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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疏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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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士和竹叶正在外间,闻言急忙赶过来。
“她好像退烧了……”
医士连忙上前查看卫昔玉的情形,又去切脉。
“恭喜王爷,”医士长舒一口气,“太子妃热度已退,脉象趋于平稳,若微臣没有猜错,最危险的时刻,已经度过去了……”
“她何时能醒?”
“这个微臣不敢肯定,许是今明,许是再过两日。太子妃病得太久,气虚血弱,可能苏醒还需要一些时间……”
竹叶喜极而泣,外面侍奉的仆婢也各自长舒一口气,唯独赵元绎立在榻边,呆呆望着榻上依然沉睡的女子,脸上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突然不敢面对她。卫昔玉从一个很长的梦境中醒过来,恢复意识的瞬间,周身酸痛得全然不像自己的。
她慢慢睁开眼,看见眼前的幔帐和四周的房间,有些眼熟。
竹叶正守在榻边,看见她苏醒,顿时激动得弹起来:“太子妃,您终于醒了……”
“我这是在……”
“这是肃王府,您过去住的地方,”竹叶连忙端来一杯温水,“太子妃润润嘴。”
卫昔玉就着她的手饮下半杯,费力地回想之前的一切。记忆逐渐回溯,自己好像是被带去了宗正寺的刑房,对方逼她招供,她便自毁相抗……
“我怎么会在这儿?”
“是王爷派人把您从宗正寺救出来了,”似乎想起什么,竹叶舌头打了个转儿,“……不想牢中寒症流行,您回来时不小心染上。王爷担心您的安危,也怕病症传播开,这才留您先在府中养病,命奴婢来伺候。”
卫昔玉心中泛起一丝犹疑:“王爷还好吗?”
“您放心,王爷没事,”竹叶温声道,“只是王府成了疫区,闭门谢客,府里上上下下仔细清扫了一遍,还撒了药驱疫,咱们这个院子也一直封着。”
“所以,一直是你在这里照看我?”
竹叶脸上的笑意略褪了些,不由避开她的注视:“王爷拨了几个得过寒症的婢女仆从,与奴婢和医官一起照顾太子妃,药食用度也一应无缺……”
卫昔玉默了片刻,眸中的失望一闪即逝:“也对,我得了瘟疫,旁人自然避恐不及……”
“院子封着,王爷虽说……不方便来,但每天都来过问太子妃的情况,”竹叶抿了抿唇,“还有,太子殿下得了信儿,也来看过好几次,但没能进来……”
“他不让?”
“王爷说……说寒症凶煞,多一个人接近您就多一分危险……”
卫昔玉惨然一笑,又感慨地望着竹叶,紧紧握住她的手,“幸好还有你,这种时候,你不顾生死地照顾我,我欠你天大的人情,将来只要我活一日,必定不亏待你。”
竹叶满脸愧疚,嘴唇抖了抖,扑通跪地:“您千万别这么说,奴婢……奴婢承受不起……”
“有什么承不起的?”卫昔玉示意她起来,“咱们是过命的情义,除非,你要跟我生分……”
“奴婢怎么敢……”竹叶只得起身,双手愈发局促地捻着衣角。
或许在卫昔玉看来,这是她身为忠仆的自谦,只有竹叶自己知道,她对卫昔玉撒了多大一个谎。
可这个谎她不能不撒。
赵元绎离开时单独吩咐她,等卫昔玉醒了,自己来过的事一个字不许提,只告诉她是她和医官在这里照顾。
竹叶不解,他明明冒着染病的危险不眠不休守了这么多天,为什么好不容易等她快醒了,他不仅要走,还不让她知道一切?
侍奉你主子这么久,你该晓得她最不喜欠别人的,尤其是本王。你若希望她痊愈后,能继续好好地生活,就不要多嘴。
这话镇住了她。
虽然她答应过与卫昔玉荣辱与共,同仇敌忾,可她此刻才深深明白,赵元绎是对的。
卫昔玉是太子妃,他却是太子的叔叔,说了又能如何?除了让自家主子陷入更深的纠葛苦楚,没有任何好处。
她猜得出卫昔玉在想什么,也明白赵元绎在说什么,再是愚钝,也该知道不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想到此,竹叶心中愧意更深,只得顾左右而言他,“粥和药都热着呢,医官说您醒了,可以用一些,奴婢这就去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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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五六日,卫昔玉身上的红疹逐渐消退,腹下的伤口也已结痂,甚至可以下地行走。
虽然身子还发飘,但独自走到院中晒太阳没什么困难,医官一日三趟来请脉,衣食汤药也有专人服侍,日子颇有些闲适之意。
院子早已解禁,只是从她醒来,至今赵元绎都未曾露过面,只派朱远每日过来她的情况,有没有用度缺损。朱远自然是一如既往地客气周到,唯独对赵元绎的事几乎只字不提。
她的确是个麻烦的客人,他不能怠慢,但也无亲近之意。
倒是不意外,她是他什么人呢?还得了瘟疫,他这样已是仁至义尽。
卫昔玉坐在廊下这样想着,不禁自嘲笑了笑,觉得自己还是对人性抱有过高的期待。熟悉的天光透过回廊和花影照下来,映着她仍然苍白的脸。一束束阳光的影子里,却见竹叶自远到近快步走过来。
“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
卫昔玉微怔:“他怎么来了?”
“殿下得知太子妃大好了,特别欢喜,特地接您回太子府养着,”竹叶有些踟蹰瞧着他的表情,“王爷也答应了……”
“是吗?那再好不过,”卫昔玉施施然起身,“就算太子不来寻我,我还要去找他呢。总在这里叨扰,也不合适,这样正好。”
话说完不久,两人远远见一行人正朝这边来,为首的正是赵崇峻。
他目光正四处搜寻着她,眼见她站在廊下,立刻小跑着上前,几乎将她拢在怀中。
赵元绎在他身后,身后跟着几个侍从。见此情景,他立刻止步,站在不远处,刻意与二人拉开一段距离。
“昔玉,孤终于见到你了,”他的面色一改平素的挑剔漠然,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幸好你还活着……”
卫昔玉的目光极快地掠过不远处的男人,又回到赵崇峻身上,这次她破天荒没挣开他的亲近,只柔声道:“让太子悬心了……”
“听说这里解了禁,孤赶紧来接你,”赵崇峻无视周围人的存在一般,情深意切望着她,“跟我回府好不好?我已请来最好的御医候在府中,一切都安排妥当,你只管好生养病,什么都不用想……”
若在过去,她说不定会婉拒他的殷勤,可此时,不知为何,她已然失去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她点点头:“好,我也叨扰王爷多日了,的确该回去。”
“孤让他们备车过来,”赵崇峻立刻吩咐贴身内侍,又让竹叶去收拾太子妃的东西。他回身对赵元绎一礼,“侄儿多谢皇叔照拂昔玉,这些日子多有打扰,待昔玉好些,侄儿再专程过府拜谢。”
“太子言重了,”赵元绎缓步上前,虚虚扶了他的礼,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意,“此事是本王分内之责,如今太子妃安好,本王也放心,太子无需多礼。”
“胡全,”赵崇峻肃声吩咐,“所有照顾过太子妃的人,每人赏赐黄金十两。”
胡全是赵崇峻的贴身内侍,闻言让人立刻端出托盘,将盘中的金条分给院中仆婢。众人大喜过望,喜滋滋领受,连声谢恩。
“对了,孤还听闻,这次是皇叔的人救回太子妃,”赵崇峻状若随意道,“不知是哪位勇士?孤要当面相谢。”
卫昔玉听了这话,不禁也望赵元绎,她在宗正寺自伤昏迷,还真不知自己是怎么被救回王府的。
赵元绎微微犹豫了下,看向身后一个护卫,“七月,见过太子。”
一个面容秀婉的灰衣护卫依言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对二人拱手。
卫昔玉神色微动。
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