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先脱粉一下》祸止南星

7、吵架

　　训练营的会议室里，一群人正围着一块可移动的白板，上面贴着的是这次训练营新演员的照片，会议的内容，自然就是根据刚才的试戏，来决定他们的去留。

　　金梦的演技自然不用说，是所有人一致同意留下的。

　　在没有主演作品，仅上过一档演技综艺的时候，冷桐就觉得她是一个有灵气的演员。金梦之前仅是依靠自己强大的共情能力就可以把一个角色演及格，经过系统性的训练后，她的表现果然没有辜负冷桐对她的期望。

　　林冉冉和其他大多数新人演员情况差不多，试戏时的表现中规中矩。一开始因为紧张，放不开，经过助演的引导之后，也算及格。

　　他们在电影里饰演的角色大多都是群戏，预估出现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30分钟，且都是充当背景板的角色，所以冷桐觉得没必要如此精益求精，再找个合适的演员花费的精力或者资金会更多，所以也决定留下他们。

　　但有些实在不能看的，或者角色比较重要的，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个王志豪的表演，对于一个人设是勤奋学习的理工男来说，过于浮夸了”冷桐指着他的照片，问肖燕，“你有跟他提过这个问题吗？”

　　肖燕背后冒汗：“跟他提过很多次，但……下一次他都还是会再犯……”

　　冷桐顿感不悦，凌泽看了眼冷桐的脸色，知道这位是想换人演这个角色了，于是提醒：“这是资方塞过来的人。”

　　“……”冷桐沉默了一瞬，“我说怎么感觉今天是第一次见他。”

　　徐若汐也开始回忆：“哦对，我也想起来了，你是看他的照片，觉得他气质朴实，所以给了他理工男的角色。”

　　“大意了，下次应该看一下真人的。”冷桐道，“一个没有天分和上进心的演员……这个人必须得换掉了。”

　　凌泽还是有点担心：“这个角色不是主角，台词也不是很多，有必要为此得罪资方吗？”

　　“但他是和主角团关系比较好的角色，经常出现在聚会场景里，几场聚会的戏都是关键的剧情转折点，我不想在观众看电影的时候观感宛如过山车。”冷桐也面露难色。

　　徐若汐也站在冷桐这边：“本来留学题材就很容易拍得悬浮，加上我们的服化道可能会加深这种浮夸和纸醉金迷的感觉，他的演技就不用贡献出自己的那份力量了。”

　　训练营的老师们默不作声，路卡也饶有兴致的看着导演组内部的争论，并不准备插手。

　　最后，冷桐揉了揉眉心：“他背后的公司是哪家来着？”

　　“乐娱集团，给我们投资了八百万。”凌泽回答。

　　“娱乐公司，还好办一点，他们公司还有其他主推的艺人吗？还是说非他不可？”

　　“我记得他们公司今年新签约了一批电影学院的学生，可以从那里面挑挑，”李云摸着下巴思索，“许奕欢是他们公司的当家花旦，可以让她给点儿建议。”

　　许奕欢是这部电影的女二号，也是冷桐、李云、凌泽、徐若汐大学时期的好朋友。冷桐点点头，就把重新选角的任务交给李云和凌泽了。

　　剩下的一些演技不过关的演员并没有这么复杂的背景，所以被淘汰的决定做得很快。

　　最后，冷桐望向了宋辰的照片，视线沉沉地落在了一直默不作声在看戏的路卡身上。

　　路卡知道冷桐的态度，也看向她，率先表态：“我觉得宋辰表演的很好。”

　　冷桐叹了口气，直接用英文跟他沟通：“今天的表演，都是中文的。”

　　“你已经要拒绝一个资方塞过来的人了，你还要得罪第二个吗？”路卡也摘掉了同声传译的耳机，双手在桌子上交握，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冷桐，诺尔集团可没有自己的娱乐公司，宋辰带给我们的集团利益和商业价值，是任何其他代言人都没办法做到的。我们集团里可没有你的替换人选。”

　　冷桐顶了顶腮：“宋辰是我执意要签的，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当初也是劝我放弃的人之一吧？”

　　路卡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那是因为我对他的演技并不抱希望，但今天看来，不是很差。”

　　冷桐顿时有点恼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是很差？路卡，你知道这个角色在电影里是多重要的角色吗？他戏份是比不上主演，但他是影响男女主感情线的重要人物！我怎么能让一个演技只是’不差’的人来演？”

　　路卡也站了起来：“冷桐，你拍的到底是商业片还是文艺片？”

　　冷桐瞪着他。

　　路卡继续道：“我来告诉你，商业片的底层逻辑，就是豪华的班底和华丽的特效。你是现实题材，就不可能有太多特效，那就来说班底。你的幕后团队确实算得上豪华，但是演员阵容呢？这部片子你……”

　　冷桐嗤之以鼻，打断他的话：“我之前拍的那部文艺片，大家都是没有名气的小演员，不还是出圈甚至入围戛纳了吗？我上次作为编剧参与制作的好莱坞小成本商业片，也入围了奥斯卡。哦，差点忘了，这两部是你不看好，所以没有投资的电影。”

　　“所以我们是要开始讨论以前的事情了吗？我的大艺术家？”路卡摊开双手，又气又不可置信的模样。

　　“怎么？商人不也会总结过往的失败经验，好在下一次进行更好的投资吗？你在电影方面就是个白痴！唯一做过的正确电影投资就是这一部，真可笑，今天之前我还以为你终于回总结错误了。”冷桐抱着双臂，进行输出。

　　路卡冷笑：“哟，终于把真心话说出来了，这两年你在我面前表演处事圆滑，天天带着个假笑的面具，累吗？”

　　“路卡诺尔，你要跟我算旧账是吧？”冷桐也被激怒了，但是她终于还是看到了一旁不敢出声的导演组和训练营老师们。

　　她看了徐若汐一眼，徐若汐驾轻就熟地把吓傻的团队拉走了。

　　凌泽和李云都是冷桐和徐若汐上大学之后认识的，所以跟路卡并没有见过几次面，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凌泽满脸忧愁：“诺尔集团不会撤资吧？”

　　徐若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别担心，他俩从认识开始就这样了，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距离上一次已经隔了3年了，两个人估计都憋得慌。”

　　“所以……这算他们特殊的解压方式？”李云总结，一边还伸着脖子回头看留在会议室的二人。

　　“别看了！多大了还这么八卦！”徐若汐一个拳头就敲在李云的脑袋上，“你们俩赶紧去联系亦欢，物色角色人选吧！”

　　徐若汐支走了凌泽和李云，望向训练营的老师们。

　　他们要么低头看地，要么抬头望天，徐若心按耐住心中的吐槽欲望，柔柔地开口：“等冷导和诺尔先生商量出结果，会直接通知演员们的。老师们今天辛苦了，刚才的事情还请大家保密，我带大家去休息吧！”

　　老师们也满口答应，然后说着“不辛苦”，和徐若汐一起往训练教室的方向走去。徐若汐临走时又望了一眼安静的会议室，叹了口气，希望他们能好好聊聊吧。

　　走廊另一端此时却走出一个修长的人影，他手中握着的是冷桐落下的耳环，看到导演组和老师们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的背影，就以为他们的会议已经结束了。

　　宋辰没看到冷桐的背影，有看到会议室的房门紧闭，于是推测冷桐也在里面。抬手想要敲门时，里面的对话声也传进了他的耳朵。

　　“怎么？把徐若汐都支走了，是想彻底吵一架？”是带着法语口音的英文，宋辰马上就知道这是路卡。

　　“你很想跟我吵架？”伦敦腔的女生，肯定是冷桐了。

　　“难道不是你现在不敢跟我吵吗？”

　　宋辰听到了纸张在空中翻动的声音，之后是路卡的闷哼声，最后是他的控诉：“冷桐！你这头蛮牛！还是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开始上手！”

　　“怎么？我十年前就这样打你了，十年后就不能了？”冷桐放大音量，怒火中烧。

　　“你！我还以为你这几年是真的改性子了，愿意放下艺术家高高在上的身段，去做一些名利场上的表面功夫了，没想到还是这副鬼样子。”路卡气急败坏。

　　“你还挺希望我也在你面前演恭敬崇拜你的样子啊？那我当初想拿诺尔集团投资时候的嘴脸，你看着心里是不是挺痛快的？”

　　路卡沉默了。

　　门外的宋辰也沉默了。他的手还停留在半空，觉得这不是他应该听的密辛，于是靠在走廊另一端，假装在望风景。

　　冷桐冷哼：“果然当初就不应该赞成你回家去争家产。那个该死的高管当上瘾了，挺爽的吧？”

　　路卡怒气冲冲的反驳：“你和徐若汐是我为数不多的还能真心相待的人，连你们都要看我的脸色，我怎么可能会开心？”

　　他又放软了语气：“我这几年并不是有意疏远，只是在我姐姐眼皮子底下抢家产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不想连累你们。”

　　冷桐看着他，别过了头，语气倔强：“那你至少也应该跟我们说的，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人倾诉也是好的。”

　　路卡若无其事地笑笑：“都过去了，姐姐现在没办法对我能掌控的事情动手脚了，我现在只是想让这部电影更好。”

　　“我明白，但是宋辰……他最大的问题很明显是爆发力不够，但是每个演员都会有短板，聪明的演员会懂得遮掩自己的短板。”冷桐试图跟他分析解释淘汰宋辰的缘由，

　　“如果他真的代入了他的角色，会发现愤怒、生气，不只有咆哮一种表现方式。但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里要死磕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而不去尝试寻找新的解决方法。”

　　“你这些话，为什么不对他亲口说？他也只做了3个月的演员，陷入死胡同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冷桐沉默了，她意识到自己确实对宋辰过于严苛了，但仍然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并不了解他，也不了解其他演员。我希望我能做到一视同仁，所以每个演员我都给了两个场景，以及两个弥补的机会来表现自己。

　　他每次对角色的理解都没有表现的到位，第二个场景我甚至让他演了四次，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但是你提点了他，他就马上能做到令你满意不是吗？这确实有概率会让你在片场花费更多时间，但是宋辰带给你的商业价值是巨大的。”路卡坚持自己的观点。

　　冷桐又开始满脸写着不耐烦，但路卡还是继续之前被冷桐打断的话：“这部片子你是打算全球上映的吧？演员里除了女主李芝在戛纳和好莱坞的电影里露过脸，有几个是在国际上有知名度的？

　　冷桐，不是我要求把宋辰留下，而是你需要宋辰。”

　　“所以宋辰在你眼中，也只不过是能给电影带来巨大收益的工具而已，而电影也是能给你带来巨大收益的工具吧？”冷桐又开始阴阳怪气。

　　“是，投资的目的就是以钱生钱。你天天想着艺术，想着用电影讲述人性，花那么多心思去设计那些细节，但商业片的受众真的会在意，会反复琢磨这么多的细节吗？不如想想怎么增加票房。”

　　冷桐气笑了：“所以呢？在你眼里，观众就是这么容易被那些噱头和豪华阵容满足的？好莱坞那么多大制作是怎么扑街的？商人们少插手点艺术家的事情吧，少些傲慢和自大也不至于亏的血本无归。”

　　路卡破口大骂：“冷桐！你这头蠢驴！我是在为你好！算了，跟你讲不通！”

　　他破门而出，然后和门外的宋辰来了一个对视，他们在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惊恐。

　　而冷桐却不知道门口的场景，只看到了暴力推开门之后，停在原地的路卡。

　　她也追着路卡走向门口，还用法文骂了一句：“路卡，你这头蠢猪！”

　　最后，三个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路卡早已摘下墨镜，发胶固定的金发已经有些凌乱，额头上还有个红印子，宋辰看见他手里被捏成一团的剧本，嗯，这应该就是冷桐的作案工具了。

　　冷桐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发丝像夜色中的藤蔓，一缕缕垂在脸颊边，略带狼狈。浅褐色的瞳孔被浓密睫羽轻掩着，眼神冷得几乎没有温度，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愠怒。

　　宋辰则依旧是那副天塌下来都眉眼舒展，笑眯眯的样子，全然不将任何情绪放在脸上。

　　虽然宋辰不想听墙角，也做了物理远离，但是奈何训练基地比较老旧，会议室隔音太差，冷桐和路卡的吵架内容一字不落地被宋辰听了进去。

　　他也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之后，意识到有人要出门了，并且在3秒内用尽了这三个月的毕生所学，演出了刚刚来的样子。

　　此时宋辰的手还半举着，似乎是意识到了空气有些尴尬，于是摊开另一只手，把羽毛状花纹的耳环展示出来，笑眯眯地开口解释：“诺尔先生，冷导，我是来还耳环的。今天中午在路上捡到的。”

　　冷桐愣了一秒，然后双手去摸自己两边的耳垂，才发现右耳的耳环不见了。

　　路卡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看了宋辰一眼，就摇摇头走了。

　　“嗯……谢谢了。”冷桐摸了摸鼻子，心虚地拿走了宋辰手中的耳环，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宋辰依旧是笑眯眯的。

　　冷桐最后还是开口了：“你……没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吧？”

　　宋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刚到，您最后说的那句……那句好像不是英文吧？我不太懂，不过我本身英文就不太好。”

　　冷桐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告诉宋辰，今天晚上就会通知试戏结果的事情。

　　宋辰温柔地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冷桐心中的石头慢慢降落，又想到自己刚刚跟路卡的对话都是用英文进行的，而眼前这位自己粉了8年的爱豆，高中英文考试可是取得了3分的傲人成绩。

　　心中大石彻底落地，冷桐又道了一声谢，便离开了。

　　但冷桐也忘记了，宋辰的团体为了闯入欧美市场，被公司特意安排了英语课；也忘记了，自己要求所有演员都需要英文流利，还安排了英文不过关的演员来训练基地进行培训。

　　作为本就在基地训练的新人演员，宋辰自然上了不少英文培训。他听懂了他们的每一句对话，尤其是与自己相关的那部分。

　　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非常不甘心，冷桐的不看好仿佛激起了他年少时的那股叛逆，那是源自骨子里的一种骄傲，既然你如此轻视我，那我就偏要把所有都做好给你看。

　　但他又苦涩地想，自己真的有证明的机会吗？

　　他是看不惯走后门这种行为的，但自己却因为诺尔集团代言人的身份而得到了更多的机会，甚至很可能因为这个身份，通过了自己本不应该通过的选拔。

　　宋辰的笑容消失地一干二净，他只能默默地等待冷桐决定他的去留，就如此刻他只能沉沉地目送她离开。

　　走廊里略显冰冷的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冷檀香，是她身上的香水味。

　　宋辰顿时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