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承雷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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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鬼使不必多礼。”杨岁卿一指地上的妖狐与远处的元泽，“还请告知一声阎王，此二人有因果纠缠。”
带着高耸黑帽的鬼使瞥了一眼地上的妖狐：“她身上似还留有活息，却承了旁边那鬼与一介凡人的业报。那鬼看着是个留有执念的鬼，周身却全无怨气。这倒是奇怪。”
白帽子的鬼使轻拍了他一下，冷淡接道：“阎王近日不在殿中，会由判官定夺，仙君可愿意？”
“无妨，让二位有个轮回去处即可。”
元泽正要说话，脑海里却忽然传了一道声音进来：“我见你二人实在有缘，你若是想随她去，便和判官好好说情，或许能随她一起投个胎。虽说不一定是什么好去处，但能重入轮回，总归会比你们游荡在世间好些。”
他顿了顿，又说道：“若你不愿走，也可以不接鬼使的锁链，你身上没有怨气，他们不会为难你。出了这里，再找个和尚将你超度，你下辈子可享一世荣华富贵。”
元泽随着他的话音在脑海中停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了起来，只盯着地上被黑血围起来的妖狐紫苏，她已被槐枝汲取了太多血肉，比起梦中所见还要消瘦许多，浑身上下全是伤，几乎只剩了一副骨架子。
他在从前起，一直听村民们说起，紫苏是那座后山上的神医，村民们邀她来村里住着，都被她笑着婉拒了，她说那山上草药多，若是搬下来反倒不方便。
后来，他听紫苏在山洞里悄悄对他说，自己幼时曾承了一位人类大夫的情，帮她医好了捕兽夹伤到的腿骨，所以她便离群化形，去学了人类的医术，待在那大夫的村子旁边帮忙。
紫苏在那一夜对他说，那大夫就是你的祖父，我本就是报恩来的，实在没为你们多做什么事，后面立庙著书，又倒欠你们元家许多情，当仙人的时候总想着，真是理不乱的人情，还也还不清了。
想到这里，那黑衣鬼使将锁链递了过来，等着他自己接，白衣的鬼使瞧他这副模样，又拍了他肩膀一下，黑衣鬼使低声抱怨了一句，慢慢将锁链往回收了收。
大师说得不错，像他这样无怨的鬼，地府向来是不收的，除非他自愿跟着去。
他伸手拽了那锁链一把，竟将没防备的黑衣鬼使拽得一个趔趄。
“小子，投个好胎更重要啊！你真要跟我们走？地府可没后悔药卖！”黑衣鬼使扶了扶帽子，没急着往他身上捆链子。
元泽斩钉截铁道：“我想好了，我要和紫苏一起走。”
“去了那里，也要喝孟婆汤的。”杨岁卿提醒道，“前尘一忘皆空。”
听了这句话，闻人月不知为何心下一撞，他脑袋一昏，杨岁卿也不知是不是背后特地为他长了个眼睛，又恰好扶了他手肘一下。
闻人月就这么默默支着师尊的手没敢再动，杨岁卿站得好好的，旁边莫名其妙多出来这么大一个木桩要他手撑着。
他在黑暗中嘴角抽搐了一下，传音道：“闻人月，说了让你待着别动。”
“师尊，我头晕，站不住……”闻人月也传了回去，杨岁卿手背伸过去飞快地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此人额头滚烫，实打实的烧熟了，再撒点孜然就可以摆盘了。
鬼使们还没走，正将元泽和紫苏五花大绑，听见杨岁卿这边的动静，问：“仙君可还有什么吩咐。”
“将妖狐的心头血取一些来，我有用处。”
杨岁卿挤出一声，将手抽了回来，让闻人月硬梆梆地靠在他后背上。
鬼使遂将镰刀朝下刺了紫苏一下，将她心头血承在白烟凝成的玉瓶里，浮空递到了杨岁卿手中。他们从始至终保持着距离，不曾跨出过黑血的领域外。
“师尊，”闻人月虽说已经烧迷糊了，传音给他还不忘压低声音，“这俩鬼使怎么看不着我啊？他们不把我当人看……”
“你是仙，和鬼天然有壁，你又没写仙诀，他们自然看不到你。你能不能过去靠着墙？”
“身上使不出力气……”闻人月有气无力地传音道，“师尊，你出汗了。”
“废话。你不靠着我，我难道能自己发热吗？”
杨岁卿后背快被徒弟烫冒烟了，竟也出了一层薄汗，浸透了他的青衣外衫。
仙人本不该有什么病痛，不知是因为天书梦诀抽了他太多仙元的缘故，还是他在梦中短暂变成小兽的原因，身体明显撑不住了。
他心中一叹，也不忍心就地让闻人月砸地上，后背努力撑着他，将鬼使他们好好送走了。
地洞里流淌的黑血随着鬼使离去也跟着消失了。
杨岁卿艰难转了一下脸，问道：“你这样病着，我们怎么回天庭？”
“回不去了吗……”闻人月一行热泪十分自然地淌了下来，顺着下巴一左一右砸在杨岁卿肩头，烫得他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呜呜……”
“你闭嘴。也闭眼，不许哭了。”
杨岁卿一手掐了他的嘴巴，一手阖上他的眼睛，闻人月就这么昏倒在他怀里。
“唉……”
杨岁卿长叹一声，趁着闻人月昏睡过去，终于能将他慢慢摆在地上了，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闻人月的眼角：“都当神仙的人了……到底哪来的这么多眼泪？”
他蹲在一旁缓了缓神，打了一道仙诀在石剑身上，仙诀仍然石沉大海，他低声说道：“荻花，昔瞳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哭包……你们两个不省心的，一个约定要来找我，转眼把我忘脑后了。一个许诺来日能醒，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背着我投胎去了。”
“一个两个都骗我……”杨岁卿盯着闻人月的脸，片刻之后把闻人月放在仙剑上，“罚你背着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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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是暂时回不去了，杨岁卿记忆中从未有仙人生过病，还是闻人月这样的症状，他用仙诀将闻人月捆在剑身上，御剑让石剑飞在自己身侧。
好在他们入梦之前，在槐城还有个住处，趁着夜色尚浓，杨岁卿飞身带着闻人月翻进了房间里。
杨岁卿也不敢把这滚烫的小火人往床上摆，生怕给长生楼也烧个穿。
石剑贴在地板上低低地浮着，他想了想，上去摸了一把石剑柄，手指尖瞬间烫红了。
杨岁卿搓了搓指尖，一道冰花浮现，压下了热意，这么看来荻花确实没醒，不然非得被烫成个烧火棍。
他用仙诀将闻人月怀里揣着的手帕拿了出来，用御水诀将那块帕子洗了干净，贴在徒弟头顶，很快帕子就冒了热气，他又补了一道冰诀，也被烫得冒起了烟，略起了一点焦糊的味道。
杨岁卿抽回帕子，颇有些束手无策了。他把帕子放回怀里的时候，手指忽然触到一个布包，将它抽了出来——那是紫苏留下的药方。
不知有没有用处，杨岁卿还是将那厚厚一叠方子拿出来细细地读。
紫苏将所有的药材与熬药步骤写得很细，方子大多为偏方，治疗凡人的疑难杂症用的，却也没写仙人得了风寒热症要怎么办。
最后几张方子与前面的方子字迹不同，应是元泽抄的，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是一些治愈心魔的药方。
元泽在药方末尾批了小小的字注，若非杨岁卿眼尖多看了两遍，还真没注意到。
元泽写道：误入他者梦，亲历心魔起。此方，是否可治魇症？
紫苏也批了一行小字：若心魔生于魇中，可治。
杨岁卿对着那方子，用仙诀现捏了个药炉，着手开始掏出他的仙草熬药。药方上有几味药手头空缺着，但他记得那些药材的作用都是汲补仙元之用。
他灵机一动，划开自己的手腕，放了不少血进去。
但凡紫苏还在，一定要拽着杨岁卿伸向药方的魔爪。
或许天地间可能也少见他这样自信的炼药奇才，等他将药熬了出来，整间屋子已经充盈起难以形容的恶毒气味了。
杨岁卿端着那一碗血红的药水，特意放凉了些，准备掰开徒弟的嘴往里灌，正当他要灌下去，天边忽然响起一道雷音。
他放下那碗药，几步走到窗前推开窗，一道白亮亮的闪电几乎就劈在他眼前。
“怎么是……天雷？”
杨岁卿听着迟缓炸在耳边的雷音，回身望着捆在仙剑上的闻人月，也顾不上那碗药了，带着他就重新出了窗户。
天雷追着杨岁卿的脚后跟劈，他还抽空看了一眼闻人月的情况，他的脸烧得通红，眉头紧蹙着，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杨岁卿百思不得其解，这天雷是要劈他，还是要劈闻人月？若是要劈闻人月，这一道天雷下去，他这入梦都能生一场大病的脆皮徒弟，岂不是要七成熟变十成熟？
这雷不辨敌友，却不会误伤凡人。
杨岁卿盘算一番，刻意往满槐巷走，将那些诡异槐枝都劈得焦糊了，等他遛着天雷不紧不慢地绕城一圈，那天雷将槐城的树都毁去了一半。
没想到闻人月却渐渐转醒了，他转头正要说话，被天雷正对着面劈了下来，惊得他缩了一下。
天雷在闻人月醒后，忽然收了威势，仿佛只为了来给闻人月的发热之症助威，好让他被劈得更糊些。
“你做梦了吗？”
杨岁卿见他醒了，立在屋顶躲了一道余雷，还有闲心问他。
“我又梦见你了，师尊。”
闻人月说道。
杨岁卿心道，真是浪费了我那道煮好的药，果真是梦魇心魔，该治。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承雷直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