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地铁》不合时宜_

40、Metro 40

　　大学的期末考试有专门的考试周，一共分为两个星期，第一周考专业课，第二周考专业课以外的其他课程。

　　落云的专业课除了唯一的一门是以考试的形式作为期末的考察方式之外，其余都是通过写论文完成的，这也就意味着她这一周只需要集中精力准备一门考试就足够了。

　　考试的日子在星期三上午，八点开始的考试持续两个小时，所以上午十点落云和室友们坐在教室里已经暂时如释重负，一身轻松了。

　　四人懒懒散散地收拾桌面上的文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试卷上的题目，背上书包准备去食堂吃饭。

　　没想到刚走出教室门，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路过。

　　“岸然。”许雅逸主动叫住他，跟他打招呼。岸然回过头来冲她扬了扬下巴，而后对着她身边的落云露出礼貌又克制的笑容。

　　她本不是特别主动爱打招呼的人，想着上次落云告诉她的事，这才想给两人创造机会，至少让岸然好好认识一下她，说说话。

　　可看着两人之间流动的眼神，许雅逸顿时就明白，不需要了。他们之间绝不是她所想的又或者是落云所说的那么简单，因为此刻岸然的表情是许雅逸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他一直清冷又疏离，明明礼貌得体，却永远让人觉得无法靠近。这么温暖的感觉，她从未想过会和岸然的名字搭上边。

　　许雅逸恍然大悟为何在乐团里岸然会和她有那么多的交流，不过是因为她是落云室友而借机靠近收买人心罢了。

　　落云绝对不是她自己认为的单相思。

　　许雅逸一个局外人看得通透，当事人却在纳闷，学校有这么小吗？落云从前从来没有一次，哪怕一次在校园里偶遇过岸然，今天这算怎么一回事？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哎，这不是道貌岸然吗？”CC慢了一步，听见外面的动静，从敞开的玻璃窗中探出头去。看见那张熟悉的俊秀脸庞，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落云扭头看CC，CC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将脑袋缩了回去，做了次乌龟。

　　“你别介意，我室友说话有点儿口无遮拦，她没什么恶意。”许雅逸连忙出来打圆场。

　　“没事。”岸然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

　　许雅逸指了指落云，笑得开朗，“这也是我室友，落云，你认识吧？”

　　他惜字如金，眼神锁在落云身上，“认识。”

　　“那我就不多介绍了。”

　　“干什么，怎么都要介绍我们认识？我们看起来很不熟吗？”落云嘟囔了一句，满腹怨言。

　　其他人皆是一头雾水，只有岸然明白她在说什么，“对，我们很熟，不需要介绍。”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皆是瞪大了双眼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然而落云一句“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认识你？”又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企图弄明白现在的局势。

　　现在是……岸然主动献殷勤然后被人拒绝了？

　　岸然摇头，看来她还没消气，自己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那天操场上的深夜谈话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任何变化，不近也不远，只是在学校里见面的次数明显变多了，准确来说应该是从无到有。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会碰面，在校园里散步的时候会偶遇，甚至难得去图书馆都会莫名其妙乘在同一部电梯里。

　　岸然会主动跟她打招呼，却又不会多说什么，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距离。而落云只有偶尔心情尚佳的时候才会回他一句，否则基本就是处于无视他的状态。落云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邪，还是一股名叫岸然的邪气。

　　为了保持复习和考试期间的良好状态，她不得已只好尽量避免出宿舍，出门也只是去些冷门不容易偶遇的地方，要不然也绝对不要一个人独自在学校里游荡。

　　就比方说，和卜愿言的见面，她就选在了他们常去的咖啡馆里。

　　近代史考试是落云所有考试中的最后一门，还被安排在整个考试周的最后一天，而她其他课的考试都在周二告一个段落，所以剩下的两天她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一门心思复习近代史。

　　碰巧这门课她信手拈来，本来就没什么压力，加上老师还在最后一节复习课上划了重点，落云就打算考试前一天把重点内容从头到晚捋一遍就结束了。

　　没想到星期二晚上，卜愿言发消息约她第二天一起复习。作为近代史课上的好搭子，落云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再加上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她倒是想从他那里学学看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好见解。

　　当然，主动约落云一起复习这种事情肯定不是卜愿言能想出来的，完全是焦傲撺掇的，所以他们的复习也不是什么两人约会，而是四人小聚会，既有焦傲还有许雅逸，这也是为什么落云会答应的原因之一。

　　焦傲看着群聊里落云回复的“好”的表情包，半靠在床上长叹一口气，“学期都快结束了，你就不打算有什么表示？”

　　“什么？”

　　“我可是听说有人在追落云。”

　　“是吗？”其实那事卜愿言也听说了，对方好像还是什么特别受欢迎的人物，至于名字，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但冥冥之中有种直觉告诉他，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元旦晚会哪天在礼堂后台的走廊上见到的那个男生。

　　“是啊。”焦傲放下手机，扒着床边的护栏往下看，“我说你明明一开学就认识她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懂不懂啊？”

　　这话戳中了卜愿言最担心的地方，如果被人捷足先登，是不是显得他很没用？

　　可他言辞之间还是不疾不徐的样子，“最近都在忙着考试，别因为这些事情分心了。等考完试再说吧。”

　　焦傲有时候真实受不了卜愿言这个云淡风轻的性子，“马上就放假了，你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强求来的就不叫缘分了。”

　　“可是幸福得靠自己去争取啊。”说到这里，焦傲攥紧拳头忍不住夸自己，“你看我，就是多么好的正面例子，还不快跟哥学学。”

　　“……”

　　考试周里学校的氛围分为两种，一半是焦头烂额，一半是岁月静好。考试时间排在前面可以提早放假的同学气定神闲悠然自得，考试时间靠后要熬到最后一天的同学则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落云作为后者却没有一丝紧迫感，反而跟许雅逸手挽手闲庭信步。她们到的时候，焦傲和卜愿言已经坐在里面等了。

　　卜愿言原本是想跟焦傲并排坐的，哪知被他无情赶到了对面，还把书本放在边上宣誓主权。卜愿言无奈，直到落云偏好靠窗的位置，所以贴心地将里面的位置留给了她，拉开了焦傲面前的椅子坐下。

　　许雅逸理所当然走到了焦傲边上坐下，焦傲的殷勤和狗腿落云是尝过滋味的，可竟然一见升级版还是觉得从前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她也没过多矫情，在卜愿言边上的位置坐下，点了杯热可可，捂着有些发冻的双手。

　　等手也暖了胃也暖了，落云才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翻出课本，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看面前的两个人。

　　焦傲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试图用手背给红扑扑的脸颊降温，“我说你是来复习的吗？你是来复习的，还是来看戏的？”

　　“怎么？老许在你就不用叫我姐了是吗？”

　　“我错了，落落姐。”焦傲立马举起双手以示投降，他深知得罪了落云一定没好果子吃，尤其许雅逸和落云的关系还那么要好，简直就是扼住了他的七寸。

　　落云不屑地耸耸肩，“这还差不多。”

　　看了眼在一旁埋头看书的卜愿言，她又纳闷，“不过你为什么也要来复习？这本书都滚瓜烂熟了，还能看出什么花来吗？”

　　“不能……”卜愿言无力反驳，“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不复习也说不过去。”

　　“都快考试了，我们还来这里发光，真够有意思的。”说这话时落云皮笑肉不笑的，像只高贵慵懒的小猫，眼神里充满了对面前两人的鄙夷。

　　“今天让焦傲请客。”卜愿言提议。

　　落云第一个举手，“附议。”

　　“好好好，我请就我请。”焦傲似乎对两人的吐槽很受用，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将手机塞到许雅逸手里，“看看你要吃什么？”

　　“喂……”

　　“喂……”

　　岸然知道落云似乎不太愿意看到她，想着换地方去，免得她见到自己心情又不佳，怒气冲冲的，不利于考试，就跟室友一起来了这儿。哪知刚走过窗边，就见到一个极为熟悉的背影。饶是隔着玻璃，他都能感受到她眼角眉梢因为笑容而产生的欢愉，冷着脸，身体已经先头脑一步作出了反应。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她身侧的玻璃，而后伸手朝自己的方向招了招，示意她出来。落云脸上还残留着调侃焦傲留下的笑容，对上岸然眼神的瞬间，不知怎么的一阵心虚，有种偷情被捉奸的错觉，嘴角向下，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于是落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咖啡馆，走到了岸然面前。

　　两人站在门口，落云出来得匆忙没穿外套，冻得发抖，岸然站在风口替她挡着风，视线看向一旁不明所以看好戏的室友。

　　被他冷不防瞄了一眼，室友立即识相地调转目光的方向，装作事不关己只是路过的样子，即使心里好奇也不敢再多看，生怕妨碍到两人谈情说爱。

　　“怎么了，有事吗？”落云的眼眸被突如而来的寒意侵蚀，氤氲上一层薄薄的湿气。S市的冬天是出了名的阴冷潮湿，纵使是土生土长的S人，这么多年她依旧没觉得冬天有多好过。

　　“你们在这儿复习？”

　　“对啊。”她不爱穿高领毛衣，只能勉强扯着圆领卫衣的领子遮住下巴和嘴。

　　“聊这么开心？”

　　岸然声音冷得比室外的温度还低，激得落云一哆嗦，她定了定神，“我用得着告诉你吗？”

　　“是，你不用告诉我。”他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缠上她的，一圈一圈，极富耐心，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落云讨厌他现在的样子，跺了跺脚不耐烦了，“叫我出来到底干嘛？”

　　“就是觉得很久没见你了，想跟你说说话。”岸然无比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她炸毛的样子似乎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生动和活力。

　　落云一脸不可思议，“就这样？”

　　“就这样。”

　　“岸然，你是不是有病？”

　　对啊，相思病。

　　咖啡店的玻璃隔音很好，里面的人没能听到两人在外面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落云一回来就气急败坏地连点了三块蛋糕，一股脑儿全吃光了。

　　最后受伤的，就只有焦傲的荷包罢了。

　　星期五的近代史考试如约而至，落云气定神闲地写完试卷，足足还剩下四十五分钟的时间。考试规定只能提前半小时以内交卷，她便只能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消磨时间。

　　要知道，明天开完年级大会就要放假了，此刻本该欢欣雀跃，激动难耐，可原本装满知识的脑袋中不知为何忽然蹦出那日咖啡店门前的情景，而后岸然的脸便跃然纸上，令落云烦闷不已，丝毫没有假期前无以言表的喜悦。

　　她一把拿起试卷，将卷子翻了个面，好将那张脸盖在纸下，哪料换了一面岸然的脸也跟着转了过来。剩余的十五分钟里，监考老师就看到落云带着愤怒将试卷翻来覆去，一直到可以提前交卷的那一刻，头也不回地把卷子塞到老师手里，气冲冲地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