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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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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斯阮晕晕沉沉,意识如雨中浮舟摇摇荡荡。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却并不是噩梦,而是将记忆里最快乐的时光拼接在一起,不断接续,为自己建造了一个不愿醒来的梦幻乐园。
她一无所有的过去,也曾捧着一颗赤诚真心交予对方。那时候她以为,这就等同于拥有全世界了。
可如今她已经有些忘记对方的模样了。
梦境中张斯阮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终究是徒劳一场。
她要醒了。
梦境开始破碎,乐园崩塌,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张斯阮奋起抓住对方,请求她不要离开自己。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双不含感情的丹凤眼里。
……
一觉醒来,身体并没有不适感传来。以前发烧痊愈后,起床时总觉得浑身难受,仿佛有什么黏糊在身上。
这次相反,张斯阮整个人都清爽无比,疲惫感一扫而空。她对昨天发生的事记得有些不大清楚,只知道有人在照顾自己。
迷糊中,隐约看到那人身影高挑,思索一番,她便认定了是顾妈。
心里给这位保姆发了好人卡,带着一定给她加薪的想法,张斯阮脚步不停地踏进了客厅。
顾妈已经做好了饭,见到女主人到来时眼睛一眯,笑得很是高兴,连忙起身给她热菜。
张斯阮内心感动,想起记忆里忙前忙后的身影,知道自己应该带来了不少麻烦,又冒出些羞耻来,真情实感地向她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我昨天好像发烧了……实在是麻烦了,谢谢您照顾我。”
顾妈闻言手上动作一滞,回过头看向她,迟疑着开口,
“昨天我孙子也生病了,我给林先生说了请假……”
她又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应该是乔小姐吧。我来的时候她正要出门,应该是她照顾了您。”
林仕珏跟她说过乔琬琰要搬来住几天的事。因此,早上顾妈拿着备用钥匙开门时,看到屋里已经起床的陌生人并不惊异,还很自然地向对方打了招呼,询问她是否要在家里吃饭。
这位乔小姐看上去性格十分冷淡,只对着她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不久便出了门。
张斯阮早已错愣在原地,从得知照顾她的人是乔琬琰开始,她便如五雷轰顶,再无法做出什么行动。
是乔琬琰照顾的自己……
可她不是讨厌自己吗?
看出她的惊讶,顾妈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又害怕她误会赶忙解释,“乔小姐真是个好人,全把功劳推给我了。姑嫂两的关系真好呢!”
张斯阮勉强笑着,一顿饭下来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也许乔琬琰是害怕她病重……但也不至于做到为她洗澡擦身守着她到半夜的程度。
尽管记忆仍未完全复苏,但她对自己闹着要洗澡折腾人的事情倒是有点印象,自然也不会错过乔琬琰冲进来的时刻。
全被她看到了……
张斯阮只想在地缝中找个洞钻进去。
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呢?
思绪万千,张斯阮实在是理不清头脑。
所有的疑问都是猜测,但昨天的行为确实是真的。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走进客厅便又看到乔琬琰买来的药物堆放在茶几上。
她的痕迹好像无处不在。
深呼一口气,张斯阮决定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还是代码简单,没有那么多心思。
今天出门运气实在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一路红灯,原本半小时的路途,张斯阮硬生生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
高耸的大楼,忙碌的员工来回穿梭。大多都是一些生面孔,新招的员工不认识她,一些老员工倒是和她打了招呼,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将近年末,各种事情一涌而至。但一想到不久后的年假,又仿佛充满了干劲。
张斯阮走到办公室门口,正巧遇到同事赵郓在给下属发结婚邀请函。见到她也过来,更是嘱咐了好几句一定要到场好好庆祝。
张斯阮笑着接过,心里却百味杂陈。
倒不是因为赵郓自己,而是这邀请函中另一方的名字——刘辰斐。
赵郓和他们几个高层同是k大毕业,但是年龄比他们要大几岁。刚毕业那会进入一个私企工作了两三年,后来才被挖过来加入他们。
赵郓重情重义,在资金最困难时拿出半生积蓄相助,现在也算是启蛰的小股东。
这几年,和张斯阮一样,他被父母催婚,安排数次相亲,也以各种理由推辞了很久,最后还是妥协,与一同在相亲的刘辰斐相识,前不久刚订了婚。
其实在最初双方父母得知彼此的情况时,都想撮合赵郓和张斯阮在一起。但结婚是小事,公司股东联姻是大事,他们便以此为理由拒绝了。
也很庆幸那时的拒绝,否则他们以后在开会相聚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私下关系不错,赵郓算得上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女友从来不少,只是一直定不下心,没办法让女伴托付终生。张斯阮偷偷问过隐情,他也如实相告,说自己有个忘不了的白月光,所以迟迟不想结婚。
无奈年近三十,尽管学业有成,却还是迫于父母和亲戚的威严妥协。
起初她只知道赵郓的妻子也毕业于k大,只想感叹大家都在内部消化,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刘辰斐。
实话说,在大学时她们打的交道不多,只能算得上认识。
张斯阮从上大学起已经开始逐渐摆脱父母的经济供给,除了接家教和编程私活,便是加入学校设置的勤工俭学部门。
好巧不巧,两人都是图书馆值班的一员,还被分进同一个组,久而久之,打交道多了便熟悉起来。
只是她没想到,当时舍友钟虞喜欢的那个人便是刘辰斐。
钟虞嘴严,瞒这事很久,隐隐有恋爱趋势时才被发掘,她们几个舍友不了解详情,只知道最后她在水族馆表白失败被拒绝,还为此伤心了一段时间。
不过她和刘辰斐只相处了一个学年,大二那年她的搭档换成了另一个女生,问起才从别人口中听说刘辰斐去支教了,从此之后便再无音讯,这么多年也没什么联系。
还是在毕业后的小聚时,她们舍友四个聊起恋爱的话题,正逢钟虞喝醉了,才吐出真言。
世界原来这么小。
这一句话也适用于后来她在邀请函上见到的名字,张斯阮疑惑了很久,在订婚宴上确定了这就是本人。
往事不堪回首,何况两人现在表面上基本都是一副释然的样子,她一向看准眼色,也不会在刘辰斐面前主动提起钟虞。
——或许也没释怀。
秋天订婚宴上见到刘辰斐本人后,她在回家的路上给钟虞打电话说了这事。
当时钟虞也在开车,听她说完便默不作声。须臾片刻,张斯阮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听见“哐当”一声巨响,随后便是关机的提示音。
得亏问题不是很严重,她火急火燎赶到医院,因为愧疚给人心甘情愿做了半个月保姆,让钟虞过上了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趁着清闲,钟虞也给她讲了一些关于她们之间的事。
像是在玩拼图游戏,张斯阮试图拼凑出故事的全貌,可物是人非,她只能在这些碎片中得以窥见其中一角。
从友情变质成爱情,可能要经历很多年岁月,有可能只需要一瞬间。
有人说友情是雪中送烧炭,爱情是千里送鹅毛,前者必不可缺,后者因人而异。
可无论如何,总会有人喜欢这礼轻情意重,也会有人厌恶至极视作惺惺作态。
友谊需要沉淀,但爱情不需要。
最后一次聊起刘辰斐,钟虞只说了一句话,
“这个故事没有遗憾。”
那些逝去的,曾拥有的,早已在往事中赋予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