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云几率 [向哨]》明域暗屿

10、今日睡美人云

　　转眼又是饭点错过，三人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正讨论吃什么，忽然传来清晰的敲门声。

　　宋青霭走过去，没想到门外是拎着餐盒的宋照野。

　　薛骋和乐画舟一回办公室又开启梦游模式，这会儿听到宋青霭意外但难掩开心的声音：“哥，你怎么来了？”

　　薛骋看着宋青霭扶在门边的手握紧又放松，迷迷糊糊地想，奇怪，青霭怎么这么紧张。门外不是他哥吗……

　　没让宋青霭接过去，宋照野拎着一看就是星球点评得分最高那家店的包装袋进门。

　　薛骋清醒了，有点陌生的拘谨：“照哥好。”

　　宋照野倒是很亲和地打了招呼，将餐盒放在办公室另一边的栗色长桌上。

　　他倚在宋青霭的工位旁：“听经理说你们一直在忙，还没吃饭？点了附近评价不错的餐厅，看看合不合口味。”

　　宋青霭将餐品分别递给薛骋和乐画舟，两人诚恳道谢。唯有美食才能抚慰奔波劳累多日的心灵，一时间办公室内安静得只剩一点大家吃饭的动静。

　　宋照野在宋青霭的位置上坐下来，翻阅自己还没处理的消息。

　　宋青霭最先用完餐，靠近宋照野身边，小声问：“哥，你怎么过来了呀？”礼和管理还挺严，没有预约进不了门。虽说……

　　“有人忙得不着家，我当然只好来工作的地方看看了。”宋照野关闭眼前的页面，注视着宋青霭一下流露出那种令他心软的神色，长而密的眼睫微微颤动。

　　宋青霭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宋照野笑起来：“猜猜这次我准备了什么？”

　　宋青霭总是很长时间见不到哥哥，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有了一种相处的默契：宋照野回来见他，无论形式，总会带上一份礼物。

　　宋照野的手腕轻轻靠在宋青霭垂落的手边，将碰未碰的距离。

　　只见银色的轻质金属手环亮了亮，流过一道浅蓝色的光：“身份认证已通过。准许成员加入。”

　　乐画舟和薛骋先后用餐完毕，但看宋照野和宋青霭在谈话，便没有凑上前，给他们留出空间。这时二人手环同步跳出新消息，终于好奇道：“新成员？”

　　面前的宋青霭反应过来了，差点一把抓住宋照野近在咫尺的手：“你是外聘专家？”

　　宋照野满是笑意的眼里分明说着“小云真聪明，这么快就猜对了”，不过只点点头。他在外从不这么称呼宋青霭。

　　薛骋琢磨明白，顿感压力减轻不少，又不免犯难，都需要申请专家支持了，这案例不会比想象中还棘手吧？

　　读出乐画舟和薛骋神色中的担忧，宋照野宽慰道：“我主动申请，和事务所要求配备的情况不同。”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宋青霭正准备共享其他权限，又听宋照野说：“来的路上遇见主管，他让我转告你们今天先休息。工作要紧，但一直绷着反而影响效率，有事在家里处理也行。”

　　总算有了好消息。就算到家大概率要工作？能休息一时是一时。

　　乐画舟雀跃地和宋青霭、薛骋击掌，马上收拾东西争分夺秒冲回家。薛骋更是道别后一眨眼消失在了办公室。

　　之前最在意进度的宋青霭反而不急了，他要赶着回去的理由就在身边，无妨边聊边收拾。

　　等宋照野和宋青霭下楼，却见乐画舟还在事务所门口，看样子等候已久。

　　乐画舟看他们并肩走过来，无奈道：“住太远，飞行器好难约。”
　　又补充说，“周边太贵，隔得远的片区飞行器出行费用也高。难得找到现在的住处，虽然远，但价格还负担得起，重点是房租里包括了飞行器平价共享计划的钱。只是便捷程度就没法要求了。”

　　宋青霭想起她和家中尚未修复关系的事，关心道：“要不你坐我的飞行器？最近我哥接我。”

　　乐画舟笑道：“那可真是帮大忙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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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完乐画舟，二人回到家中。宋照野别的什么都没让宋青霭做，直接把他打包洗漱完塞进被子休息。

　　等宋青霭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暮色消失殆尽，幽黑的夜幕连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海面，将房屋紧紧包裹，仿佛世界上只有这一幢小屋还亮着灯，存在于此。

　　他走下楼，借着灯光的指引，发现宋照野坐在花园里，皎洁的月光映衬得他审阅信息的模样无比专注。

　　宋青霭刚走到门边，不知藏在何处的章鱼伸出一只触手帮他拉开门。他走进花园，在另一把躺椅上坐下，让跟着自己的水母找章鱼玩去了。

　　宋照野察觉他的到来，便关了虚拟屏，微笑道：“怎么才睡了三个钟头不到？休息好了吗？”

　　宋青霭点点头，又摇头：“事情没结束，谈不上休息……但总算没那么困了。”

　　身边顶起来两条粉红的触手，一条稳稳抓着杯鲜榨果汁，透亮清爽的莓果色泽，一条端着小碟切好的水果，各色时令码得整整齐齐。宋青霭接过两样，在桌上摆好。

　　天空，海洋，都是多么遥远的存在，即便近在眼前，也始终沉默不语。只有花园里的群芳还在温柔地用馨香送来听不懂的关怀。

　　宋青霭收到宋照野发来的材料，大致扫过几眼，发现是自己还没完成整理的报告：“现阶段的全部总结？”

　　“看不得你没法休息，又知道你挂心进展。我都是组员了，当然要帮组长分担。”宋照野将一块水果送到宋青霭唇边。

　　宋青霭一目十行地看过报告，咽下口中甜滋滋的汁液，问道：“哥，你看过记录有什么想法吗？”

　　宋照野放下茶杯，望向被隔绝层浪拍岸声的海面：“你觉得她和家族内部关系如何？”

　　宋青霭认真思考：“原本觉得只是长辈管控太过，实际了解后，似乎嫌隙比想得更深。”

　　宋照野将追随着章鱼悄悄飘至近前的水母捞在手中，开始用触须编绳结：“和乐家比如何？和宋家比如何？”

　　宋青霭听到宋照野自比，有点烦恼，但还是继续分析道：“相较之下，闵家内部矛盾最大。”

　　宋照野又戳了块水果给水母吃，虽然水母只是用自己半透明的身躯将水果裹了起来：
　　“我和闵行露接触不多，但以前执行别的任务时对闵家略有耳闻。她属家主一脉，父母早年意外去世，爷爷后来病故。闵行露本来应该比我在塔内高两届，但因爷爷过世休学，临近毕业成了同学。”

　　宋青霭忖度：“正是从那时开始，权力被其他长辈把持了。”

　　宋照野：“你这次去闵家，没见过闵老吧？”

　　宋青霭：“闵达、闵迩说的‘三爷爷’？听说他拒不见人，我们没能见上。”

　　宋照野：“他和家主一脉的纷争，说不定要从闵行露的爷爷算起。”

　　宋青霭不禁皱眉：“我以为这是普通的失踪，一家人内部为什么……这毕竟不是我们讯问分析课上那些极端案例啊。”

　　宋照野笑笑，谈起另一方关键人物：“我看报告里你们已经将下一步目标主要锁定在祁春迟身上了？”

　　宋青霭：“他手里有着闵行露失踪前夕最后的视频资料，还是闵行露失踪前最亲密的来往者，是绕不开的核心人物。”

　　水母这会飘飘摇摇降落在无尽夏花丛上，如同蓝紫色的云雾隐匿在一处，章鱼装作看不出它在哪里，一副遍寻不见的模样。

　　宋青霭有些出神：“我以为事务所受人委托的性质和委员会办案完全不同，没想过有必要用上塔的那些追踪技巧，觉得过于严肃。现在发现还是按学过的讯问分析思路效率最高。”

　　宋照野：“都是分析真相，总会有共通之处。”

　　宋青霭：“所以我们要再去一次祁春迟那，还要再去一次闵家。”
　　他叹气，“又要跑那么远，这么多年你怎么受得了的。哥，好累啊。”

　　宋照野笑着看章鱼闻声返回给宋青霭用力按摩：“慢慢来，总会变好的。而且，”他跟着假装叹气，“我这不是主动调职了吗？终于能休假了。”

　　宋青霭本来心里就一直记挂早先孙润说过的降职的事，这时不免再次确认：“真的不是为了宽慰我吗？”

　　宋照野按新增日程预订星渡：“有了新的调查方向，顺应安排换个部门工作。”

　　宋青霭终于放下心来：“好吧，你能不那么忙当然更好。”

　　宋照野将最新消息分享至群聊：“去A-05星的星渡订好了，不用像上次你们去闵家那么赶早，毕竟邻近许多。”
　　说完，却没听见宋青霭的回答。

　　大概近前安排暂时告一段落，紧绷的弦稍稍放松，克制不住的困意将宋青霭淹没。回来没睡多久便转醒或许是心里始终念着工作的缘故，这会有了些眉目，他不知不觉再度睡着了。

　　宋照野无言地凝视着宋青霭的睡颜，最终将他抱回房间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和章鱼一起玩闹的水母在宋青霭睡熟时已经消失，章鱼的触手里还卷着从花园里摘下的、和它颜色一样的无尽夏花瓣。

　　它悄悄放下花在床头，和宋照野一起安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