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综合症》雨刎稚

3、心跳失序

　　晨读课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教室，赦好低头默写英语单词，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身旁空着的座位。周一又迟到了——这周第三次。

　　铅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黑点，赦好盯着那个黑点发呆，直到后门传来一阵骚动。

　　"报告。"

　　周一懒洋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没穿校服，黑色T恤领口松垮地露出一截锁骨，左耳的耳钉闪着冷光。班主任老陈瞪了他一眼："又迟到？"

　　"车坏了。"周一耸耸肩，目光扫过教室，在看到赦好时微微停顿。

　　赦好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默写，却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周一拉开椅子坐下，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混着淡淡的薄荷味。

　　"喂。"

　　一颗草莓糖滚到赦好的英语本上。

　　赦好抿了抿嘴，把糖推回去："……我不吃草莓味的。"

　　周一挑眉："为什么？"

　　"……不喜欢。"赦好含糊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

　　周一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男生的拇指蹭过他的下唇，声音压低："撒谎。"

　　赦好呼吸一滞，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讲台上，老陈重重地咳嗽一声："某些同学，注意课堂纪律！"

　　周一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翻开课本。赦好红着脸低头，发现英语本上被自己无意识写满了"周一"，赶紧慌乱地涂掉。

　　体育课跑完八百米，赦好扶着膝盖喘气，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摸索着想去拿水，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张嘴。"

　　冰凉的瓶口贴上嘴唇，赦好下意识喝了一口，甜腻的草莓味瞬间充满口腔。他猛地呛住，弯腰咳嗽起来。

　　"……草莓牛奶？"

　　"补充糖分。"周一拧紧瓶盖，目光落在赦好泛白的嘴唇上，"你跑完步的样子像条搁浅的鱼。"

　　赦好擦了擦嘴角，小声道谢。阳光太烈，他眯起眼，看见周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T恤紧贴在背上，勾勒出肩胛骨的轮廓。

　　"看什么？"周一突然转头。

　　赦好慌乱移开视线："没、没什么。"

　　周一轻笑一声，突然凑近："赦好，你耳朵红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赦好整个人僵住。周一的气息太近，混着汗水与薄荷的味道，让他头晕目眩。

　　"我……我去更衣室。"赦好结结巴巴地说，转身就要逃。

　　周一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一起。"

　　更衣室里空无一人。

　　赦好背对着周一换衣服，手指微微发抖。他能感觉到周一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像一团火，烧得他皮肤发烫。

　　"你背上有个胎记。"周一突然说。

　　赦好一惊，手里的校服差点掉在地上："……什么？"

　　"蝴蝶形状的。"周一的声音很近，"很漂亮。"

　　赦好僵在原地，感觉周一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胛骨。那一小块皮肤瞬间烧起来，热度迅速蔓延到全身。

　　"转过来。"周一低声说。

　　赦好攥紧衣角，慢慢转身。周一站在他面前，黑眸深邃，喉结微微滚动。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哟，打扰了？"

　　篮球队的几个人站在门口，表情促狭。赦好慌忙后退，却被周一一把拉住手腕。

　　"有事？"周一语气冷了下来。

　　"教练找你。"为首的男生挤眉弄眼，"不过你们继续，我们不急。"

　　赦好羞得想钻进地缝，周一却面不改色，甚至帮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在这等我。"

　　说完，他松开手，大步走向门口。经过那几个男生时，周一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几人脸色立刻变了。

　　赦好靠着储物柜深呼吸，心跳久久不能平静。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绳，黑曜石珠子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刚才，周一是不是想吻他？

　　放学后的教室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

　　赦好收拾书包，发现周一不知什么时候往他课本里夹了张纸条：【天台，现在。】

　　夕阳将天台染成金色，周一靠在栏杆上，指尖转着那颗黑色耳钉。看见赦好，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赦好慢慢走近，在距离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周一突然伸手，将他拉进怀里。

　　"躲我？"

　　赦好摇头，鼻尖蹭到周一的锁骨，呼吸间全是男生的气息。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周一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夕阳在周一睫毛上跳跃，他的眼神太过直白，赦好感觉自己要被烫伤了。

　　"周一……"

　　"嘘。"周一拇指按上他的嘴唇，"闭眼。"

　　赦好颤抖着闭上眼睛，下一秒，温热的触感落在唇上——很轻，像羽毛拂过。

　　周一退开一点，声音沙哑："草莓味的。"

　　赦好睁开眼，看见男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果然很甜。"

　　晚风拂过，红绳上的黑曜石珠子轻轻晃动。赦好想，自己的心跳声大概全世界都能听见。

　　赦好站在天台的边缘，手指紧紧攥着校服下摆。周一的吻还残留在唇上，像一颗融化的草莓糖，甜得让人发晕。

　　"呼吸。"周一捏了捏他的后颈，"你想憋死自己？"

　　赦好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气，慌忙深吸一口，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周一低笑，掌心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温度透过单薄的校服布料传来。

　　"……为什么？"赦好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亲我？"

　　周一歪头看他，夕阳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你觉得呢？"

　　又是这样。赦好咬住下唇，每次问周一问题，得到的总是另一个问题。男生的目光太直接，像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而他却连周一想什么都猜不透。

　　周一突然伸手，指尖擦过赦好的耳垂："你这里，红得能滴血了。"

　　赦好下意识捂住耳朵，却被周一抓住手腕。男生的拇指摩挲着他腕间的红绳，声音低了下来："不喜欢？"

　　"不是！"赦好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

　　周一笑了，眼角微微弯起："那是什么？"

　　赦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该怎么说？说每次靠近周一，心跳就会失控？说他在笔记本上写满了周一的名字？说他其实……

　　"算了。"周一突然松开手，"不逼你。"

　　赦好怔住，看着周一转身走向天台边缘。男生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独，肩线绷得笔直。

　　"周一。"赦好鼓起勇气喊他。

　　男生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回去吧，要锁门了。"

　　当晚的梦境混乱不堪。

　　赦好梦见自己站在雨里，周一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过，水花溅湿了他的校服。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周一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雨幕尽头。

　　赦好猛地惊醒，发现窗外真的在下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他摸出手机，屏幕显示凌晨三点，锁屏壁纸是周一随手拍给他的晚霞。

　　手指悬在聊天界面许久，赦好最终只发了一个句号。

　　没想到对方秒回：【？】

　　赦好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摔在床上：【你还没睡？】

　　【修车】

　　附带一张照片——周一蹲在车库里的背影，黑色背心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脊背上。

　　赦好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他重新解锁，犹豫着打字：【今天在天台……】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慌忙长按想撤回，周一的回复却已经跳出来：【想明白了？】

　　赦好把脸埋进枕头里，耳朵烫得厉害。他该怎么回答？说他想明白了自己可能喜欢周一？说他其实对草莓过敏，但周一的草莓糖他却舍不得拒绝？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明天当面说】

　　接着是一张模糊的自拍——周一半躺在摩托车座椅上，唇角微扬，耳钉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晚安，赦好】

　　赦好蜷缩在被子里，心跳声大得盖过了雨声。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草莓糖的甜味。

　　——明天，他一定要说出口。

　　第二天清晨，赦好在校门口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你就是赦好？"

　　三个穿着篮球队服的男生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高个子上下打量他，目光落在他的红绳上："听说你和周一关系不错？"

　　赦好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高个子笑了笑，眼神却冰冷，"就是想告诉你，周一不是什么好人。"

　　赦好皱眉："什么意思？"

　　"他前女友怎么转学的，你知道吗？"另一个男生插嘴，"还有上学期被打进医院的那个转学生……"

　　赦好攥紧书包带："我不信。"

　　"随便你。"高个子耸耸肩，"不过好心提醒你，离他远点。不然……"

　　"不然怎样？"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一单手插兜站在那里，眼神阴鸷。篮球队的几人脸色瞬间变了。

　　"周、周一……"

　　"滚。"

　　一个字，轻得像羽毛，却让那几人落荒而逃。周一走到赦好面前，眉头紧锁："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赦好摇头："没什么。"

　　周一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理那些废物。"

　　男生的掌心很暖，动作却小心翼翼，像在触碰什么易碎品。赦好抬头看他，发现周一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你昨晚……没睡？"

　　"嗯。"周一收回手，"修车到四点。"

　　赦好想问更多，上课铃却响了。周一推着他往教学楼走："放学等我，有话跟你说。"

　　赦好点点头，心跳又开始加速。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周一还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如果周一真的那么危险，为什么自己却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