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臆博，我要疯掉了》HXY雨子

6、第一和倒一都是我的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斑驳的水泥地上拖出长长的光痕。吊扇吱呀转动，卷着热浪掠过堆满练习册的课桌。

　　刘老师站在布满粉笔灰的黑板前，藏青衬衫后背洇出深色汗渍，他最后敲了敲讲台：“今天就讲到这，下课吧。”

　　瞥见前排几个脑袋不停点着打瞌睡，大手一挥，默许学生们如获大赦般冲向操场。

　　少女却像尊凝固的石膏像，侧脸枕在摊开的练习册上，细碎的刘海垂落，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隔壁桌翻动试卷的窸窣声突然刺破寂静，她睫毛轻颤，缓缓支起身子，露出瓷白脸颊上几道红印。

　　“哎，都出去玩儿了，你咋没出去啊？”带着刚睡醒的鼻音，秦臆博慵懒地直起腰。她随意挽起校服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腕，杏仁眼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困意。

　　孙艳垂眸转着笔，发梢随着动作在肩头晃动。阳光掠过她冷白的指尖，在草稿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我没考好。”钢笔尖在纸面划出流畅的弧线，“偏科太严重了。”

　　电风扇叶片搅动着凝滞的空气，带着油墨味的风拂过她微微蹙起的眉。

　　恍惚间，父母的声音又在耳畔炸响——

　　——爸妈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懂得体谅父母?

　　——为什么人家周焕能考第一，你偏偏是万年老二？

　　——考不到第一，今晚就跪着不要吃饭了。

　　这些话像砂纸般反复摩擦着心脏，她突然轻笑出声：“我妈回家知道肯定得揍我。”语气轻得如同飘在热浪里的蝉鸣。

　　秦臆博歪头打量她，注意到少女利落的短发修剪得刚好齐耳，几缕发丝俏皮地翘起，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耳后投下细碎的阴影。

　　“啊？你语文一百四，不是挺好的吗？”她扯松领口的纽扣，露出脸颊处淡淡的红印，“你偏哪科啊？”

　　“就语文偏科。”

　　孙艳停住笔，想起昨日周焕单手撑在课桌的模样。那个永远稳居年级第一的男生，琥珀色眼睛弯成狡黠的月牙，用成绩作诱饵诱哄秦臆博和他同桌。她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别的课我都满分。”

　　秦臆博张了张嘴，最终把“你妈咋不揍死你呢？”的吐槽咽了回去。

　　她盯着少女侧脸柔和的轮廓，突然觉得这场对话玄幻得像是在做梦——要是自己能带个一百四十分回家，估计能直接晋升为家庭地位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斜阳将教室切割成明暗两半，孙艳突然利落地合上钢笔，金属笔帽碰撞桌面发出轻响。

　　她跨过课桌间隙，在秦臆博怔愣的目光中，径直坐到周焕的座位上。指尖灵巧地勾住少女垂落的发丝，在光影里绕出温柔的弧度：“秦臆博，我不比周焕差。”尾音带着蛊惑的颤意，“我能教你解最难的几何题，背最拗口的古文，要不要和我做同桌？”

　　秦臆博咬着下唇露出为难神色，她双手合十举在胸前，琥珀色瞳孔里盛满歉意：“可是我上个月就答应周焕了……”

　　孙艳突然揉乱她蓬松的发顶，余光瞥见走廊阴影里熟悉的身影。睫毛忽地颤动着垂下，语调染上破碎感：“我妈因为我语文没考满分，罚我跪了三晚……”冰凉的指尖拽过秦臆博的手，按在自己苍白的脸颊上，“秦臆博，我需要你。”

　　秦臆博刚要开口婉拒，怀中的孙艳突然如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下来，毫无预兆地失去了支撑力。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那纤瘦的身躯，掌心能清晰触到对方急促却逐渐微弱的呼吸。少女苍白的脸颊贴在她肩头，冷汗浸透的碎发凌乱地黏在额角，这幅模样刺得她心脏猛地一缩。

　　“孙艳！”秦臆博声音都变了调，双臂环住对方膝盖与后背，几乎是踉跄着冲向教室门口。撞开挡在过道的周焕时，她甚至没来得及抬头，只急促地喊道：“你们都让一让！”

　　“秦臆博，我......”

　　周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被她慌乱的脚步声彻底盖过。

　　“都让一让，别挡路！”

　　抱着逐渐下沉的重量，秦臆博感觉眼眶发烫。走廊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走廊尽头的医务室标志，满心只剩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转过走廊转角的刹那，孙艳悄悄睁开左眼。夕阳为她的睫毛镀上金边，狡黠的目光与周焕眼神相撞后，飞快地眨了眨眼。风掀起少女校服衣角，将她未尽的呢喃揉碎在燥热的空气里——

　　秦臆博说，你周焕要为我孙艳让路了。

　　第一和倒一，都该是我孙艳的。

　　消毒水混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

　　孙艳躺在吱呀作响的病床上，望着窗外追逐打闹的人群，校医的低语声混着秦臆博慌乱的应答从帘子外传来。她安静地盯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颊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你刚刚吓死我了。”

　　帘子被猛地掀开，秦臆博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塑料椅上，长发随着动作晃出活泼的弧度。她伸手轻轻按住孙艳的膝盖，指尖的温度透过单薄的校服裤传来。

　　“校医说，你是因为贫血才导致的晕倒。”

　　秦臆博的指尖轻轻落在她膝盖上，动作比触碰易碎的琉璃还要轻柔。少女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校服布料渗进来，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幼兽。那双盛着水光的杏眼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还疼吗？”尾音带着微微的发颤，仿佛受伤的人是她自己。

　　“你心疼吗？”

　　孙艳歪头笑了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旧伤在膝盖处隐隐作痛，可当对上那双盛满关切的眼睛时，她反而想把所有脆弱都摊开来。那些在父母面前咬紧牙关的倔强，此刻都化作了想被偏爱的小心思。

　　吱呀——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周焕抱着竞赛资料出现在门口。

　　秦臆博猛地起身：“你怎么来了？”

　　“我刚刚看你进医务室，以为你受伤了。”周焕顿了顿，又解释道，“刚刚主任叫我去准备竞赛，所以我不在。”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突然响起，震得空气都跟着发颤。校医急匆匆从里间冲出来，把药盒塞进孙艳手里：“病人需要静养，你们快去上课吧。”

　　孙艳攥着药盒，垂眸时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老师，我需要人照顾。”

　　“那就这个女同学照顾吧。”校医翻出两张病假条，“这位男同学把假条交给班主任。”

　　“周焕你先去上课，我留下来就行！”秦臆博已经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掖好孙艳身侧的被角。

　　她没看到，孙艳偏头时对着门口扬起的嘴角——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正隔着病床与周焕对视，无声的挑衅在空气中炸开细小的火花。

　　……

　　“同学，你是不是奥班的？”隔壁女孩轻轻拍了下秦臆博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试探。

　　秦臆博正托着下巴发呆，闻言懵懵地抬起头，“啊，是啊。”

　　女孩立刻换上讨好的语气：“那你借我抄抄呗？”

　　这副模样，让秦臆博恍惚想起当初自己向周焕求助时的模样。可惜，她选对了求助对象，这女孩却看走了眼。

　　“拉倒吧，我都不会。”秦臆博忍不住笑了，居然有人想抄她的作业，这也太离谱了。

　　“你别谦虚了！”女孩显然不信，生怕被拒绝，急忙补充，“哎呀，没有事，你写啥我写啥！”

　　“哎，那行吧。”

　　秦臆博敷衍地应下，心里却暗自窃喜。可当她翻开试卷，刚扫了两眼，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一个也不会呀，蒙吧！

　　看着秦臆博飞速答题的样子，女孩满眼震惊，暗暗感叹：不愧是奥班的学霸，审题速度就是快！

　　然而成绩发下来时更让人震惊。

　　“那女的！你什么意思？”伴随着一声怒吼，女孩气冲冲地闯进奥数班，径直冲到秦臆博面前，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故意让我抄错的答案是不？”

　　“我生物才考十二分！都没有我自己答的多！”女孩涨红着脸，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愤怒。

　　秦臆博不慌不忙地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抽出自己的试卷，“啪“地拍在桌上：“我生物考十三分。”

　　空气瞬间凝固。女孩瞪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奥数班的学生，生物成绩居然也会不及格。

　　两人对视片刻，眼神中先是错愕，继而恍然大悟。这一刻，差生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突然，两人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带着释然，也带着同病相怜的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