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7 变质 ...
-
大清早的课上得有点恍惚,昨天101三个人集体旷课,今天来了俩,班长还是没来。经历过重症病房外痛哭一场,齐愿和陈瑾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了,过的谁的命这个暂且不谈。
“走啊,办大事儿去。”陈瑾活蹦乱跳的,看着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齐愿回头,看文涛和孟轻从后排过来,像极了日月同辉。养眼得陈瑾边上的女生都盯着打量,一排四个,许言没来,空了两位置,正好给迟到的一对儿小姐妹。
他们要去找陶化。
齐愿:“我不去,你们去吧。”
一个老师一生会遇到多少个学生,又会真正注意到几个?上了心的,就会成麻烦,他不是导员,只是个代课老师,出现在救护现场,就是他自己惹的麻烦。去问,结果肯定也就是那样,成绩出色入了眼,命运可悲上了心,顺手帮个忙而已。还会有别的说辞吗?
文涛说了句行,没啥意见。孟轻说,“确实人太多了。”
陈瑾看看边上的小姑娘,在齐愿耳边问,是不是想追人家,齐愿还以为他要说许言的事儿,打起精神听了句废话,没好气地把人推一把,“走开。”
陈瑾笑着扯齐愿起来,“不是就去呗,你一个人待着有什么意思?”
陶化在上课,时间充裕,不着急。四个人慢悠悠地买了零食,站在走廊里边等边吃。
孟轻忽然问,“许言人呢?”
齐愿想了句谎,正要说,又听孟轻出声,“当我没问。”
“你喜欢他吗?”齐愿想只要孟轻说喜欢,他就带人去医院。
“不喜欢。”
齐愿偏开头,“他病了,很重。”
啧,他到底在干嘛呢?帮许言祈求孟轻的爱吗?他是个什么?有什么资格帮别人求一点可怜的施舍?总要干涉别人,屡错屡犯的毛病戒不掉了?齐愿按按太阳穴,“当我没说。”
“嗯。”
“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我先问的。”
陈瑾上厕所回来就看到走廊边齐愿低头红着脸,孟轻笑得跟春天里的暖阳似的。那轻飘飘的人啥时候这么笑过?盛夏明亮的走廊里,两个正青春年少的人,一个是前大嫂,一个是二兄弟,美好个屁!
身侧的文涛垂着手,向外抖上边的水,脚下没停,意味深长地说,“命啊。”
陈瑾:“……”
实在太无聊,齐愿靠墙看文涛打了会儿游戏,他不玩手游,看文涛的游戏人物在对面防守区横行霸道,觉得那游戏角色不错,像少爷本人。
下课铃一打,陈瑾带人往教室门口冲,陶化还在讲台上被学生们围着说话。
讲了快十分钟才出来,身边的同学跟电视里的侍童一样,一路跟着。陈瑾大咧咧过去,“陶老师,我是隔壁系的,想找您聊几句。”
那些侍童拿本子竖着挡在胸前,陶化把他们四个一扫,让自己的学生线上问,随后招呼齐愿他们去了办公室。
“不用关门。”
办公室里还有别的老师,两三个都是捧着玻璃制的杯子,稀稀拉拉地喝水。一杯底的茶叶,看不见热气,杯口附近有凝结的水珠,满是探究地盯着他们这一伙人。陶化给他们扒拉了同事的凳子,陈瑾很会来事,拖了两个椅子过来,递给后边的文涛和孟轻。“我们是宿舍楼的,102有个空床铺的事儿您知道不?”
外边蝉叫个没完,有两只,你方唱罢我登场。
那些老师商量着一起吃饭,收拾收拾就从几人身后出去了。或许是听了太多次,没什么兴趣了。
陶化才说到一半,“你们系原来是有物理课的,我带过几届,那床位的学生是我的课代表,他出了些意外,在寝室去世了。学校有些担心后来的学生,就把那个床位从系统上抹掉了,我觉得不大好,和领导商量过一次,没有讲通,就这样了。你们肯定也是不明白系统的事儿,才跑过来问的吧?”
陈瑾:“原来是这样,那老师你还记得他的导师是谁吗?或者记不记得那个宿舍当时的其他几位学生的名字?”
听他这么问,陶化神情不是很好了,语气带了点儿教育者的威严,“我只是个任职老师,不清楚这些事。他是17届的,同班学生也都毕业了,你们就到此为止吧,没有什么好刨根问底的,事情真相你们在网上看得到,就是警察说的那样。别生事。”
陈瑾抓抓头,“当时有没有什么班群呢?”
“哎……走吧,走吧,”陶化拿了钥匙,率先起身,连带着赶人。“有也找不到了。你们做好该做的,好好听课,没事儿和同学出去玩一玩,别盯着一些往事不放了。”
陈瑾没问到什么有用的。
孟轻在后边跟陶化感谢那天借饭卡的事儿,陶化一边锁门一边说没事儿,叫他别放在心上。文涛轻声说,“你说孟轻他哥跟他长得像么?17届,大四岁,应该是亲哥哥吧?”
他在怀疑陶化能靠脸认出孟轻。
齐愿没做任何回应。那边陶化走了,孟轻朝他们看一眼,饶是做了一个月的同班同学,漂亮的人视线落过来还是有点恍惚。
文涛问孟轻,“忘了问,你哥叫什么名字?”
孟轻:“蒋梦源。”
文涛:“跟你长得一样好看吗?”
孟轻:“不知道。真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我妈在临市跟我陪读,接到远房舅舅的电话,我闹着来,才知道有这么个人,我只看到他的手,受伤的那只。没看见过脸。”
文涛笑,“你怕吗?那手。”
“怕。”孟轻顿了一下,又笑,“其实还好。”
齐愿不是很信孟轻的话,疑惑问,“我以为你是为了你哥来这个学校的,原来不熟吗?”
孟轻:“是为他来的,也真不熟,我只是无聊,事情弄不弄明白我都无所谓。”
陈瑾叹一口,“孟轻,你能不能联系一下你那个舅舅,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哥的手机,关系网不是一下子就出来了吗?”
“没有那么简单。”孟轻说,“我哥是自杀,手机格式化,连个遗言都没有。舅舅已经出国了,独生子养到二十多岁没了,舅妈受不了跟他离了婚,他待不下去,逃了。”
孟轻说他来这学校前,还打电话给舅舅问记不记得蒋梦源有说过谁的名字,舅舅就跟陶化刚刚说的差不多,大人们只想掀篇儿,还叫他别再打电话去。
“那就是没办法查了?陶化这条线也行不通的样子。”陈瑾说着给齐愿一个眼神,他不大相信孟轻。
文涛用手肘怼一下陈瑾,“人家孟轻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那么急啊?”
陈瑾:“解谜多有意思啊。诶,你们对鬼屋、密室逃脱的感兴趣不,咱一块去玩玩?”
文涛说他是死宅,只爱睡觉。孟轻说他怕吵。陈瑾:“没意思,齐哥呢?”
齐愿走在最后面,掉了队,“能躺着我就不坐着。”
“呸呸呸,全是懒骨头。”陈瑾边抱怨边等他,一靠近,就勾肩搭背上来。
这周还没结束,导员就找上门来,问周一集体旷课的事儿,许言更糟,连旷三天。没办法,现在上课都是系统面对面输老师随机的数字,根本不可能替人答到。两兄弟去探病第一句话是要学习账号密码。
她来看宿舍就俩人,“许言人呢?”
“他去兼职了。”陈瑾嘴皮子动的快,“就在边上商场的电影院,一个小时二十块呢,一下课就去了。”
把人哄走,还要上交八百字检讨。
陈瑾把笔夹在上唇上,“我还是头回写检讨呢,我们原来学校不兴这个。”
“文涛字写的很好。”齐愿这边已经开始轮流道歉了,从学校到专业,从导员到代课老师,写得很是流畅,毕竟经验丰富。
“到底谁问了?”陈瑾拿笔点一下桌子,“你和许言应该是亲兄弟,一模一样的,想事儿就敲个没完,他天天就是孟轻,你天天就是文涛。能不能好?”
齐愿抬眼,陈瑾眼里果然有探究,“少说屁话。我写字儿呢,好久不动笔,写不下去了,想着人家从小练字才说一嘴。”
“齐哥,我那天看你和孟轻有说有笑的,咋回事儿?”
异性恋是很稀少的东西吗?需要天天证明?齐愿没好气问,“什么时候?”
陈瑾:“就去找陶化那天,我和文涛遛鸟回来看见的。”
还说笑呢?齐愿都想先揍一拳孟轻,再扇自己几巴掌,“不记得。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行吧,不让兄弟我难做就成。陶化那儿去一趟,你有啥看法不?”陈瑾显然对检讨一事没啥头绪,坐等借鉴,一个问题接着一个。
“没听出什么毛病。他跟我三观差不多,我觉得系统抹掉床位就挺操蛋的。人也是个好人,看你要名字,老师架子就摆出来了,没什么不正常的。”
“孟轻说的那些呢?”
“不信。”
陈瑾:“我也是不信的。逻辑又顺又没什么用……哎,他不给有效信息,就是摆明不想跟我们一起查。再倒推,信息一定是假的!”
齐愿:“他说,查不查的出来他都无所谓。这句话我觉得很怪。我先入为主地觉得他是抱着仇恨来的,所以这句话该是假的。但他是孟轻,我认识的孟轻就是什么都不在乎,所以这句话得是真的。诡异得起鸡皮疙瘩。”
陈瑾:“依我看,最诡异的是你说有人什么都不在乎。就算孟轻不在乎校花,不在乎许言,也只是代表他薄情,是个渣男。蒋梦源是他哥,属于亲情范畴,搞不好孟轻还有个名字,叫蒋梦轻。”
齐愿把笔一丢,“他姓孟也好,姓蒋也罢,我就不信薄情的人还只针对爱情了。”
“你写完了?”陈瑾秒变伸手党。
齐愿丢给他,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陈瑾叫他等会儿一起。齐愿:“等不了,你得写两份,还有许言的。”
陈瑾说不用,“我都想好了,我去求孟轻写,写完了照给许言当出院礼物。”
他乐不可支,看得出来对自己想点子很是满意。齐愿问,“你就这么爱当媒人?”
“兄弟开心就行了,我也少动笔不是?”陈瑾洒脱得很。
齐愿:“祝福你。”
陈瑾扭头看看,大诗人已经出门了,嘟囔了一句,“还说不是亲兄弟?”
从澡堂出来,齐愿看到文涛站在门口喷驱蚊液,“怎么不在里面弄完?”
文涛看他一眼,继续搓胳膊,“闷啊。”
“储物柜那边。”
“那也闷。”
两人一起回宿舍,齐愿问,“孟轻呢?”
“自己洗自己的呗,真当我们天天黏一起啊。”
“我不是看你们关系好嘛。”
“是挺好……”
齐愿听他声音没收住,往旁边一看,文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边上过去的两男生,其中一个穿着花衬衫,前边扣子是敞开的,天黑,又是在宿舍,没什么顾忌。
那人注意到文涛的视线,笑着看他们。
齐愿随手把身边人的后领子一拽,“收着点儿,人家还以为你羡慕他腹肌呢。”
“我是羡慕呀。”文涛拍拍他的胳膊,齐愿把他领子松开。文涛笑嘻嘻看他一眼,齐愿懂他什么意思,但奈何自己真不是,扬了扬手,头扭到一边去了。
“那你喜欢啥样的?”
“难说。”
“你喜欢的那人,有照片不?我看看。”文涛朝他伸手,齐愿把他手推开,“高中不让带手机。”
文涛有些皱眉,“那你形容形容。”
齐愿轻咳,“你先说,你前对象长啥样?”
文涛哼哼两声,齐愿不看他了,摆明就是不接茬,旁边人快走一步,丢下一句,“和好了。”
齐愿胳膊一伸,又把人拽住,“找时间一起吃个饭,不然我老觉得差点意思。”
正好要到102门口了,文涛敷衍道,“再说再说。”
齐愿轻轻哎呀一声,“你这是害羞啊?”
“你自己形容都不敢形容,还说我呢?再说,为啥带你吃饭?你会不会识趣?”
“跟兄弟吃个饭嘛……”齐愿瞥见文涛耳后泛着红,一下子收了话头,“看你吧,反正。”
“肯定看我啊。”文涛推门进去,齐愿往里边一瞟,陈瑾坐文涛位子上,冲他笑一下,旁边孟轻正在写东西。
可以,这都能说动人家帮忙。
他们约在一个景点,逛了会儿,就去广场上找摊位吃饭。天灰蒙蒙的,不知道是夏天的原因,还是快下雨了,一股子闷热。
齐愿去找店老板要了小电风扇。
文涛和他对象完全没感觉,把两个椅子搬的特别近,两个人看着同一份菜单。齐愿总有错觉,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文涛的对象。
好像也是个阴天。
灰蒙蒙的,又热。
那边的两个人眼里只有对方,齐愿终于有点电灯泡的尴尬了,没话找话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文涛说是楼下健身房。
楼下只能是家楼下。齐愿问,“小区里有健身房?我都不知道。那你对象也是咱们小区的了?”
文涛把勾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顺口答,“就在公园那边的三号楼,你不会没去过吧?”
“没去过,三号楼好远。”齐愿想他还没看菜单呢,这两人真是不把单身汉当人。
文涛对象点了三杯橙汁,齐愿本想说什么,看了眼文涛,想这是人家俩的事儿,而且这里的果汁,是鲜果新榨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忍住了。
他拿手抵着额头,听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总之是非礼勿视就是了。视线里可以看到桌子上两只越靠越近的手,这不比果汁腻?
齐愿仗着现在的视线隐蔽,一直看着两只手,就快要挨着的时候,他意识到可以用哥哥的身份叫他们注意形象,哥哥?他只是齐遇的哥哥?文涛会归他管吗?思绪越来越乱,他们要牵住了……一只托盘递了过来,文涛瞬间抬手,笑嘻嘻地把三杯果汁一人分一杯,“今天开心,可以浅喝几口。”
开心?谁开心了?齐愿担忧的心情完全放不下,他们只要还这么坐着,总有牵手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听话?你们上次闹分手喝酒还没喝够吗?”
文涛往椅背上一歪,又开始挂着他那阴飕飕的冷笑,“我说你这个人形监控能不能断断电?喝没喝够关你什么事儿?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吵?你凭什么翻旧账?”
慢条斯理地讲,句句都是他不配。
齐愿听得懂,更不想翻旧账,他哪里敢呢?他只是想说他们分过手。
文涛对象看出他的意思了,一边哄人,一边说再也不闹分手了。听上去很不错,也很正常,可齐愿越听越胸闷,甚至还有点发火。
烦!
齐愿压抑着情绪,不知道自己是发什么神经,跟人家吃饭,还要耍脾气。还是他自己主动提的!走也不好走,现在一走,跟撕破脸有什么区别?
他要梗死了,动了下身子,然后感受到了布料,突然就觉得不对劲,莫名的害怕,然后眼珠动了下,睁开眼,看到寝室的天花板,懵了。
那不是害怕,是心虚。
文涛那对象就是洗澡回来看到的那个花衬衫男生,健身房也是人家的腹肌想象出来的……怎么会做这种梦?
他猛拍了两下胸口,感觉很怪。思来想去,给文涛发了条消息:你跟人家和好了,为什么还看别人?
文涛:……早上六点,你刚醒就问这个?
齐愿:你怎么起这么早?
文涛:看日出。
哎,一到周五就夜不归宿,这是……跟他对象看日出去了?
齐愿揉了把头,不是,老管人家对象干什么?
陈瑾去找女朋友贴贴了。齐愿一个人去的医院,许言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他担心身上留疤,齐愿心不在焉地附和几句,许言看出来,问他咋回事儿。
齐愿脸色阴沉,“我好像出事了。”
许言示意他把帘子拉上,齐愿摇下头,犹豫了会儿,如坐针毡,小声哎了一下,吐出一口气,“我是专门来问你的。”
许言把他这磨蹭劲儿上下一扫,淡淡道,“你是专门来急死我的。”
齐愿急躁地点点桌子,想起来是医院,突然一停,“算了,应该没事儿。”
许言早推理出来了,“你对他感情变质了?”
齐愿低头搓一把脸,啊一声,“我感觉是。”
许言继续看那些祛疤的办法,“你分享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