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斯极光》人间喜

6、为难

　　露水从鲜嫩的绿叶片上滑落，清冷空气中夹杂着茉莉清香，院墙的上空露出了太阳的半张脸。

　　花园的桌上已经摆好一顿丰盛的早餐，蟹黄生煎火候堪称完美，桂花豆沙圆子羹和院里的茉莉花很相配。

　　宣姨对厨房今日的发挥甚是满意。

　　“早上的太阳温和，也不怕晒伤晒黑，医生说您要多吃多动，多晒太阳，别整天闷在屋子里。”

　　周茉挽着奶奶的手走到桌旁，宣姨替她们拉出椅子，一边往空杯里倒上刚泡好的龙井，一边意有所指地对老太太问说：“老太太，您有没有发现院子里的变化？”

　　两人相处几十年，老太太最是明白宣姨的习惯，心里有事都写在脸上，她的视线穿过周茉，定格在她身后的花圃上，笑道：“看到了，新栽的茉莉花吧？小时候家家户户都种茉莉，这花太常见了，大了以后总想着要种别的花，稀罕的花，如今倒有些怀念了，你有心了。”

　　“不是我，小姐提的意见。”宣姨和周茉相视一笑，“这两块地一直空着，一块种了茉莉，一块种了老太太您最爱的小雏菊，只是花还没开。”

　　老太太总是面带慈祥，待人温和，又心地善良，整天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弄清老太太的喜好，还是挺简单的。何况，她还有宣姨这一大助攻。

　　很多年轻人不喜欢和老人呆一起，觉得彼此隔着鸿沟，周茉由外婆一手带大的，早已习惯和老人朝夕相处，也懂得如何哄她们开心。

　　清晨的花园里，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周茉一口生煎没咽下去，鼓着腮帮子就看到薛衡的身影，在一丛女贞后蓦地出现。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差点噎到，赶紧拿起茶杯一口饮尽。

　　“我是不是来早了？”

　　薛衡嘴上说着抱歉打扰的话，脚步却从容不迫地向她们走近。

　　“吃早餐了吗？快来坐下一起吃。”奶奶招手唤他。

　　来到周茉身旁的位置坐下，薛衡说：“我吃过了，奶奶，今天来是和薛凝约好了，她说来A市这么长时间没怎么出门，我准备带她出门好好逛逛。”

　　“薛凝”的人设是自被拐卖后，就一直生活在一座十八线小县城里，从没来过A市，没见过大城市的繁华。

　　“年轻人不要总窝在家里。”奶奶十分赞同。

　　“逛一逛，吃些特色点心，虽然不比家里厨子的手艺，多尝试也好，今天你俩的花销奶奶包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说完不给薛衡说话的机会，立马让宣姨回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薛衡也不推拒，十分自然地收下了。

　　不知是不是故意恶心她的，还是为了表现他的超高情商，他往周茉方向看了一眼，说：“多亏薛凝了，我好久没体会过奶奶如此霸道的爱了。”

　　周茉正在喝豆沙圆子羹，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句噎到了，她连忙放下勺子，说：“谢谢奶奶。”

　　奶奶笑着摇了摇头，站在一旁的宣姨替奶奶开口道：“少爷，不是老太太偏心，主要是你现在有赚钱的能力了，而自薛凝小姐回家以来，还是第一次出门，你能带小姐出门，让老太太有能给小姐花钱的机会，老太太很开心。”

　　每到这种场合，周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埋头喝羹汤，碗明明已经见底了，她还是一勺接一勺的挖着往嘴里送。

　　一只手出现在桌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她立马明了，薛衡这是等得不耐烦了。她根本就没有和他约好过要出门，谁知道他又想干嘛了。

　　周茉把碗往前一推，说：“奶奶，我吃饱了，那我和......哥哥，先出门去了。”

　　“去吧，好好玩。”

　　薛衡干净利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抬起长腿迈步走出亭子，周茉沉默着跟在他的身后，谁让他是老板呢。

　　车子就停在侧门边，看着像是在路边等候多时了。

　　两人坐进车里，薛衡叮嘱她系好安全带，其实不用他提醒，周茉一坐下就系好了，想问他今天带她出门要干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推背感，车子一下子弹射出去了。

　　周茉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带，害怕得叫不出声来，任由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将她包围。

　　车子在郊外无人的路边停下，周茉好想吐，但又没法下车只好捂嘴忍住，薛衡从后座拿过一个礼品袋套她头上。

　　深呼吸了一会儿，周茉缓过劲来没有吐，她拿下礼品袋，质问驾驶位上的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和薛邈在书房里说了什么？”

　　周茉愣了一下，他知道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他想让我踹了你，跟着他。”

　　薛衡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只不过是冷的，他“哦”地一声，“你怎么说的？”

　　周茉眉毛挑了一下，眼底满是坦荡，说：“我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我已经收了你的钱了，就应该给你办事。”

　　“这么说他能放过你？”薛衡一只手扶上方向盘，侧身面对周茉。

　　“他问我你给了多少，他愿意加倍给我，我说我得想一想。”

　　赶在对方开口前，周茉赶忙解释说：“我当然不是真的要考虑，这么说只是权宜之计。”

　　薛衡最先找来周茉，尽管当时也只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但既然薛衡第一时间找了她，说明是愿意相信她的。她一方面不能见利忘义，一方面也需要薛衡信任她。

　　只是怕拒绝了薛邈以后，她的日子应该不好过了。

　　“如果我拒绝你大哥就是得罪了他，要想继续待在这个家做事，你得保护我。”周茉抬起头来，对上薛衡的眼说。

　　“那不然呢？”薛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想起什么，“要不我去帮你跟哥说，你发过毒誓了，只能死心塌地跟着我。”

　　周茉打了个冷颤，呵呵笑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让薛衡去说，她只会“死”得更快。

　　车子开回市区后，两人在商场里随便逛了逛，买了些东西才回家，戏总归要做全。

　　没想到，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薛邈坐在客厅里一个人喝着茶，见到人回来了，他抬起眼来看墙边立着的复古挂钟，说：“你俩倒是兄妹情深，出门逛街也不跟我这个做大哥的说，我也想对妹妹表示表示。”

　　“大哥想表示有的是机会，只是这次是奶奶的。”

　　薛衡拿出奶奶给的卡，放在桌上，接着高声道：“宣姨，我们回来了。”

　　很快传来宣姨的声音：“哎，来了。”

　　不一会儿，宣姨从墙后出现，她来得匆匆，手上还有水，围裙上反复擦拭过后才接过周茉递来的袋子。

　　“奶奶最近爱吃生煎，容易上火，我们买了山竹可以降火。”

　　“老太太午睡了，我先放冰箱冻着，等会可以做个山竹牛奶冰，等老太太醒了吃。”

　　宣姨收起银行卡，又和周茉说了几句话，便回去干活了。

　　周茉转身才看到薛衡和薛邈面对面坐着，整个场面充斥着一山不容二虎的紧张气氛，尽管两人脸上都展露着淡淡的微笑。

　　这两人不愧是一家人，都是笑面虎，周茉心想。

　　她打算偷偷溜走，没想被薛邈逮到了。

　　“薛凝。”

　　薛邈面向她，说：“过几天就是奶奶生日了，小时候奶奶教我们弹的曲子，你还记得吗？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到时候家宴上我俩四手联弹给奶奶一个惊喜？”

　　周茉眨眨眼，说不出一个字来，这哥不会忘了她不是真的薛凝吧？不然就是故意的，她哪里会弹什么钢琴。

　　“你不会拒绝我吧？奶奶小时候最喜欢看我们弹琴了，她还夸过你很有天赋，若是再看到你弹琴的样子，想必会很开心的。”

　　薛邈浓密深邃的眉眼中流露出委屈的神态来，看起来好像真的很伤心的样子。

　　周茉杵在原地，心中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溜走，这时，薛衡终于开口了。

　　“薛凝已经答应和我一起演奏了。”

　　薛邈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拿当他空气似的，径直来到周茉面前，说：“怎么样？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一时间有两道灼热的视线投向她，等待她的回答。

　　周茉知道薛衡是在解救她，只是要她自己说出口还是有些害怕，“我......”

　　“我和薛衡一起。”她豁出去了。

　　没有想象中的修罗场面，薛邈只是安静地走了，客厅里只剩下周茉和薛衡，但她预感没那么简单，这只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薛衡拍了拍周茉肩膀，安慰道：“别担心，还有我呢，我也能教你弹钢琴。”

　　“啊？”

　　周茉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转过头来，问道：“当真要弹吗？”

　　还以为他只是为了解救她，随口说说的。

　　“当然要弹。”薛衡断然道，“你会弹钢琴吗？”

　　周茉用力摇头，哀求道：“不会，一点基础都没有，所以我们别弹了好不好？”

　　薛衡没有回应她，反而自顾自地说：“离奶奶生日还有些时间，加紧时间练习，弹些简单的曲子还是能行的。”

　　......

　　“这样吧，从今天起，晚饭过后，你就去前院找我练琴。”

　　周茉实在不想弹琴，但她想到能每天光明正大进入家堡，姑且答应了他。

　　和老太太待在洋楼的这段时间没什么新发现，而且老太太年纪大了，只想着安乐晚年，对尼克斯的事不了解也不过问，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从报纸上的时间线来看，尼克斯极光问世的时候，薛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薛邈也还在上学，没有权力接触到这些事。

　　还是要进入家堡探一探，顺便再从真正意义上接触薛家的其他人？

　　或许她可以在家宴上一展风采，让薛重任对她印象深刻？

　　她记得楼梯下边摆着一台钢琴，平常没什么人弹，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专门的人来上门调试，就是为了保证钢琴随时都能正常使用。

　　这么想着，周茉不知不觉走到钢琴前坐下，指尖小心翼翼地按下两颗琴键。

　　安静的楼梯角忽然响起悠扬的琴声，音质如仙音般悦耳，周茉心下一惊又感到欢喜，这......应该也没什么难的！

　　刚来了信心，突然发现自己不会看谱。

　　但她不停告诉自己，只要肯努力就没有攻克不了的难题，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哎哟。”宣姨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原来是薛凝小姐在弹琴呢。”

　　周茉正在一个一个琴键试音，她打算盲试出一首简单的“小星星”的谱子来，一时专注起来没注意到来人，她尴尬回头对宣姨笑了笑。

　　这个点宣姨应该是要上楼叫醒奶奶了。

　　宣姨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对周茉说：“山竹牛奶冰做好了，就放在里厅的桌子上，小姐快先去尝尝吧。”

　　山竹牛奶冰！

　　她竟把这事忘了！

　　钢琴到时候会有薛衡教，现在还是尝一尝甜品大师宣姨的山竹牛奶冰，才是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