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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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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片混沌中醒来,薛衡感觉头沉沉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晰,他手和周茉的手牢牢握在一起。
好看的剑眉毫无征兆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收回手来。
动作很轻还是把周茉扰醒了,她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薛衡脸色非常难看,有意无意松了松手腕的筋骨,她的手还越线地枕在他身旁,她的瞌睡虫立马被吓跑了。
“是你一直做恶梦,非要抓着我的手不放的。”周茉连忙解释道。
薛衡依稀想起昨晚似乎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里的他像被丢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在熊熊真火中燃烧,无法逃脱。
绝望之际,他抬头看到了仙女,炼狱火海中伸来一只瓷玉般的纤纤细手,他毫不犹豫将手搭了上去,一丝冰凉从手指直传到心脏,他的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回忆中抽离,眼前的周茉头发有些蓬乱,脸上还有睡痕的红印,除了年轻白皙的皮肤,一点都没有仙女的样子。
不可能是她,薛衡心想。
这边的周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自己,既然人已经醒了,看起来也有了些精神,就起身回自己房间了。
昨天的会议还没讨论出结果就中断了,只好今天接着开,没想到大家的观点都变了,原本坚持爆破的人改成了暂缓爆破计划,多了一成的人支持取消爆破,没有一人坚持继续爆破。
仅仅一个晚上就改变了想法。
会议桌上的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昨天到过现场亲眼看着爆破失败的人,仔细看就能发现大家脸上挂着忧心忡忡,无一例外的黑眼圈。
有人开口说了自己昨晚做的梦,大家都一一附和起来,原来他们昨天晚上都做了相同的噩梦,梦境中的矿洞下站着密密麻麻的活人,炸弹就埋在他们的脚下,随着爆炸声响起,梦的画面一片血肉模糊......
梦境画面过于真实,犹如身临其境,很多人醒来仍心有余悸,这情况就和之前的爆破员以及钻孔工人们的一样。
不会地底下真有什么碰不得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怯弱一些的人甚至萌生了退出项目的念头。
所有人都等着薛衡做最后的决断,取消爆破就相当于宣告他这两年来的努力都白费了,他没说自己昨晚也做了噩梦,他已经赌上所有,把一切都投在了这里,他退无可退,但他也知道仅凭自己一人是无法完成的。
看出了老板的犹豫,有人站起来说:“boss,我知道离这不远有棵古树,被当地人侍奉为神树,每当他们有重大事件或是破土动工前都会到神树那祈祷,寻求神树的庇佑,我觉得可以入乡随俗,去神树那试一试。”
换做之前,这群外来人是不相信鬼神论的,如今亲身经历了以后,不得不考虑这一方面的办法了。
这人的提议相当是暂缓爆破计划,但还提出了权宜的对策,完美解决了薛衡的烦忧,他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鹿西贝,鹿是梅花鹿的鹿,西瓜的西,贝壳的贝。”鹿西贝双眼中闪着明亮的光,大大方方地回答。
周卓飞凑近薛衡耳语了几句,说这人是项目管理层里唯一一位当地人,因为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又有几年在外云游的经历,见识广且擅长交际,在项目组里主要负责与当地权威机构对接,当双方发生利益冲突时负责与当地人沟通,保证项目顺利进行的。
鹿西贝看起来年纪不大,一身朝气,像是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打从他敢在众人的沉默中站起身来,薛衡的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只要他敢站出来,他都愿意给年轻人机会。
“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明眸闪过一丝诧异,转而惊喜,鹿西贝没有沉浸在喜悦中,立马进入了工作模式。
他摸着下巴思忖道:“拜托神树帮忙就要做一个请神仪式,仪式需要有专业人士来主持,我有个合适的人选,那人精通风水堪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替村子里的人看病,在这一带有些许名声,可以考虑请他来主持仪式。”
既然交出了任务,就相信到底,薛衡说:“你自由做主。”
“是。”
年轻人气沉丹田声音洪亮,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周卓飞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记得小伙子刚来面试那会满脸稚气,如今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气魄。
入夜后的营地相当安静,这里远离人烟,没什么娱乐活动,只能在寝室里打打牌解解闷,偶尔听到几声激动的高呼。
薛衡的高烧退下来了,但病未痊愈,他一直撑着脆弱的身体主持矿场的工作,超出了身体的负荷,不得不早早躺床上休息。
然而才躺下不久,就响起了敲门声,不轻不重的三下。
已经是下班时间,除非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一般人不会不识趣地打扰,这敲门声听着也不像有急事的样子。
也许是看没人回应,敲门声又响了三下,还是和第一次一样不轻不重。
房里响起了薛衡闷闷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周茉刚洗完头,一边拿着干毛巾擦拭湿发,一边整理带来的报纸剪纸,就听到了隔壁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找薛衡?除了周卓飞应该没谁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有事要找周卓飞来着,正好他来了,便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她想问他为什么洗到一半没有热水了?
她把脑袋探出门外却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可惜太迟了,她没来得及看清人就已经进去了,还把门关上了。
一男一女还搞这么神秘?
那也不关自己的事,周茉回到房里刚想把门关上,心里头莫名生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她也说不上是怎么了,总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隔壁看一看。
况且,那女人身形不像是营地里的人。一个陌生女人夜里来找薛衡,会有什么事?难道是不可言说的交易?
第六感告诉她不是。
她偷偷摸摸将耳朵贴近薛衡的房门,里面确实传出女人说话的声音,但这隔音说好也不太好,说不好嘛......她还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兴许他们就是正常讨论工作的,内容需要保密才把门关了,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反而自己这么鬼鬼祟祟在别人房门口,还真不好解释。
万一真听到什么惊天秘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想到这里周茉起身就要离开,门里却传出了清脆响亮的玻璃摔碎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了,那女人手里的东西有一点晃眼,像是......像是刀刃利器上的反光。
周茉头脑一热,一脚踹开了门。
房内,女人果然拿着一把刀,刀尖对着薛衡的脸,要不是他死死抵抗,刀就要插进肉里了。
周茉大喊:“我就说我的预感不会有错!”
薛衡本就带着病,如今全身的力气都用去抵挡了,他真是被气到了,又生出一丝力气对她喊道:“别得意了,先来救我。”
那女人一心只想薛衡死,哪里分得出身来对付周茉,她二话不说上前飞了一脚,刀甩了出去,预谋不得逞,女人面露凶狠回身来与她肉搏。
两招下来周茉就知道这女人不是个练家子,她轻轻一闪就避开了她的攻击,看穿了她的底细后,周茉打算速战速决一招制敌,谁想女人体质过人还力大无比,硬生挨了一下没倒,还反手抓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扛起来重重摔到地上。
这一下可不得了,震到了五脏六肺,痛得周茉龇牙咧嘴,倒在地上起不来,女人没有选择放过她,而是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败者。
周茉看到她卷起衣袖露出硕大的手臂,肌肉全鼓了起来。
眼看一记重拳就要下来,吓得她激出潜能,无视身上的剧痛一跃而起,最终扑到床上躲过一劫。
紧急情况下薛衡递给她一个东西,周茉慌乱之中接了过来,看清那东西的真想,心想好家伙,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手枪。
她将手枪对准女人,手指抵在扳动扣上,女人见状瞳孔一闪,由进攻转为了防御。
周茉一个往前冲的动作,吓得女人一连三跳四处闪躲,没想周茉突然转动手枪,拿着枪柄往她的后脑勺重重一锤,再一锤,再两锤,女人终于痛昏了过去。
危险解除了,周茉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床上的薛衡不明微笑地看着她,边鼓掌边说:“薛大小姐好身手啊,看来我开的工资有些低了。”
周茉倒举着手枪,一脸茫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薛衡脸转向地上的女人,轻描淡写地说:“她说我如果执意挖下去,会害死很多人,为了不让太多人无辜送命,她决定先送我上路。”
“她是谁?”
薛衡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说:“我们与其在这里闲聊,不如趁着她没醒,先把她绑起来比较好。”
女人身体强壮力气又大,确实不好对付,但房间里没有绳子,只能用床单把女人裹起来。
弄完这些,薛衡脸色有些泛白,周茉打来一杯水给他,想起手枪还自己在身上,一并拿出来还给他。
薛衡看了一眼,说:“这个留给你用吧。”
不是周茉不想收,现下情况怎么看都是他更需要这个东西,她把手枪塞进他怀里,“早说你有这东西啊,我就不用来救你了,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
薛衡不置可否,眼神直直看着她,说:“这次多亏你了,否则我不一定能活下来,谢谢你,周茉。”
刚刚还揶揄她薛大小姐,现在突然叫起了她的真名,她竟感到有些不适应,气氛眼看逐渐尴尬,一旁的地板传来动静。
女人清醒过来了,她冷笑着说:“活得了这次,未比活得了下次。”
女人看着有些年纪,身上穿的是当地的葛布套衫,手上都是粗糙的茧,倒不是拿武器练出来的,更像是家务农活干多了。
“你是谁?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周茉拿起桌上的刀,就是女人用来刺杀薛衡的那把,来到她跟前蹲下,说:“这是就把普通的水果刀,看着用了很久了,但从没削过人吧?”
“既然失败了,就给我个痛快吧。”
女人语气冷静,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她是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啊,想来也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周茉看向薛衡想问他接下来怎么办,没想他竟然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自己,鼓励她继续。
周茉只好转回身,抬起手里水果刀,哗啦几下,割开了女人身上的束缚,说:“我不杀你,还要送你回家。”
女人蓦地睁大了眼,不解地看着周茉,薛衡倒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反而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地笑,这人真是上能哄老太太,下能哄死对头。
女人从地上站起来,一脸防备,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周茉说:“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说继续挖下去会害死很多人?你能告诉我这里发生过的事吗?”
她的态度诚恳,眼神真挚,女人一时感到有些飘忽,脑海不禁回忆起从前。
“我家世世代代生活在骨钟,我的父亲是个挖矿工人,一生勤恳工作最后在那场大崩塌中死去,政府说是矿场的问题,矿场说是自然灾害,矿场也损失惨重,家属得不到应得补贴和赔偿,母亲一早到晚工作勉强把我拉扯长大。如今我成为了矿工的妻子,丈夫就在当年发生崩塌的矿场工作,大家都说这是个不详的矿场,下面埋着不能动的东西,继续开采只会惹祸上身,我劝他找别的工作,可他就是不听非要去,说这个老板给的多。”
女人恶狠狠瞪了薛衡一眼,才接着说:“最近他总做噩梦,晚上胡言乱语说一些可怕的话,白天人也像丢了魂一样,直到前段时间他在工作中失误,不小心伤到自己,告假在家休息了几天,精神状态才有了些好转......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我无法阻止丈夫来矿场工作,也不能失去丈夫,骨钟有无数个我这样的家庭,她们和我一样渴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我知道矿场出了很多怪事,还有很多像我丈夫一样做了噩梦的矿工,你们这些只看重利益的外来人是不会懂得我们的感受的,也无法理解我们的遭遇,我办法将你驱逐出骨钟,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一死了。”
最后这一句女人说得轻巧,周茉却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薛衡倒没什么反应,淡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矿场不开采,你的丈夫就没有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你和你的孩子依然要挨饿。骨钟已经没什么资源了,除了这一个矿场,再说是国家开放了矿场的开采资格,你是不是也要去怪国家?”
女人怔了怔,喃喃地说:“可是如果夏明州夏组长还在,就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了。”
话到这,周卓飞匆匆赶到,他将负责送女人回去,他们查出她家就在附近的村庄,以探望丈夫为由进入了营地,又从丈夫工友口中套出了薛衡的住处。
出了这样的事,周卓飞省不了一顿检讨,从此出入营地都要加强检查严格关卡了。
送女人上车前,周茉赶下楼来叫住了她。
她和周卓飞说,还有几句话要问女人,让他等一下,周卓飞便先到一旁去抽烟了。
周茉看着女人,眼神有些忧伤,“以后不要再这样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了,如果两孩子等不到妈妈回家该有多伤心啊。”
听到这,女人眼里多了一份动容,但她知道周茉特地来找她,不仅仅是说这些话的,她收起柔软的一面,故作冷淡说:“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周茉开门见山:“夏明州是谁?”
她能感觉到这个叫周茉的女人不坏,便说自己父亲一开始所在的矿场是夏明州在管理,还说他是个亲切的人,对工人就像朋友一样,这一片区的居民大都认识夏明州,他不仅尊重当地矿区居民,还尽可能保护当地生态环境,那时候的水污染不像现在这么严重。
周茉又问:“为什么夏明州没有继续管理下去,他现在在哪?”
女人摇摇头,说:“不知道了,只知道当时发生过一次事故,死了一个人是夏明州的同事,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周茉有些走神,反应过来才说:“这样啊,谢谢你了。”
女人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失落,出于同性相吸,一改之前冷漠的态度,回应了她的道谢。
上车前,碍于双手捆住了,女人用身体轻轻撞了下周茉,给了她一个鼓励地笑容,无论遇到了什么事,都要振作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