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鸷鸟举翮连青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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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问题让香淡染无语的半晌，完完全全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究竟在想什么。
从一看见若鸿开始，香淡染便是心疼她的。她多像自家的妹妹，可爱俏皮，可人却又倔强。香淡染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可她却知道这个小女孩必然不是心甘情愿的。曾几度提出要帮她离开，若鸿却只是推说不愿。
这个小家伙是认真的，不是玩笑话。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次跟国师出去回来之后，若鸿整个人都变得冷起来，不爱说话，连看人的眼神都是冷冷的，只偶尔在香淡染面前还会有说有笑。
青楼歌舞，三年飞逝。
若鸿学起东西来格外卖命，再加之悟性又好，琴棋书画不过两年，便学得比人家学了十年得还要好。最得意的便是舞，腰肢柔软，不盈一握，一跳不知道能勾住多少男人。香淡染也暗暗惊诧，才十四岁不到的孩子，怎么眼波之间就能魅惑到那般境地？
看得再深一些就知道，那魅惑也不是真的，魅惑的下面是对这个天下的冷心冷情。
“红袖，你就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香淡染压着若鸿的肩，盯着她问。
“香姐姐，别问了。”若鸿淡淡一笑，目光中埋着伤痛，却不愿外露。
“好，我不问，但我也绝不会由得你胡来的。”香淡染抿了抿唇，“你放心。”
大概若鸿态度的改变，最高兴的属刘妈妈了。这让刘妈妈成天乐到不行，忙不迭地准备，而每次若鸿站在她面前，在她眼里就好像站着一棵摇钱树一般。十四岁的若鸿，出水芙蓉一般，正是梳笼的好日子呀。
离梳笼的日子不过三天，香淡染扯着若鸿，盯着她的眼睛：“你真要这么做？真要让自己一失足千古恨？以你现在的姿色与名气，若你不想接客，妈妈也逼不了你不是？”
心底苦笑，当然，凭刘妈妈当然迫不了她，可这日子不是刘妈妈定下的。
江萧的冷眼在她心底还未褪去：“我当然不会让你在青楼待几年就走人，没那么便宜。你如果还想你的师父师叔还有你的香姐姐有命在，就乖乖的梳笼吧。”
把玩着她发梢的手指纤长，却也狠厉决绝。他记得，她当然也记得。他为她定下梳笼的日子，正是凌青荷的祭日。杀人诛心，多狠的招数。若鸿轻笑，可惜了，是用在自己的身上，偏偏是用在这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人身上。
香淡染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唤她：“若你真是自愿，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一会儿……陪我去见一个人吧。”
“好。”若鸿淡淡答应。
那个人是香姐姐的情郎吧。若鸿暗想，每次香淡染出去见那人，从来不施胭脂水粉的花魁也会笑嘻嘻地坐到镜前，梳妆打扮好一通。想到刘妈妈告诉自己，三天后自己就要梳笼，梳笼后便不能一直和香姐姐待在一起了，若鸿便一阵伤感。只是香姐姐见那个人从来都是一个人去，怎么这次要把自己带上？
“你也打扮打扮。”香淡染对若鸿道。
“香姐姐，你的情郎，我打扮什么？”若鸿笑道。
“别胡说。”香淡染的脸一下就红了，嘟着嘴说若鸿。若鸿不禁笑出声来。
两人的轿子，一路到了城外，下了轿，香淡染拉着若鸿朝林子深处走去。
“这是去哪啊，姐姐？”哪有人约会约到林子里来的啊。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好容易到了一处小亭。
亭子边有小溪，溪流涓涓，画面倒颇为雅致。亭子上，题着大大的“沉香”两个字。坐在亭中，风光甚好，看来是个文人雅集的地方，只是此刻尚早，还没有人来。两人进亭内坐着等人，不多时，若鸿便隐隐听到人声。虽然仙术被封，但毕竟已至心动之境，五感过于常人许多。
若鸿侧耳细听，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些许飘逸，而又沉郁顿挫，动摇人心。
声音又近了些，却是格外的慷慨悲凉，歌声如风如啸，似是要攀折云朵，又如大鹏一般扶摇而上：
……天末同云兮暗四垂，……
……失行孤雁兮逆风飞，……
……江湖寥落兮尔安归。……
“来了。”香淡染的脸上又添喜色，痴痴地望着男子来的方向。
连若鸿也好奇，唱出这样歌声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一头如墨的长发松松挽着，淡蓝色的衣裳随意的垂下，脚下的木屐塔塔作响，听得出脚步拖沓而散漫。歌声亦是时大时小，时高时低，听起来散漫，却格外悦耳，低沉地把人心拉着一起垂下去，顿挫至极。
“李公子。”香淡染看他过来，立刻站起来，缓缓施礼。
若鸿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面前连倾城倾国的香姐姐都要施以粉黛了。这人或许并非仙家，可绝尘若此，是她们都只能够仰望的。施以粉黛，也只是奢望他能够垂怜。
“淡染小姐可以不必这么叫我的。”男子淡然一笑，轻抿嘴唇，“叫我十二就是了。”
“这是我的好妹妹，”香淡染把若鸿拉到李十二的面前，“红袖。”
“红袖小姐。”李十二微微俯身，宽袍大袖一展。若鸿觉得，他简直不是尘世当中的人。
“对了，杜将军呢？”香淡染四周看了看。
“也该到了。”李十二淡笑，目光落在香淡染之后。
从香淡染身后的林子缓缓走出一个男子，身着盔甲，每落一步身上的铠甲一响，宛如破阵之乐，动人心魂。男子走得不快，一步一步，大步流星踏到了他们面前，轻轻施礼。动作优雅，却又不失干练。
“这位是杜梓泠，杜将军。”香淡染相互介绍，“这是我的妹妹，红袖。”
“杜将军天下名将，李公子风流无双，今日一见，是红袖之幸。”若鸿亦缓缓施礼，发中步摇轻轻垂下。
李十二一阵大笑，笑中疏朗直上晴霄：“群玉山头，名花倾国，是十二之幸。”
杜梓泠亦眉目如星辰闪烁，目光只是着落在了红袖的身上：“以前只知香小姐是倾国名花，现在才知红袖姑娘也不遑多让啊。”
“客套话就不多说了。”香淡染开口，“今日请李公子杜将军前来，是求二位一件事情。”
“何敢言求！”李十二微一勾唇，言语谦虚，人却依旧像冲天之鹰，眉目间尽是风流雅致，亦有掩不住的桀骜疏狂。
“请香小姐尽管开口。”相比于李十二的疏狂，杜梓泠则要内敛很多，却也是光华四溢。杜梓泠与李十二站在一起，就好像两个人一个如日，一个如月，一个耀目，一个流光，皆是同辉同彩。
“得将军与公子一诺，淡然便放心了。”
香淡染吸了口气，却把红袖一把拉过来，一掌劈晕。若鸿一时不防，就这么软软地倒在了香淡染的怀里。扶着若鸿，香淡染将她所知的前因后果都讲与了面前的二人，李十二与杜梓泠毫不犹豫，点头应下好好照顾红袖。
“你我不同。刘妈妈不敢墙强逼于我，你三日后却要梳笼。没有女子愿意为男人掌中的玩物，能不沾染这污秽，当然是最好。”
目送着李十二与杜梓泠带着若鸿离开，香淡染暗暗道。
当若鸿睁眼时，所见是一处还算朴素的大宅子。宅子虽大，然装饰不多，风格简易。偶有些字画之类，也颇显风雅。颈后还有些疼痛，头也昏昏的。若鸿皱眉，几乎能够还原出当时的场景来。想不到香淡染一介女流，手劲居然这么大。望了望外面，天色已暗。若鸿撑着身子起来，努力朝外走去。
“怎么不多躺一会儿？”杜梓泠刚巧推门进来，含笑看着她。
“这……是什么时辰了？”若鸿有些站立不稳，扶了扶一旁的墙面。
“你已离开倚翠楼两日有余了。”听见这边响动，李十二也踏入房中。
若鸿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细细一想，怕是这两人怕自己胡来，索性就用了迷药。怪不得还四肢乏力头昏脑胀，兴许药效该是到明日，而自己的身体敌过了迷药，提早一日醒了过来。
震惊也只是一瞬，若鸿立刻反应过来，道：“让我回倚翠楼。以刘妈妈的个性，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定然知道是香姐姐放走了我，我若不出现，她怕是会拿香姐姐顶替我梳笼。”嘴上说的是刘妈妈，心里想的却是魔尊江萧。
李十二与杜梓泠对望一眼，然后对若鸿道：“红袖小姐算得不错，倚翠楼已将错就错，对外说明日梳笼的乃是香姑娘。不过红袖小姐请放心，我们明日会把香姑娘安全带回，绝不会有差错……一个小小的倚翠楼，还不在我李某人眼中。”
若鸿知道，即便自己坚持，也一定拗不过眼前的两个大男人。
杜梓泠微微施礼：“请红袖小姐就安心在这别院中静养，静待我们的好消息便是。”
若鸿皱眉，却还是点了点头，心头却浮上一丝莫名的阴霾。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09】鸷鸟举翮连青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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