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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金玉琳琅拂眼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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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医官院放了休沐假。
宋霜序趁着休沐日,出宫来了万佛寺。
正值元宵节,寺里香客众多,都是前来求佛祈愿的。
她换了一袭青绿菡萏暗纹襦裙,看起来清丽俏人。
寺庙前院,有大师给人测算八字解签的,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正要走过去。
“姐姐,你怎会在此?”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元纵寒站在佛堂门槛上朝她招手。
宋霜序一怔,转身看见了元纵寒欣喜的睁大眼睛看着她,她却很诧异,怎会在此处遇见他?
她朝元纵寒走去,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元纵寒突然道:“前些日子听说皇祖母病了,就想着来寺庙拜拜佛,叶侍卫说这寺庙可灵了,阿寒只希望能给皇祖母多祈福,好早日康复。”
还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亏得他连太后都关心,平日看着没心没肺的。
不过她怎会信他这番说辞。
宋霜序微微一笑,“王爷一片孝心,想必太后一定能早日康复。”
她往他身张望,疑惑,“怎么就王爷孤身一人,小叶侍卫呢?”
“方才在庙会上买了个烤鸭腿,叶侍卫吃坏了肚子,此刻正在茅房呢。”他说的云淡风轻,丝毫不关心的模样。
宋霜序想的却是他王爷,独自一人往人多的地方窜,万一遇到歹徒刺客,就他这细胳膊细腿的,岂不是顷刻之间就丢掉性命了。
他有几条命够挥霍的。
索性她一时半伙儿也蹲守不到梧桐,带上他也就是顺手的事。
毕竟他上次救了她一命,她也不能放任恩人不管不是。
“正好,下官也是孤身一人,不如与王爷同行可好?”
“好呀好呀!”元纵寒激动的将她的手一拉,宋霜序被他拉到大师解签算八字的木桌前。
她不解道:“这是何意?”
“掷签测运势啊!”他不由分说,从老和尚那儿接过签筒,转手递给了她;"好不容易来一趟,姐姐就算一算嘛。"
宋霜序实在拒绝不了他那双充满期盼的目光,好像她不答应的话,眼前这人就会像瓷娃娃一样突然碎掉了。
她摇晃起签筒,木签抖动,忽地一签掷出,她拿起一看,将其递给大师。
大师接过木签,细看,其上俨然刻着一句诗:“金玉琳琅拂眼过,心向苍穹与深渊。”
宋霜序方才第一眼看见这诗时,也是一愣,心下惊诧:这与她当下的心境莫名的契合。
那木签上的诗很好解读,大师捏了一把胡子,深沉道:“琳琅之地终归不是施主心中所想,可叹朱门金锁困不住佳人,不过施主切记,既然心中已有抉择,进一步是苍穹,然而退一步却是深渊,不可妄为。”
“多谢大师教诲。”宋霜序将一串铜钱投入铁盒中,侧身望向一旁伸长脖子往那签子上张望的元纵寒,“王爷,下官解完签了,我们走吧。”
元纵寒摇了摇头,皱眉嚷嚷道:“那老秃驴说的啥呀?云里雾里,不好玩不好玩,咱们换一个。”
他扫视周围,瞥见一棵梧桐树,树根深深扎进泥土里,枝条上挂满红绸布,上面写着各种祈愿,放眼望去极为壮观。
元纵寒指向那棵梧桐树道:“我也要写。”
宋霜序凉凉道,“好啊。”
她跟在他身后,脸上毫无生气,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干嘛,竟然傻傻跟了他这么久,差点都忘了自己是来找人的。
找人的?是的,她来找‘梧桐’,梧桐,梧桐树?!
一个猜测在她脑海中炸开,梧桐与这梧桐树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他不过是正好代号叫梧桐罢了。
元纵寒拿起笔,刚要落在红绸上,手到半空顿时悬停了下来,殷切的看着她。
她与他对视一眼,道:“忘了,你现在不会写字。”她轻叹一声,接过他手中的笔,问:“王爷有何心愿?”
“我希望天天都能和姐姐出来玩。”
“就这?”
“就这。”他说的很笃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想:小孩子心性罢了,想到什么说什么,虽然幼稚至极,但颇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潇洒。
她也想要是自己也能突然像他这样。
可惜玉茗花开泥泞地,一身污秽向谁诉?
她生来就见识过后宅中各种明争暗斗,深知人行于世,如他这般不谙世事,只怕早已粉身碎骨。
有些事,想想就好了,只可惜身不由己。
她在红绸上写下一句:盼与友终日言欢,远离俗尘。
红绸被元纵寒拿走,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爬上树干,将那红绸系在高处。
然而宋霜序对他爬树一事却忍不住担忧,生怕他摔下来,脑子要是再摔一次,指不定连傻子都不用装的。
元纵寒比她想的还要大胆,挂完红绸,直接从高处一跃而下。
宋霜序慌忙中移走,闪至树下,扶过他的肩背,稳住了他的身形,这才缓缓落地。
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元纵寒方才从树上跳下是有意为之,他想试探她的身手。
他就是算准了此人的心软,不会对他坐视不管,所以他有恃无恐、任意妄为。
她方才的招式变化太快,仿佛只是瞬息之间,就已至他身后。
没料想她身手如此之好,与传闻中的别无二致,难怪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潜入医官院四年,混的风生水起。
“叶侍卫为何去这么久也不见人影。”
元纵寒耸了耸肩,“兴许是又饿了,背着我偷偷去买零嘴吃了。”他气的脸颊鼓鼓,很不得意。
宋霜序扶额,尴尬一笑:“王爷倒是多心。”
万佛寺人潮涌动,两人进了一处厢房,是万佛寺专门给世家贵族置办的一处院落,最上等的厢房。
宋霜序跟着他进了厢房。
屋内古朴雅致,墙上悬挂山水画,乃前朝画师所作,满室宽敞至极,书房茶舍一应俱全,贵人果真是住个寺庙都得住最好的。
光景透过雕花小窗投射进屋内,满室生辉。
院外的潇潇竹影,平添几分雅趣,倒是很适合文人舞文弄墨。
元纵寒却嫌弃院外风吹竹叶之声太吵,眉头紧撇。
说他什么好呢。有时候太过娇气了。
她懂他是金枝玉叶的皇子,但总是如此,她还是有些头疼。
她只好坐下陪他一起喝茶,午后微醺的风从小窗飘进,不知何时,元纵寒倚靠在桌边浅浅睡去。
醒来时,星月在天,她已不见,空留一盏茶杯。
而此时的宋霜序早已在梧桐树附近潜伏多时,静待猎物落网。
月黑风高,然而今日人影绰绰,大街小巷人流络绎不绝,万佛寺由于地处高地,于是不少香客选择在此处放明灯,以祈求上苍保佑。
人潮涌动之中,忽而闪过一抹黑,由于速度之快,眼神极难捕捉,因此没人当回事。
藏在花灯架子后的宋霜序却捕捉到了一点端倪,从架子后慢慢绕到人群中,那黑影在梧桐树下停了下来。
她赶紧跟上去想查看个究竟。
黑影趁着四下无人,手里拿出一枚金叶子往梧桐树的树干里塞,然后再合上那处缺口,简直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破绽。
这树是他的藏宝库?真是奇特的藏钱方式,她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把钱藏在这么孔目睽睽的一棵树里不被发现的。
那人藏好金叶子后又化作一道黑影,眼看着就要闪电似的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宋霜序终于出手了。
一道绿影紧随其后,‘梧桐’显然察觉到了有人跟随,回头望去,一青衣女子已已飞掠至他身侧。
‘梧桐’慌了神,这女子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好轻功,想必不是善茬,他绕了几条小路,准备甩掉这难缠的小丫头。
然而她像一支离弦的飞箭,不击中目标不肯罢手的那一种。
两人翻上屋顶,瓦片被脚踩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节奏忽慢忽快。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取你狗命的人。”
‘梧桐’听闻此言。更加断定这一定是他过去招惹的哪个仇家派来的,脚步拼命加快。
眼看前方无路,他只能飞掠上一盏冉冉升起的明灯,脚尖轻轻一点,窜上更高的高空。
宋霜序仍旧穷追不舍,两人踩着一盏盏花灯,视半空如平地。
在追了他八条街后,‘梧桐’终于耗尽力气,一坨瘫倒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深处,宛如一条颤颤巍巍的老狗。
相比之下,宋霜序却面不改色,只是站在小巷里,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剑光一凛,扫在他脸上。
她此刻才看清这张脸,此人相貌清瘦无比,约莫三四十岁,脸色略显沧桑。
“‘梧桐’,名册此刻可在你手?”
一听‘梧桐’二字,他微微一震,脸色铁青道:“你到底是谁?我凭何要将名册给你。”
他的语气丝毫不客气,还斜眼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宋霜序含笑道:“九阙阁‘玉茗’,奉命来讨要你人头,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名册,否则你知道背叛九阙阁的人是何下场。”
“玉茗尊者?你竟然是……”
“没错,所以你交还是不交?”
‘梧桐’顿时沉着脸道:“属下没有背叛九阙阁?大人怕是误会了。”
“误会?”宋霜序的手指摸索着剑身,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些时日你不见踪影,去干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