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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唤灵符 ...


  •   “我杀的并非是人……”

      这句话在无名的唇齿间打了个转,终究没有说出口。

      无名在饭馆过了快两个月快活日子。自打他来了以后,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颠勺的手就没停过。月底盘账,老板姐竟真给他发了工钱,沉甸甸的一小串铜钱握在手里,让无名踏实了不少。

      只是这城里,近两个月却不太平,悄悄流传起一个怪谈。

      “深夜里,有独行的侠客,专带走肮脏的灵魂。”
      茶余饭后,总有人压低声音议论。有人说,那是断金门的修士在引渡罪孽深重的亡魂;也有人说,是赤金楼那个红发魔女,专抓恶人回去炼制世上最邪门的药水。

      最犯愁的是丧葬铺的掌柜。这两个月里,镇上接连死了好几个,无一例外都是臭名远扬之辈——逼良为娼的凡人赵普,奸淫掳掠的王牙子,甚至还有一个作恶多端的修士。这些人死了,连个愿意为他们操办后事的亲戚都没有,都被草草拖到乱葬岗埋了。

      “这赚钱的买卖……就这么飞了。”掌柜的望着空荡荡的店铺,愁眉苦脸地拨弄着算盘珠子。
      这天一大早,老板姐对无名说:“今儿我得去参加舅舅的葬礼,饭馆歇业一天。”无名无事可做,便在他隐居的那座小山附近随意徘徊。晨露未干,空气清新,他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慢慢走着。

      刚绕过一片灌木丛,他脚下猛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低头一看,竟是一名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青年修士,直接挺地躺在地上。那人穿着一身红黑色劲装,此刻已是破损不堪,血迹斑斑,身高八尺的汉子此刻瞧着分外狼狈。他披头散发,气息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无名心头一凛。他伤了人,或杀了人?而且更要命的是,无名今早出门闲逛,根本没带上他那顶用来遮掩容貌的斗笠。

      杀人灭口,除暴安良。理由似乎很正当。

      无名几乎没有犹豫,“唰”地一声拔出了那柄随处捡来的铁剑,剑尖寒光一闪,直直刺向地上青年的面门!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其皮肤的刹那,那本该昏迷的青年却猛地将头一偏,竟张口说道,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一丝奇特的韧性:
      “这位好哥哥……我没杀人……留我一命吧。”

      无名的动作顿住了,他歪了歪头,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随即手腕一翻,利落地将铁剑收回鞘中。
      “要死要活,就去悬壶救世的赤金楼。”他语气冷淡,“我可不是什么医师。”

      “好哥哥……”青年艰难地喘了口气,“等我……爬到赤金楼,就真的一命呜呼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这话听着顺耳,可这修士说话的同时,却费力地翻了个身,巧妙地露出了别在他腰间的一枚符箓——那是一道唤灵符。无名认得这东西,只要佩戴者一死,方圆二百里内,所有修士都会立刻感知到他的具体位置。

      无名挑挑眉,语气危险起来:“你在威胁我?”

      “哪敢呐……”青年声音更弱了,仿佛刚才那个动作耗光了他所有力气。

      无名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俯身,一把揪住他劲装的后脖领子,像拎个大号包裹似的,将比他还高半头的青年从地上提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拖着他往回走。
      “咳咳……”被勒得难受,青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闭嘴。”无名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

      一路无话。无名将他拎回自己隐居的小屋,随手丢在屋内唯一的草席上。接着,他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瓶瓶罐罐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不一会儿,几个装着伤药和灵膏的瓶罐被丢到青年身边。
      “自己用。”无名言简意赅。

      青年强撑着坐起身,苦笑道:“我……已经一丝灵力都没有了。”

      无名闻言,猛地再次将铁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剑锋冰凉刺骨:“没有灵力,还敢用唤灵符威胁我?你胆子倒是大得很啊。”

      青年似乎吃准了他不会真下手,居然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刺杀国主,你胆子也不小。”

      “……”无名握剑的手紧了紧。名气要是真能当饭吃就好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片刻。无名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青年垂落的手背,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刺青图案。
      “酆都的人?”无名收剑入鞘,语气略带嘲讽,“你也是去刺杀你家掌门未遂?看来咱们半斤八两。”

      “不一样……”青年摇头,气息仍有些不稳,“断金门的修士……刺杀掌门,天经地义……”

      “还没杀成,”无名嗤笑一声,“真够废物的。”

      “你行你上啊……”青年反唇相讥,“杀成功了……掌门就是你的了……”

      “现在是要跟我犟嘴,还是要命?”
      “好哥哥……我是真的……一丝灵力都提不起来了……”青年眨眨眼,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无辜些,“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吧……”

      无名瞪了他一会儿,终是败下阵来。他认命地蹲下身,拿起药瓶,开始亲手为青年处理伤口。他清洗伤口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但每一步都精准有效。

      那青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无名近在咫尺的脸看。无名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手下清理伤口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嘶——疼疼疼!”青年立刻痛呼出声。

      “疼就对了。”无名头也不抬,手下没停,“我这力气,你要是不觉得疼,那估计就是已经死了。”

      “能死在这么好看的哥哥手下……也值了——哎哟疼疼疼疼!”话没说完,又换来无名更用力的按压。

      好不容易包扎完毕,无名随手从一旁扯过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巾,扔到青年脸上:“好好擦擦你的脸,血乎刺啦的,碍眼。”

      青年接过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脸庞和脖颈上的血污。随着污迹褪去,露出一张颇为英挺俊朗的脸,只是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

      无名一边收拾药瓶,一边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未来的断金门掌门叫什么,我就叫什么。”青年狡黠地笑了笑。

      “……都被打成这副狗样子了,哪来的自信?”无名毫不客气地吐槽,“赶紧说,别卖关子。”

      “真不能告诉你……”青年束好散乱的长发,动作居然还挺利落,“等我当上掌门那一天,你不自然就知道了?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去再战了!”说着,他竟真的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就往门口走。

      无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我把你从鬼门关捞回来,不是让你立刻又去黄泉路上狂奔的。就你现在这样,连我都打不过,去送人头吗?”

      青年脚步顿住,回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那哥哥的意思……是愿意收留我喽?”

      “我可没有和未来掌门住在一起的资格。”无名松开手,抱臂冷眼旁观。

      “哥哥救我一命,我以身相许都来不及呢!”青年瞬间变脸,笑嘻嘻地转身,毫不客气地直接躺倒在了屋内唯一的那张硬板床上,还舒服地蹭了蹭,“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在哥哥这儿暂住,等我当上宗主,一定风风光光带你走!”

      无名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这串连珠炮似的话,尤其是“以身相许”四个字,就看见这家伙已经反客为主,占了他的床。他心头火起:好啊,这是想把我稳住,回头好抓去换悬赏?说得倒是好听!

      他几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直勾勾地盯着躺在床上的青年。

      青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转身面向墙壁。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依旧灼热,仿佛要在他背上烧出两个洞来。

      “好哥哥……”他忍不住小声开口,带着几分求饶的意味,“我……我有这么好看吗?值得您一直这么盯着……”

      “毛病?”无名俯身,毫不客气地揪住了他的一只耳朵。

      “哎哟!哥哥!疼疼疼!”青年痛得直叫,连忙告饶,“我不白住!我不白住!我能带你进城!”

      “我要是连城都进不了,早就饿死在山沟里了,还用得着你帮?”无名手下力道不减。

      青年内心腹诽:守城那几个家伙督察工作做得这么烂,还活着干啥?
      “是光明正大地进!不用躲躲藏藏!”他急忙补充道,“我还能给你银子!很多银子!”

      无名这才松开了手。青年揉着被掐得通红的耳朵,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证明?”无名问。

      青年立刻从腰间摸出一块深色木牌,只见木牌上古朴的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无畏弑君,伏诛当立”。

      “这是只有得到认可,有资格竞争断金门掌门之位的修士才有的……”他话还没说完,木牌就被无名一把抢了过去。

      “好东西啊。”无名翻来覆去地看着木牌,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刻字,“只要有这个,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城?那我还留着你有什么用?”

      青年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大意了!断金门弟子之首的身份牌被一个全国通缉的要犯抢走,这要是传出去,他这脸可就丢大了,以后还怎么在门派里混?
      “牌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他赶紧赔笑,“主要还是得看人,有我在身边,不是更稳妥嘛?”

      “那你刚才说的银子呢?”无名把木牌在手里抛了抛,“有银子你不去住舒服的客栈,跑来送我干什么?”

      青年立刻从随身的储物袋里掏出几块亮闪闪的银锭,双手奉上:“哥哥长得这么俊,我心甘情愿送你的!”

      无名拿起一锭银子,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下,又掂了掂分量,确认是真货无疑。
      “行吧,量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他这才将木牌扔回给青年,“明天带我进城,我倒是要看看,你这‘未来掌门’有多大本事。”
      “哥哥相信我就好!”青年接住木牌,松了口气。
      “但前提是,”无名指了指地面,“你现在,立刻,从我的床上滚下来。这床是我睡的,你,去门边那块空地上待着。”

      无名说完,等了几息,却发现那青年一动不动。他伸手扒拉了两下,对方竟毫无反应,仔细一听,呼吸均匀绵长——这小子居然伤势过重加上疲惫,已经昏睡过去了!

      折腾了这半天,无名自己也饿了。他懒得再管这麻烦,独自踱步到屋外,坐在门前的石头上,掏出老板姐之前给他带的、还没吃完的冷包子,就着山间的清风慢慢啃着。直到天边最后一丝晚霞被暮色吞没,他才起身回屋。

      刚推开门,就看见那青年已经醒了,正端坐在床边,用手一下一下拍着床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哥哥,长夜漫漫,一起睡觉吧?”

      无名连眼皮都懒得抬,径直走过去,毫不留情地一掌将他从床上推到地面。
      “你,睡地上。”
      “好狠的心啊哥哥……”

      无名全当没听见,自顾自脱了外衣,吹熄了油灯,在床上躺下,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那青年竟比无名醒得还早。无名刚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笑眯眯的俊脸。

      他几乎是本能反应,一拳就挥了过去!
      青年反应极快,脑袋一偏,险险躲过,嘴里嚷嚷着:“下手这么狠!哥哥,要懂得怜香惜玉啊!”
      无名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没好气地说:“瞧瞧你这身板,都比我高出一个头了,还让我怜香惜玉?还有,别一口一个哥哥地叫,折寿。”
      “你年纪确实比我大嘛,叫声哥哥怎么了?”青年笑嘻嘻地,浑不在意,“咱们早饭去哪儿吃?”
      “城里。”无名言简意赅。

      几句话的功夫,无名已经利落地穿好衣服,将那顶黑纱斗笠仔细戴在头上,准备出门。

      二人一同来到城外,在距离守城修士还有一段距离时,无名压低声音:“别耍花招。至今为止,除了国主,还没有人能在我手下讨到便宜。”
      “哥哥放心,”青年笑得眉眼弯弯,“我会保护好你的。”
      “……”无名心里一阵别扭,这人说话怎么总是黏黏糊糊的。

      可一到守城修士面前,那青年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周身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掏出木牌在守卫眼前一亮,声音沉稳有力:
      “酆都断金门大弟子,谁敢拦?”

      守城的修士显然认得这令牌和这气势,连忙躬身让开道路,连多看无名一眼都不敢。无名心里暗自嘀咕:明明就没人打算拦,装模作样给谁看呢?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严肃起来,瞧着倒是有几分唬人的派头,还挺……顺眼。

      等顺利进城,走出一段距离后,那青年立刻又换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凑近无名问道:“哥哥,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无名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那个熟悉招牌:“我在那儿打工。”
      青年略显诧异。“给凡人打工?”
      无名瞥他一眼。“有意见?”
      “哪敢。”

      有意见的当然不是他。此刻,饭馆门口,老板姐和小晓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无名领着一个气质不凡的陌生修士,朝着饭馆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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