，然后朝他晃了晃手里抓着的手套，示意自己腾不开手。

　　“不戴了？”施行易从她手中抽走手套，顺手揣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待会儿要是觉得冷了就再戴上，这种天气很容易着凉。”

　　厚实的手套在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凸出了一块，让施行易挺括的大衣失去了最初的风度。胡其盈本意只是想让施行易自己在她口袋拿纸巾，但既然施行易自己对风度的丧失没有意见，她也不再纠结此事。

　　施行易接过胡其盈递过来的纸巾，本想擦去小男孩脸上的泪痕却被躲了一下。小男孩吸了吸鼻子，抽泣渐渐平息，情绪也平缓下来，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他终于松开紧攥着的胡其盈的手指，红着脸自己用纸巾在脸上呼噜了一通。

　　“很厉害。”施行易笑了笑，“那走吧，我们去服务中心找姐姐。”

　　小男孩却摇摇头，再次把自己往长椅里缩了缩：“不行，姐姐说走丢了就在原地等，不能、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走。”

　　胡其盈又转头看向他，平静道：“我必须提醒你，是你主动走过来牵我的手。”

　　“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呜……你的衣服和姐姐的很像呜呜呜……”

　　小男孩又有点破防了，眼看着眼泪又要再度落下，施行易连忙出声截断了他的情绪：“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吧，应该待会儿就能听到广播，你姐姐很快就能找过来。”

　　小男孩点点头，眼泪又憋回去了。

　　正说着话，广播很快就准备妥当，覆盖全园区的喇叭同时发出紧急通告：“请余然小朋友的家长听到广播后到中央广场的左侧长椅处，您的孩子在这里等您。”

　　广播重复播报了三遍才停止，小男孩在长椅上晃着脚，心情显然安定了下来，还带着些许兴奋：“是在叫我的名字诶。”

　　“嗯，这样你姐姐听到之后就能知道你在哪里了。”施行易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新消息，“负责人说有个叫余果的女孩刚刚也找到了服务中心，要广播找她弟弟，是你姐姐吗？”

　　小男孩用力点点头：“我姐姐就叫余果！”

　　“服务中心离这里不是很远，她马上就能过来。”施行易安抚道，见小男孩情绪已经相当稳定才抬起头看向沉默的胡其盈。

　　从刚才开始她的视线便始终都在他和小男孩之间徘徊，平静的眼神和会自动切换镜头焦点的摄像机无异，仿佛她只是一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观测者和记录者，而非这世间的某个人。

　　而这样的仿佛却恰好是事实。

　　施行易没由来的觉得不甘心和惶恐，本能的伸手拉住了胡其盈垂在身侧的手，将她冰冷的指尖握在掌心之中。

　　胡其盈身上的距离感在双手相触的瞬间便消失殆尽，她像往常一样看向施行易，问他：“施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事。”施行易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眼神飘忽了一瞬，但手却没有马上松开，“就是想看看你冷不冷。”

　　胡其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如实回答：“目前体温正常，没有异状。”

　　“那就好。”施行易感觉被他握住的手温度逐渐和他趋同后才松开手，自然的朝胡其盈又摊开了掌心，“另一只手也给我。”

　　胡其盈看着他，歪了歪头，顺从的将另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施行易的掌心间，然后被一片温暖包裹。

　　小男孩夹在两人中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是专心低头小口舔着手上快融化完了棉花糖，直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

　　“余然！”她的声音又急又气，还带着哭腔，“你要吓死我啊！”

　　“姐姐！”

　　小男孩听见声音就立刻从长椅上跳下来，倒腾着小短腿扑到女孩面前，抱住了她的腿，眼眶迅速又红了起来，扁着嘴先发制人：“我、我才要吓死了咧，我一回头你们、你们就都不见了……”

　　“小哭包，我和你姐就差把整个游乐场翻过来找你了。”跟在后头的男生蹲下身子和小男孩平视，抬手捏了捏小男孩鼓起的脸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才想哭咧。”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被捏得口齿不清：“原来李介么喜欢偶啊。”

　　男生捏着小男孩的脸颊肉，对着他残酷地摇了摇头：“是你要是有个万一，我这辈子都别想约你姐出来玩了。”

　　“别耍宝了。”女孩轻轻踢了男生一脚，对弟弟失而复得的后怕被这么一搅和散了不少，只是看向施行易和胡其盈的时候眼眶还红着，“谢谢你们照顾我弟弟，真的很感谢。我都不敢想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施行易笑了笑，摆摆手：“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以后带小朋友出门要注意些，这种地方人多容易走散。”

　　“真的很谢谢！我……”女孩犹豫了一下，目光瞥过弟弟手里只剩下棍的棉花糖，怯怯地接着开口，“我没什么钱，要不……请你们吃棉花糖，可以吗？”

　　施行易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学生仔知恩图报的好意，但也没让高中生本就不多的零花钱雪上加霜，以自己健身不吃甜品为由只要了一根棉花糖给了胡其盈。

　　胡其盈接过那支彩色的豪华棉花糖，轻轻转动着竹签，比对着蓬松的糖丝和天上云朵的模样。

　　“尝尝看？”施行易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再不吃就要化了。”

　　胡其盈低头，小心地咬了一口。糖丝入口即化，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施行易问：“怎么样？”

　　胡其盈客观评价道：“甜度超标，营养价值为零。”

　　“但很甜，对吧？”

　　施行易不知道胡其盈能对这句话理解到哪层的含义，只能看见她盯着棉花糖又看了许久，而后才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是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