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地铁》不合时宜_

6、Metro 06

　　近代史的课不用考虑占座位的事，因而吃过晚饭，落云踩着点才到三楼的教室。
　　十月的天不比九月，接近六点的时候，已经能隐约看到飘散在空中的晚霞，紫色的红色的云来回晃动，像是一幅油画。

　　教室里坐着七七八八的同学正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落云从楼梯上来从后门走进教室。见焦傲和卜愿言坐在座位上，路过他们旁边的过道时，她主动跟他们说了句“嗨”。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两个男生一起转头，看见是落云，有点惊喜又有点意外地回道：“嗨。”

　　落云边上的男生还没来，她坐进位子里放下书包，把上课要用的东西都拿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师就进来了。

　　从这周开始，就有小组准备开始演讲了。趁着其他同学拷PPT的时候，落云扭过头去跟后面的人说话。
　　“我们什么时候演讲啊？”

　　他们三个人的近代史作业群虽然建起来了，但始终没有人在里面发言。卜愿言和焦傲是一个宿舍的，沟通自然不需要用这些繁琐的通讯软件，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两人想要组队的原因之一。现在加了一个几乎完全不认识的女生，初期的交流多少有点困难，谁也没想好怎么开这个口。所以落云主动找他们商量作业的事，算是给这件事起了一个好头，也算是回馈当初他们的主动邀请了。

　　卜愿言坐得笔直的身子微微向前倾，摆弄着桌面上的笔，“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期中考试之后？你们老师有没有说你们什么时候期中考试？”

　　“第十周吧。”
　　“我们也是。要不我们就定在第十周？”落云能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她心里不是没有任何计划的，非但如此，理由还很充分，“这节课刚好是周五，也不影响考试。期中考试之前时间太赶，准备起来没那么充分，如果放到期末，就怕到时候有很多安排之外的事。你们怎么想？”

　　面对落云的滔滔不绝，卜愿言有些意外。他完全没预料到她已经有了想法，以为她没在群里发言是根本没对这件事上心，还想着要怎么委婉地开口提起这件事。
　　听完她的发言，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焦傲虽然全程低头玩着手机，但他们俩的对话他还是一字不差听进去了的，马上举手表示赞成，“可以啊，我没任何意见。”

　　“好，那我们就开始听第一组同学的演讲了。”讲台上的同学已经把课件拷完，准备开始演讲，老师将麦克风交到对方手里，落云闻声自然而然转了回去。

　　第一组演讲至关重要，不仅是给大家一个做作业的思路，更是让大家了解老师评分的依据和标准。所有人都听得格外认真，落云时不时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像是很有心得。

　　先讲有先讲的好处，那就是内容不会和其他人重复。后面准备的人因为不知道其他组做的内容，肯定会存在重复的可能性，但要临时换主题和内容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第一批演讲唯一的劣势大概就是准备的时间没那么充足，也没有能够对比和参考的对象，但基于这样的情况，老师一般都会酌情把分数稍微打高一些。

　　但今天演讲的两组准备的内容都非常充分，似乎在老师那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至少在他们阐述的过程中老师的表情都很慈祥。不过在落云的印象里，她还没在近代史老师的脸上看到过很糟糕的神情，她一直都很亲切，就像从前她高中的历史老师一样。

　　高中的时候，落云就是历史课代表，所以她天然对历史老师有种莫名的好感，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小组作业一定不能输给眼前的这些人。

　　下课铃声响起，落云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书包，谈不上手忙脚乱，但还是能看出一些急切。卜愿言本想喊她能不能花个十来分钟简单商量一下作业的事，看她着急想走的样子，正欲张开的双唇又抿了起来，无从开口。

　　落云走出座位想跟他们说再见，见卜愿言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你快走吧。”

　　“没事，你说吧，说两句话的时间我还是有的。”
　　看她坚持，他才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商量一下主题和分工？”虽然才开学没多久，距离期中还有七八个星期，但有些事情还是越早做决定越好，免得拖着拖着就成了负担。

　　这件事三两句说不清，何况落云也不想这么草率地做决定，她脑子飞快转了一圈，“晚点群里聊吧，或者我们另外约个时间线下聊也可以，效率会比较高。”因为着急，她的语速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许多，活脱脱像是来了一段rap。

　　察觉到这一点，卜愿言也没再继续说其他的，赶紧应了下来，“哦，好。”
　　“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焦傲目瞪口呆停下塞书的动作跟她挥手，看着她风风火火又活蹦乱跳离开的样子，手在空中摆动了很久才放下。

　　走出校园大门，所有学习的烦心事就统统抛在脑后。星期五的夜晚，落云只想把自己从学习的压力当中暂时解脱出来。

　　熟悉的电梯，熟悉的站台，她习惯性地走向最后一节车厢，等待列车抵达。地铁的灯光刺眼，从面前呼啸而过，减速停靠时，她从掠过的残影中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发色。
　　黑与白的碰撞闪现出的猩红花火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扎眼。

　　走进车厢里，迎面看见他坐的那一排有五六个人，他依旧坐在靠另一头的最边上，对面的位置无人问津。
　　落云的腿像是安了吸铁石一样，被迫吸引着不自觉地就往左走，眼看着就要走到他对面的时候，她按住自己的腿，让自己停了下来。

　　其实落云一直觉得靠边的位置是最舒服的，但她不想明目张胆地坐到那人对面去，她担心自己又忍不住偷看他。更何况左边的扶手有人站着靠在上面，她不想挨着其他人。

　　驾轻就熟地放下行李，摘下书包，落云坐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中间位置。刚坐下，手机就震动起来，从来没人说过话的群聊传来了消息，甚至群的名字都还没有改，一直保持着默认的设置。

　　焦傲：【下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个时间聊作业的事。】
　　焦傲看上去不太认真，国庆之前的课都没来上，但什么事情好像他都是最积极的那一个，分组的事是他主动提的，这次聊演讲也是他第一个在群里开口。

　　虽然已经上了三个星期的课，但落云还没能把课程表背下来。她从相册里调出截图看了一眼排得满满的课，才去回焦傲的消息。
　　落云：【周一到周四我的课都是满的，只有周五有空，不过周五一整天我都可以。】

　　焦傲倒是秒回。
　　焦傲：【星期五上午我有课。】

　　卜愿言：【那就周五下午吧，13:00方便吗？】
　　这么客气的用词显然是在问落云，她即使不认识他们俩，也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明显就不是区区一两个月的大学生活能培养出来的感情和默契。

　　落云：【没问题。我们在哪里见？】
　　焦傲：【河边的咖啡馆吧。】

　　落云想过很多地方，图书馆，自习室，或者随便找间空教室，倒是没想过去那里。隔着屏幕，她瘪着嘴点了点头，对焦傲的提议感到十分满意，用指尖敲着“好”。

　　卜愿言：【我们大家先各自想一想主题吧，到时候看看谁的最有可行性，讨论起来效率更高一些。】

　　落云读着屏幕上的字，降噪耳机之外隐约传来喧哗的声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的视线从手机上抽离，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一抬头恰好就睨到了对面还在玩手机的那个人。

　　今天是落云第一次见他没戴口罩，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然而碍于他低着头，外加角度的问题，她还是没办法看清楚他的长相，只能看到被头发盖住剩下的半张侧脸。
　　挺翘的鼻梁在乌黑的头发中隐约浮现，下颌线立体清晰，顺势往下还能看见衣领之上突出的喉结，在健康的肤色的映衬下格外性感。

　　看到这里，落云不经意间咽了下口水，“咕咚”一声震耳欲聋，让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赶紧重新低下头假装玩手机，免得又发生上次险些被抓包的事。她一边还庆幸自己今天没带电子表而是换了机械表，否则检测心跳的APP又该给她发出警告了。

　　手指不听使唤的在屏幕面前发抖，落云心猿意马地找了个OK的表情包发送出去，跟着出现的是焦傲更热烈更夸张的反馈。

　　卜愿言没有加入他们的表情包大战，用简洁明了的语句给这次的群聊收尾。
　　卜愿言：【下周见。】

　　落云随手按了锁屏，想就此打住不回消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礼貌，最后还是重新打开手机回了一句“下周见”，才关闭了对话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