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斯极光》人间喜

8、家宴

　　周茉特意选了一大清早出门，那时候的天气刚刚好，温度适宜。

　　她和宣姨一起扶奶奶坐进车里，薛衡还算贴心，开了辆后座宽敞的车出来。

　　换做平常，恨不得越拉风越好。

　　薛衡刚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就凭空出现一只手给按了回去。

　　老板开门我关门，多少还是得表现得谦卑一些，周茉卑躬屈膝，小声地说：“少爷，您去副驾驶坐着就好。”

　　她并不希望其他人听到她喊他少爷。

　　薛衡撇了她一眼，眉毛一抬，收了手后退一步，“要是车蹭坏了，自己赔。”

　　“哎。”

　　周茉搓搓手，点头哈腰地应答，心想我周茉五年车龄可从未出过险。

　　后座的奶奶有宣姨陪着，周茉尽可以放心开车，她还给奶奶戴了顶遮阳帽，头上还有两只可爱的触角，从后视镜里看去，两人像即将出发春游的小朋友一样开心。

　　碰上即将转红的绿灯，踩一踩油门也能安全通过，但她还是选择稳住车速，虽然是慢了一点，但安全。

　　薛衡向她投去一个意想不到的眼神，周茉看到了没理会，而是趁着等绿灯的间隙，回过头说：“奶奶，要是感觉到不舒服了告诉我，我开慢点。”

　　“没有不舒服，你开得很好。”

　　宣姨立马附和道：“是的，小姐车开得相当稳。”

　　她抬起下巴，对坐在副驾驶的人，抛去一个意有所指的眼神：“听到了没有？都夸我车开得好。”

　　薛衡转头没有看她，但在镜子里完整看到了她的嘴脸，只勾唇笑了笑，不说话。

　　薛衡的侧脸轮廓不输电视里的明星，完美的唇线，笑或不笑都能抓住人的眼球，等等......他刚刚是笑了吗？

　　那道美丽的唇动了动，薛衡提醒道：“绿灯了。”

　　周茉匆忙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路上的车逐渐变少，道路越来越显得宽阔，她暗暗踩下油门加快速度。车坐久了，老人也会感到不舒服，以前外婆总是忍着不说，直到脸色发白......

　　车子最后停在一个无名乡下的公路旁，这里渺无人烟，放眼望去遍地开满了小雏菊。

　　宣姨老早远远看到，激动地拉着老太太往车窗外看。她们都很疑惑，这里怎么会有大片小雏菊呢？

　　这个其实周茉也不太清楚，还是上次和钟嘉辛去海边，为了抄近路拐了条小道才看到的。她当时鬼差神使地望了一眼地图，默默记下了位置，没想到真用上了。

　　“大概是为了不让这片土地荒着，飞机撒的种子吧。”周茉说。

　　理由牵强但还算合理，但总有人不依不挠。

　　“你是怎么发现这地方的？”薛衡问。

　　“有心自然能找到。”

　　若是实话实说就体现不了我周茉多煞费苦心了。

　　还好他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而是望向老太太的方向，花海中传来阵阵笑声，可见老太太当真喜欢雏菊。

　　“当初薛祖父就是用一束雏菊花把老太太追到手的。”

　　探究的目光看向周茉，她反问道：“怎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薛衡沉默，他确实不知道，虽然从小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但他大多时间在学校，放学后要做其他功课，周末还参加各种兴趣班......

　　她望着他的背影，换了个问题：“你真的喜欢钢琴，还是只为了和薛邈比个高低？”

　　周茉走到他身旁，“但主要还是为了哄奶奶开心，才要和我一起弹奏，对吧？我相信比起自己开心，她更希望你开心。”

　　薛衡的眼神忽明忽暗，周茉又说：“相信我，我好歹也和奶奶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她最近还问我，你工作生活上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总是愁眉苦脸的。她挺关心你的。”

　　这时，宣姨冲他们招手，大喊道：“少爷小姐，快过来。”

　　“来啦。”

　　周茉往前走，留下薛衡一人站在原地。

　　他一点也不喜欢钢琴，但也别太自以为是了解他了......

　　周茉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台相机，一点也不感到害臊的对他招收，大声喊：“哥哥快过来，我给你和奶奶拍照。”

　　家宴在老太太住的小洋楼里举办，没请任何来宾，都是自己家人。

　　听宣姨说新历先和家人简单吃顿饭，到了农历再请亲朋好友大办一场。

　　宴桌就摆在楼梯旁的小厅里，能看到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还能看到薛邈弹奏那台价值百万的钢琴。

　　要不是薛衡多提一嘴告诉周茉，她怕是还不知斯坦威是什么。

　　家宴要求着正装出席，周茉也不例外，她身上这件湖蓝色柔光纱面礼裙，还是老太太请了专门的手艺人来定制的。

　　意外和薛衡的领结撞了一个色系，想是出自同一位匠人之手吧。对此他颇为皱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曲子已经接近尾声，薛衡突然站起身来，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周茉也不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他坐到了薛邈的身边，特别自然的和他一起完成剩下的旋律。

　　薛邈本人大概也不知情，但他超高的素养没使琴声中断，两人四手联弹，甚是和谐。

　　有了薛衡的加入，琴声一下子丰富起来，曲中仿佛参进了两种情绪，它们相互追逐，交织又分离，一时难以分出个高低，老太太忍不住鼓掌叫了声：“好”。

　　薛邈掌控的主旋律变重了，薛衡微笑着配合他的愤怒将这一曲弹完，听众的脑海里蓝色多瑙河面上时而狂风暴雨，时而风和日丽。

　　曲毕，全家人为他们鼓掌，老太太直呼：“看得太过瘾了，你们兄弟俩很多年没有四手联弹了吧？”

　　宋知章看着两个儿子回到席上，眼神里藏不住的骄傲，“水平保持很好，还进步了，薛衡技术倒是有些退步了。”

　　周茉听不懂琴技，但她听得懂宋知章的大白话，幸灾乐祸地低声说道：“难怪非要拉着我合奏，原来是我技不如人。”

　　坐她身旁的薛衡自然听到了，他高高抬起下巴，眼里闪过一丝戏虐，趁她不注意转眼间将礼品袋一把勾起来。

　　看到自己藏起来的礼物就这么被薛衡拿了出来，周茉大惊求他赶紧放下，然而薛衡还是快了她一步，直接将礼袋递给了老太太。

　　“奶奶，这是薛凝送您的生日礼物，她不好意思交给您，我只好帮一帮她了。”

　　周茉难为情的地说：“我的礼物和哥哥们的相比普通了些.....”

　　他们自然是有能力送贵重的礼物，她也不可能倒贴钱上班啊！她本来打算等人都走了，再悄悄送的，这个天杀的薛衡。

　　“无论什么都是心意，我可以拆开看看吗？”老太太自然不在乎这些，还给足了周茉尊重。

　　周茉欣喜：“当然可以。”

　　礼物是看小雏菊那天拍的照片，周茉精挑细选了一张老太太的独照，经过后期薛祖父搂着老太太肩膀，站在她身旁，还有一张是他们四人的合照，都打印出来装进了相框里。

　　老太太刚刚还在笑，突然擦起了泪。

　　大家都很好奇老太太看到了什么，宋知章最是了解薛重任的，她的位置能看到照片，便说：“是妈和爸爸。”

　　最后，照片轮流传到了每个人的手上。

　　老太太笑里仍带着泪，说：“我这是幸福的眼泪，薛凝，你有心了，礼物我很喜欢。”

　　欢声笑语中，周茉莫名产生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她抬头看见薛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这些小心思和外面市井小民有什么区别？哦，他忘了，这个女人就是市井小民来着，不仅作风粗俗，言语也相当粗俗，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能耐。

　　他收回眼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记得妹妹说过，还准备了一个节目来着，妹妹不会把这件事忘了吧？”

　　果然，预感成真了。

　　话音刚落，老太太很是期待了，她怎么忍心让奶奶的期待落空呢？但她能表演什么节目？琴棋书画样样不会。

　　好在薛衡出手了。

　　“妹妹，你不是要给奶奶唱生日歌吗？”

　　周茉一脸得救了的样子，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啊对，我没忘呢。”

　　生日歌那可太会了。

　　她望着薛衡像一名高贵的王子，将蛋糕被缓缓推进门来，蛋糕上已经点好了蜡烛，一切都是如此的恰到好处，想来早有准备的人是他才对。

　　周茉顺水推舟站起来，“那我献丑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周茉边给自己打着节拍边唱，她的歌声真诚，犹如寂静的竹林里响起了一阵笛音般清晰，又如夏日里的潺潺溪流沁人心脾。

　　薛衡最先跟着打节拍，接着老太太，最后全家人都一起跟着打起了节拍。

　　短短一首下来，周茉感觉这样还不够，于是说：“奶奶，我再给您唱一首现下特别流行的生日歌吧。”

　　老太太兴致很高，开心回道：“好呀。”

　　这段纯是周茉自己的临时起意，薛衡也没想到她居然还给自己主动加活，已经放下心来，饶有兴致地看她表演。

　　有了前面的经验，周茉壮足了胆，放开声唱起来：“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每一天都精彩......”

　　这首歌的节奏更欢快，一曲下来，气氛都被调动起来了。

　　奶奶乐得直鼓掌，抬手擦了擦眼角，“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眼泪都笑出来了。”

　　薛重任神情有些恍惚，他不记得多久没体会过这般热闹又温馨的家庭氛围了。

　　“孙儿们都有心了，孩子们这么孝顺，当然离不开父母的教育。”老太太举起杯子，邀请大家碰一杯。

　　她转身对薛重任说：“也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薛凝，新柔在天上看到一定会很开心。”

　　一家子其乐融融，周茉注意到兄弟俩的反应十分精彩，一个脸上挂着虚伪的场面笑容，周身却散发出幽冷的气息。

　　一个心里暗爽却装出乖巧单纯的样子。

　　属实有趣，没想到带着任务来打工还有戏可看，周茉当自己是局外人般幸灾乐祸，还没想到自己也将成为其中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