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桨三常

16、小船儿

　　乔云打几天针就痊愈了，之后就照常工作，赚钱还那十万。她的时间被那债务压得紧巴，不过还是重新去练游泳。

　　她憋气，漂浮已经练习得不错，陈文俊教她整体配合，换气之类的。他语气很温柔，就是手脚不干净，时常有意无意擦过她大腿，胸口。

　　乔云别扭但不明说制止，她说服自己，反正隔着层保守泳衣，又没摸到肉，除了陈文俊，没有哪个教练这么便宜了，要省钱也没办法，就让他占点便宜怎么了？

　　乔云不顾其他，专注学游泳，抓紧可以练习的时间。

　　虽然陆言霄说过他私人泳池借她用，但乔云不知道陆言霄什么时候会来，刻意错开时间费劲，没再上去过。

　　可事实上，陆言霄没有来过，乔云在机场也很少碰见他，顶多偶尔瞄到一个很像他的背影。

　　冬天了，天气冷，坚持来学游泳的人少了大半，乔云没什么进步，就有些倦怠了。

　　工作忙，乔云觉得没劲，看什么都失色，包括从门口走来要上楼的陆言霄。好不容易正面碰着了，他看上去心情不错，但乔云烦躁，只淡淡朝他点了点头便走进更衣室。

　　今天一楼泳池像被她包场了，只有陈文俊笑眯眯立在其中，乔云隐隐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下水。

　　游了会，陈文俊给她递水，乔云刚把泳镜摘下，眼睛里进了水，她还没睁开，便有冰凉的东西触上了她脖颈。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是陈文俊的唇，没人他就大胆放肆了起来，乔云觉得恶心，用力把他推进水里，忍无可忍地说：“教练，我说过我有男朋友了，你别这样。”

　　陈文俊落入水中溅起巨大水花，但他没恼，一时的矜持可以理解，年轻女人总要有个过渡期，这种征服欲反而让他更加期待，“我是看你脖子上沾了东西，想帮你拿掉而已。我们继续吧。”

　　脖颈上仿佛还沾着他的口水，乔云继续不下去了，“我等会还有事，今天就练到这吧。”

　　她没有同之前那般假装客气地和他告别，直接大步走向更衣室。她把残留在身上的液体冲刷掉，白皙的肌肤被生生搓红，乔云眉头拧着，厌恶极了。

　　换好衣服出更衣室，乔云远远望见陈文俊又在骚扰游泳馆女工作人员，胸腔生起一团火，把她那件泳衣从帆布包里掏出来，一把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她不学了。

　　乔云从一排自行车里找出她那辆最近老爱掉链子的车，越看越不爽，踢了脚后轮，结果又掉链子了，她不得不扶着走回去。

　　走在桥上人行道，乔云愁眉苦脸，不过望着底下江水，滔滔不绝，心平静几分，又舒展开眉眼。好在前几天连绵不绝的雨停了，现在起码还天晴着。上空一架飞机划破云霄，她想起什么，坚信人生还是有盼头的。

　　一片落叶不知从哪飘来，与乔云错身而过，风将其吹至旁边机动车道，一辆迈巴赫碾过它。

　　车上陆言霄向窗外瞥了眼，乔云步伐缓慢，人跟蔫了似的。可他心情舒畅，罗纾难得约他单独吃饭，他好几天都梦见了那个雨夜，于是才会又来游泳馆。

　　下班高峰期路开始拥堵，隔壁车嘀了几声喇叭，陆言霄思绪回笼，乔云已经走远了。他刚刚看见了乔云扔泳衣，他猜她大概不会再来。这最好不过了。

　　隔天，陆言霄和罗纾吃饭，只闲聊了些工作上的趣事，气氛还不错，陆言霄吃得特别舒服。

　　分开后回家休息，吃掉箱子里最后一个苹果，余晖不知不觉溜进家里，陆言霄舌尖还留有清甜，他又开车去游泳馆，打算运动消消食。

　　“不是，大冬天的，陈教练就只有我一个学徒，是谁这么缺德故意举报他？”他还没上楼，乔云的声音从更衣室门口传来。她已经换上了新泳衣，但教练没了，纳闷地询问工作人员。

　　那人摇摇头，笑着说：“我也不清楚，但陈文俊已经被辞退了，你剩下课程的学费会退回卡里，如果想要换教练可以再来咨询我。”

　　她给了乔云一张宣传单，上面的价格都很高，一点也不实惠。女人下楼去了，乔云低头咬唇对比价格，余光瞥见双擦得程亮的皮鞋，缓缓抬起头来，陆言霄和她擦肩而过，往楼上去。

　　乔云眉还皱着，转身问他：“陆机长，我早上给你转了笔账，你收到了吗？”

　　陆言霄脚步没停，微微侧头，对她说：“上来。”

　　“有话不能直说吗？”乔云烦躁得很，一步两个台阶跟上他，“到底收到了没？”

　　陆言霄没回答她，进了更衣室，乔云倚在门口，把那张传单撕成两份，一个折成千纸鹤，另一张折成条小船。

　　本来她是不想再来的，可想起沈念一，她总觉得不能就这么放弃。乔云认为，能屈能伸一直都是她最大的本事，穷人在一些事上没必要多计较所谓尊严。

　　不过那是在陈文俊还在的前提下，现在她连忍的资格都没有了。因为没钱，她那张存学费卡里的七千块还是取出来了，为了尽早还清陆言霄的债。

　　乔云轻叹了口气，陆言霄从更衣室里出来，她勉强扯一个笑，陆言霄扫一眼手机上的转账信息，皮笑肉不笑地说：“一个月了，你才还我这么点，十万你想还到猴年马月?”

　　是故意的?陆言霄大步往私人泳池里走，乔云进去带上门，“你又不缺这点钱……”

　　“我是债主，你说话什么态度?”陆言霄停下脚步，乔云语气变轻了些，语调还抑扬顿挫，“我嗓门本来就大，陆机长，你又不缺这点小钱，就多宽限我一段时间呗，我保证不纠缠你，平时尽量不出现在你视野里，还清了我们就不再有任何瓜葛，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言霄垂眸朝乔云淡笑一下，冷声说，话落就钻进了水里。

　　乔云见他没生气，大抵是碰上什么好事了，就想再努努力说服他。她走到泳池边坐下，小心翼翼把脚泡在水里。

　　陆言霄在水里像鱼一样自在，而乔云就同一只笨拙的河马，她还没有河马会憋气。乔云看着那清澈的水，眼里的光灭了，“我打算放弃游泳了。上次跟你说的，不被喜欢的话还是放弃吧，心累。”

　　她声音不算大，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可陆言霄立马从水里游出来，用手从上到下抚着脸擦掉水，渐渐睁开眼睛，开口道：“我不打算放弃，像你说的，哪怕撞个头破血流。”

　　看来他感情方面有进展了，乔云耸耸肩，“那……随便你。”

　　“你都没好好学就放弃了，不可惜吗？”陆言霄向她游来。

　　乔云低着头，脚在水里晃了几下，“我怎么没好好学了，可我还是游得不好，教练都被我游跑了，还学什么学。”

　　陆言霄走近了，乔云看清在水中他的腹肌，脚差点踢到，赶紧定住，改用手弯腰拨水，让她折的小船在水里荡起来。

　　陆言霄抬眸对上她视线，一时兴起，握着她手腕把她拉下水。乔云没反应过来，他水池更深，一时间忘了自己学了漂浮，回到高中怕水的时候，在水里猛扑腾。

　　陆言霄诧异地看着她，还以为她在装，察觉她不对劲，赶快把她抱出水面。乔云双手覆在脸上，缓了口气，哑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学游泳吗？

　　她自问自答，“因为我不想再怕水，可好像学了这么久都没有得到改善，所以我想放弃了。”

　　陆言霄两手扶在她腰侧，和她保持一臂的距离，鬼使神差地说：“我教你一次试试?”

　　乔云眨了眨眼睛，警惕起来，“你想对我动手动脚?”

　　“就你这身材，我至于吗？你以为谁都跟那猪头似的？”陆言霄轻嗤着说，话落松开手。

　　乔云在水中站好，愣了几秒，随后拍马屁，“才不是，陆机长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最绅士了。”

　　陆言霄爱听这些话，就不计较让乔云多占点便宜。

　　陆言霄认真地教乔云，他手不会趁机乱摸，必要时纠正动作，会先询问乔云，得到同意后才碰，也很绅士手。

　　乔云这才知道好教练有多重要，贵有贵的道理，她试探着问：“陆机长，你平常什么时候来游泳馆？”

　　陆言霄猜到她小心思，不想她继续得寸进尺，“我不常来，少打歪主意，课程就到这结束，我走了。钱慢慢还可以，别借此痴心妄想更多就行。”

　　他上岸往门口走，乔云抿了下唇，应了句“好”。

　　乔云换好衣服，骑自行车回家。刚把车停在楼道旁，乔佳栋站在车棚另一边，踢了脚面前一辆自行车，它倒下，连带旁边十几辆车一同侧翻，她的车也没能幸免，链子又掉了。

　　“你来干什么？”乔云冷声问。

　　“当然是报复你上次那两巴掌。”乔佳栋舌头顶了顶腮，手拿出把蝴蝶刀乱晃，“乔云，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你亲弟弟，给我点零花钱吧。”

　　乔云本想报警，见跳一群广场舞的大妈们回来了，大声说：“小伙子，你怎么这样呢？把这些车踹倒了还不扶起来，真是的……”

　　倒下的那些车基本上就是这些大妈的，她们一个个牛气得很，见状就聚过来，指着乔佳栋骂。他到底还是小，没见过这种架势，撒腿跑了。

　　大妈们骂声连天地扶起自己的自行车，乔云没管她的车，往家里走。

　　明明都已经天晴了，半地下室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乔云留意到走廊角落有只死老鼠静静地躺在地上，不知是被淹死还是饿死的，乔云在那立了会。

　　乔云突然想象到自己在出租屋里死去，尸体泡在水里腐烂的画面，浑身犯恶心。她脑海中浮现出个想法，飞快打开门找出本笔记本来。

　　她提笔写下，【搬去一个更高的地方。学会游泳。好好工作晋升攒学费。摆脱乔家人。】

　　本来还写了个段字，乔云顿了下，划掉，改写陆言霄三个字。

　　还要还清他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