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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人行 ...


  •   来人提步跨过门槛,手里提了个破铜锣,一袭素衣,广袖垂在身侧,一副玉面书生的模样。

      铜锣击响。

      “在下甄潇洒,特来拜师学艺。”

      “……”

      黎青撩开床帘,感受到冷印白警惕的视线,走上前拍拍冷印白的肩膀示意放松。

      说实话黎青自己也没招架住这突如其来的介绍,尤其那破铜锣敲得是叫一个震天响。

      “潇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随师父。多有叨扰,师父勿怪。”

      黎青咂舌,面露难色,此人底细不清不楚,若随意带着上路恐怕……

      不过,昨晚若不是有他相助……

      “潇洒认为——”

      “你先别潇洒了。”冷印白突然开口打断,似乎是看出黎青的犹豫,先行好言劝道,“你是哪派人,如今中原四处动乱,恐怕你也难以静心学艺。”

      甄潇洒眉头微微隆起,端正鼓槌点了点冷印白,但话却是说给黎青听的:“这位朋友内力尽失,我有办法助其恢复。”

      “当真?”黎青强压欣喜,将信将疑。

      “大寒至,霜雪降,寒气之逆极。”

      甄潇洒再次敲响铜锣起势。

      “已入深秋,南疆在大寒之时将会开设蚀簋节,其中有一个考核大会,通过比武和行蛊以此选拔优秀的蛊师,全部通过考核并夺得头彩者便可修习南疆秘术。”

      黎青听后眼里难藏期待,转而望向冷印白,冷印白此刻正低着头摩挲手指,不知在琢磨什么。

      “我虽会行蛊……但武功不行。”黎青情绪低沉了些,毕竟凭冷印白内力全无,定然是无法参与比武的。

      “无妨师父,还有两个月,您有机会提升。”甄潇洒提醒,意有所指道,“就是怕有人不领情了。”

      说罢,甄潇洒横了冷印白一眼,后者则直接选择眼不见为净。

      “不……不可能了。”黎青磕磕绊绊,为难的地瞥向身旁的冷印白,沉声道,“我持剑的双手多年前就……就废了。”

      黎青偏过头,松散的发丝被风吹卷缠绕在他细长的脖颈,遮掩了赤白的面颊。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冷印白的声音清冷温润,抚平黎青心中的浮躁不安,似泉水柔和地流淌过心间。

      黎青感到自己靠近冷印白的手被握住,温暖的掌心包裹着自己的手腕,指腹一寸一寸压深脉搏。

      黎青定了定心神,梳理了遍几天发生的事,冷静的分析:“蚀簋节的考核大会是一定要去的,必须帮冷印白恢复内功,不过现下没有合适的人选一时难以推进,我们只能先从中原入手,劫刑场,救人。”

      “劫刑场?这的确很有意思。”甄潇洒话锋一转,探究道,“不过,师父身为南疆毒师为何要救中原的反贼?”

      黎青对此早已想好对策,无论谁问。于是便从腰间亮出一枚玉白色的鱼纹玉佩。

      “琴坊?”两人见后异口同声道。

      “嗯,我有一挚友身处琴坊,如今同样被监国通缉,多年情谊我不能置之不理,况且我也不信他会是世人口中残害忠良的反贼。”

      黎青说话时侧头窥视身旁端坐的人,小心翼翼。

      “师父这是……同意我随你们一同上路了!?”甄潇洒说罢听不得回应,自顾自举着破锣在楼下转着敲了半天,活像个街道上乞讨的叫花子。

      客房内凝滞一瞬,冷印白方才试探着问:“你确定……带他一起?”

      “嗯。”

      黎青手指塞住耳朵,僵硬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内力存否又与余兄何干?”冷印白站起身,垂下视线端详黎青的下一步动作,一字一句道,“我可是监国通缉的反贼,余兄莫不是要助我东山再起,归来中原搅弄风云?”

      “正是。”

      冷印白长眉陡然抬起,眼波一轮。无措又惊诧地视线在黎青脸颊漂移。

      “你难道不想搅乱中原吗?”黎青眼神灼热,带着诱导道,“这般有意思的事,水再浑我也要蹚一趟。”

      “你——”

      “我究竟是谁?”黎青先行切入话题,声音悠扬:“我是——大反贼啊。”

      “不。”冷印白决然道,“而是——你如何抽身?”

      黎青微愣,转瞬即逝,随即和声细语:“生死同根,死为生,生亦死。”

      “此生,为你生,还是为人生?”

      黎青一手拍在冷印白肩膀,含笑注视着冷印白昏眺的双眼,旋即道:“你多虑了,字面意思。”

      巳时三刻,三人收拾行囊离开破败的客栈,前往近处的剡州城,鞋靴踩在坑坑洼洼的泥地里,脚印渐行渐远。

      燕山山脚下,原本安静了一路,这时身后忽而传来沉闷的坠地声,黎青循声回头,冷印白身子倒埋在地里,茫然的马还在向前方极驰。

      黎青喊了声,甄潇洒抽甩缰绳,伸手拉住冷印白的马,别停在树旁。

      黎青下马,奔走凑近。冷印白正面色惨白仰躺在枯黄的草地里,黎青解开包袱跪坐在一旁,铺开针囊,从中取出几根素离针分别刺入太冲、内庭、合谷等穴,动用自己的真气化毒。

      “这毒好奇怪。”黎青低喃,“这毒与以往不同,只能分散或凝结却怎么都解不开。”

      黎青是食毒六年试炼数百蛊毒养成的药人血,除了自身百毒不侵,还可取用自己的血以毒攻毒,但是对冷印白体内的毒却迟迟没有反应。

      “不是这毒奇怪,而是这并非是毒。”

      甄潇洒不知何时走近,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认识?”黎青问。

      “不完全认识,早年我了解到过一种巫术,会造成类似于毒的伤害,如果强行解毒只会导致扩散,死的更快。”甄潇洒蹲下身搭在冷印白手腕,“内力尽失刚好救了他一命,若是有内力运作他活不到现在。”

      黎青收回手,心里升出警惕:“他怎么跟本书似的,什么都知道。”

      “哦对了,随意听听就好了,我编的。”

      黎青听后两眉一搭,生无可恋地看着甄潇洒。他一会儿认真分析头头是道,过会儿又像受刺激的疯子似的胡言乱语。

      “……”好怕被他传染。

      ……
      正午太阳的金箔照耀着林中斑驳的树叶,片片光斑交杂在茂盛的树叶中,像是夜晚的星星降临,洒落在草丛里,随着微风浮游。

      黎青侧躺在冷印白身旁休息,甄潇洒一个翻身上树躺在梗乱的树干上闭目养神,在漏光的树荫下,黎青举起右手,指缝开开合合玩的不亦乐乎。

      玩腻了,黎青又看了看身边安静躺着的人,翻了个身爬过去趴在冷印白身侧观察,看着冷印白微起驼峰的鼻梁,不禁心中感叹:“小白也长这么大了......”

      都快不认识了......

      黎青这样想着,手指不自觉去触摸微起驼峰的鼻梁。

      悄悄的,在山林里……

      “阿弥陀佛。”

      黎青即将碰到的手触电般收了回来,像做贼似的四处张望。

      循声望去,这才瞧见不远处一位年迈的僧人路过。

      黎青心中一喜,寺庙内或许可以求得收留一晚,冷印白刚刚抑制下毒发需要稍加休养。

      想到这,黎青起身叫停了不远处的僧人。

      僧人衣袍裹身,半张脸露在明光中,一只手立在心口处,微微躬身,主动问道:“请问施主找贫僧是为何事?”

      黎青回礼,道:“打扰师父清修了实在罪过,在下的朋友染了风寒需得休养片刻,特来请教师父去往寺庙的路怎么走,可否借住一宿。”

      僧人颔首应下:“阿弥陀佛,施主良善,请随我来吧。”

      黎青回到树下拉马,甄潇洒主动背起冷印白随着僧人上山入寺。

      风也萧萧,云也扰扰,檐牙鸟鸣,尘世浮光,荫庇掠影。

      “施主,到了。”

      两人闻声抬头,入眼便是一块破旧的木牌,上刻娟秀的字迹——莲花寺。

      黎青感激答谢:“多谢——”转身却发现刚才的僧人已经没了踪影,于是茫然地轻声道,“多谢师父......”

      说罢,黎青将马拴在寺庙外,踏入半敞的木门,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却让他心惊。

      原本宽阔的广场,却有两尊倒塌的残像,就这样在日光下暴晒着,雨淋了,雪盖过,破损严重。

      更重要的是这两尊像整体庞大,一人之力定难以破坏至此,又是什么人什么仇恨才将这好好的神像毁坏到这种程度。

      黎青好奇,深入探求,走进主庙,甄潇洒将冷印白放到墙角拐到一旁的侧庙。

      庙内更是一片狼藉,中央的神像头都被砍下来了,四周的神像都被搬空,仅有红布上残留的灰印证明它们曾存在过。

      再往后走,尘土、木屑飞扬,抬头看去,那刷着红漆的高梁都被打断了,裂缝的木头摇摇欲坠。

      “怎么会这样?”黎青呼吸微乱,困惑道。

      寺庙被人为毁坏,并无血迹,所以并非打斗所致,还有什么情况呢......

      黎青思索着走向角落,那中央神像被砍去的头,正在阴影中对他慈爱地笑着。

      黎青只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坐庙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敢耽搁,黎青急忙离开这阴森森的主庙。

      走到阳光下都能感觉到内心恐惧的阴冷在透过骨头缝里溢出来,身体里渗着寒气。

      黎青不敢再进庙,他将冷印白拖拽到废弃的马棚,拾了些干草堆起来,又到贡台扯了几块布铺上才放心让冷印白躺下。

      休整后,正午的日头减退下去,黎青决定去找点吃的果子,最好能再打瓢水来。

      另外,刚才那个引路的僧人定有问题,这寺庙都荒成这样了,尤其这神像实在是大不敬,他又是如何清修的。

      黎青出发后以防山贼,特意从包袱里取出自己的另一个“杀手锏”,背起箩筐就出发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能吃的黄果子,黎青踮脚在枝头摘了几个都装进箩筐里,随后,黎青又沿着斜坡找流水。

      突然间,远处的鸟从树林中成群飞起,大片的鸟受惊,像海浪般逃也似的离开栖息地。

      “不好,这个方向。”

      黎青背紧箩筐就往回赶,在顺风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斜前方出现,越来越清晰。

      黎青猛地刹住脚,一个反光瞬间闯入视线,擦着他的耳廓飞过,黎青定睛一瞧,一把弯钩镰刀铿锵插入地里。

      “可惜,差一点,你的耳朵就归我了。”

      一个女人有节奏的拍着手走向黎青,女人的身后还跟进几个同样双手拿着一对弯钩镰刀的男人。

      黎青看着面前的女人,皮肤小麦色,长相极具攻击性,四肢肌肉发达,穿着贴身有皮质光泽,胸前配饰尽是玛瑙玉石,女人露出的手臂布满某种部落的图腾刺青。

      “你不是中原人。”

      女人摊开手掌,身后的镰刀在土里颤动几下,被收回到女人手里。

      “我当然不是中原人,但我只杀中原人。”

      女人举起镰刀,趾高气扬道:“我宣布,你现在是死人了。”

      说罢,女人一声令下,身后的男人一个个手举镰刀冲上去包围黎青。

      黎青边跑边从箩筐里稀里哗啦地拿出甄潇洒的破烂铜锣,拿起鼓槌哐哐就是两砸,边砸边感受土地的震动程度。

      直到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一群未知的东西正在快速靠近,黎青立刻停住,身后的男人飞跃到黎青的头顶处,烈日瞬间被黑影笼罩。

      镰刀一个猛下劈,黎青反应迅速从腰间掏出唢呐隔挡,男人另一把镰刀横着砍向自己的侧腰,黎青随即松开唢呐,旋转方向闪身躲过,一手将男人甩飞。

      紧接着,身后又一人竖劈镰刀,黎青侧身擦过刀刃,躲开瞬间黎青再次仰身下腰躲过横劈,随后转腰立背,双手呈拳状打出,带着内力将男人震飞数百米。

      黎青站立不动,无动于衷的看着第三个人上前。

      黎青嘴角突然勾起奇怪的笑容,男人奔跑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终于来了。”

      话落,男人发现自己的肩膀上正搭着一只青黑色的手,长长地黑色指甲深深地嵌入男人的皮肉,身后赫然出现一具腐烂的尸体,几人这才发现,自己的四周围满了各种各样的尸体。

      黎青腾空飞身,坐在高处的树枝上,吹响手中打磨的锃亮的唢呐。

      随着唢呐声响,尸体仿佛活了过来,目标明确的攻击陆地的外族人。

      领头的女人怨毒地盯着树上的黎青,眼中充满杀气,同样飞身上树,黎青见状在树上狂奔,两人的轻功旗鼓相当,在复杂的树枝上如履平地。

      黎青借机围着树绕了一圈,转向莲花寺的方向跑。

      女人当然不是吃素的,预判黎青行动的轨迹,扔出镰刀砍断树枝,黎青未能料到一脚踩空掉下树去。

      女人再次收回镰刀,紧接着将一对镰刀同时抛出,黎青转身再次隔挡,意外却发生了。

      其中一把镰刀的轨迹竟然发生了变化,速度极快,黎青没能挡住,那弯钩便直接绕向身后,嵌进了肩胛骨的皮肉里。

      “别挣扎了,刀上有毒。”

      女人轻蔑地笑出声,黎青屏蔽女人的话,忍痛拔出镰刀,锋利的镰刀刀面斜度很大,上面还挂着自己体内的黑血。

      女人靠近的瞬间,黎青用力甩出镰刀。

      “偷袭?没用的。”女人掌控镰刀的行动轨迹回到自己的手中。

      女人一脚踩在黎青胸口,黎青吃痛躺倒在地,背后的刀伤磨得黎青咬牙切齿。

      女人出口调戏:“中原的男子真是娇柔,像出水的芙蓉似的,真想看看你被蹂躏的样子呢。”

      黎青胸腔起伏,嘴里吐出口血水,手肘撑地对抗女人脚下的力气慢慢起身,阴恻恻的笑,道:“是吗?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话落,女人原本疑惑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随后全身的骨头像软了似的七扭八歪地散架,倒在地上。

      “你!你怎么没中毒!我怎么?”

      黎青不紧不慢地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又择了几根草去,这才暗含唏嘘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连我百毒不侵都不知道,还敢对我用毒。看看你的手吧,粘了我的血可是要受万毒噬体的痛苦。”

      黎青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学着女人一开始的样子,吊儿郎当道:“我宣布,你现在被我反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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