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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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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数班的投影仪还在投着函数图像,刘老师拍了拍手,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边缘。
“我们这次分班考试,从普班上来了一个新同学,挺厉害的啊。”他侧身让出位置,示意门口的少女上台,“秦臆博同学,咱们大家欢迎一下!”
掌声像浪潮般涌来时,秦臆博踩着帆布鞋跃上讲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她抓起半截白粉笔,在黑板上利落地写下三个大字,粉笔灰沾在指尖都带着飞扬的弧度——秦臆博。
“我叫秦臆博,秦汉的秦,臆想的臆,博士的博。“
周焕握着钢笔的手突然顿住,蓝黑墨水在草稿纸上晕开个墨点。他垂眸盯着自己的试卷,那天考场上纷至沓来的纸条突然在脑海里炸开——他没有想到这个少女怎么这么笨,居然敢全抄。
少年也没有想到,她连题都看不懂,怎么知道哪些需要抄、哪些不需要抄?
“来,老师给你安排座位。”
刘老师的话音未落,秦臆博已经踮着脚扫视全班。她的目光突然定在窗边那个挺直的身影上,书包带子甩在肩上划出弧线:“老师,我就坐周焕旁边吧!”
不等刘老师开口,她已经旋风般掠过过道,薄荷绿书包“咚“地砸在周焕邻桌。拉链崩开的瞬间,几颗水果硬糖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刘老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教案纸被翻得哗啦作响:“周焕向来习惯单人位,老师给你看看其他座位。”他的手指突然停在第三排空位,“孙艳旁边刚好有座。”
秦臆博单手撑在桌面,长长的卷发随着身体前倾晃出俏皮弧度,亮晶晶的目光像两束追光灯,直直钉在周焕耳尖。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周焕喉结不受控地滚动,钢笔在掌心留下潮湿的印子。
他想起考场上那些纷至沓来的纸条,最离谱的一张甚至画着戴墨镜的卡通小人。此刻少女发梢沾着的粉笔灰在阳光下明明灭灭,鬼使神差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穿透凝滞的空气:“老师,有同桌利于班级团结。”
粉笔灰簌簌落在他摊开的练习册上,晕染开未写完的解题步骤。
“来,同学们,再次用掌声欢迎秦臆博同学!”刘老师举起手带动气氛,教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前排的杨雨晨尤其卖力,鼓得掌心发红,还不忘回头冲新同学露出灿烂的笑容。
秦臆博低头轻笑,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原来真的有人真心欢迎我。”她眼角弯成月牙,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喜。
周唤嗤笑一声,本无意接这没营养的话茬,钢笔却在指节间转得愈发轻快。鬼使神差地,他偏头看向少女泛红的耳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促狭:“他这么开心是因为你来了,他终于不用倒数第一了。”
秦臆博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满心无语化作指尖无意识的蜷曲。原本雀跃的气氛像被扎破的气球,“嘶”地泄了个干净。她轻叩两下桌面,发梢随着动作晃出不耐烦的弧度:“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对一下答案啊,选择题。”刘老师扶了扶眼镜,教案在讲台上摊开,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题目,“第一题选A,第二题C,第三题D......”清亮的报题声裹挟着粉笔灰簌簌落下,答案如连珠炮般砸在闷热的空气里。
蝉鸣撞碎在发烫的玻璃上,秦臆博盯着黑板上晕染的板书,太阳穴突突直跳。密密麻麻的公式像蠕动的蚂蚁,可她仍挺直脊背,指尖紧紧捏着笔——我就算听不懂,我也要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
“卷死你们。”她在草稿纸角落画下歪歪扭扭的小人举着加油牌,嘴角勾起个倔强的弧度。
燥热的风卷着粉笔灰掠过发梢,秦臆博转笔的动作突然停住。隔壁桌的女生把课本立成屏障,脑袋歪在臂弯里睡得正酣,校服领口被口水洇出深色痕迹。她抿着嘴唇打量对方翘起的发旋,睫毛在眼下投出了然的阴影——学习好的班不也有睡觉的吗?
笔尖重重戳在草稿纸上,洇开深色墨点,像是她突然翻涌的困意。
粉笔灰簌簌落在刘老师肩头,他突然停下板书,握拳抵住唇边连咳两声。喉结在泛白的衬衫领口上下滚动,他抓起保温杯猛灌一口,水汽氤氲在镜片上:“来,孙艳你先别睡了。”
前排的骚动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秦臆博看着那个方才还把课本立成屏风打盹的少女慢悠悠起身,校服袖口滑落,露出半截被压出红痕的手臂。
刘老师指节叩响黑板,最后一道大题的抛物线图像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帮老师讲一下最后一道大题,老师嗓子太疼了。”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秦臆博攥着笔的手指发僵,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墨团。只见对方从容推了推眼镜,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流畅的辅助线,解题步骤如行云流水般展开。蝉鸣声从纱窗钻进来,混着后排同学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她突然觉得脸颊发烫——原来能进奥数班的真的不是一般人。
“当b等于0时,表达式“\frac{2}{2x}”可化简为:\frac{2}{2x}=\frac{1}{x}\quad (x \neq 0)需注意分母不能为零,即 x \neq 0……”
孙艳粉笔一搁,转身时带起的风掀起教案边角。
“行,挺好。”刘老师笑着挥了挥手,袖口蹭过沾着粉笔灰的裤腿:“你坐下来继续睡吧。”
少女甩了甩发麻的手腕,课桌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转眼又将课本立成屏风,脑袋一歪便埋进臂弯。
“都会了吧?”刘老师敲了敲卷边的教科书,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交头接耳的后排。
稀稀拉拉的“会了。”声从教室各个角落飘起,有人心虚地低头翻笔记,有人偷偷把捂在掌心的手机塞回抽屉。窗外的蝉鸣突然高亢起来,混着头顶老吊扇的嗡鸣,将这声参差不齐的回应搅得支离破碎。
“那就下课吧。”
秦臆博的圆珠笔在草稿纸上划出凌乱弧线,她盯着前排同学整齐点头的后脑勺,喉间溢出难以置信的轻嗤。
“这就会了???”
“这很难吗?”
周焕转着钢笔侧头看她,目光清澈得近乎无辜。在他眼里,那道大题不过是公式的简单套用,却见少女攥着笔的指节发白,耳尖都泛起薄红。
“你真的很装。”秦臆博猛地扭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烦躁的阴影。
周焕看着她鼓成包子的脸颊,突然觉得掌心发痒。他不着痕迹地往课桌中间推了推草稿本,笔尖轻点解题步骤:“我可以教到你会。”
话音未落,只见少女瞬间变脸,杏眼弯成月牙,连声音都甜得发腻:“真的吗?!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同桌!”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将两人相触的课桌镀上金边。周焕喉结动了动,别开眼时,钢笔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墨点——原来被同桌夸赞的感觉,比解开最后一道压轴题还要让人心跳加速。
嗯,只是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