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扎拉的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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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二岁的银扣子
扎拉第一次发现维克森的秘密，是在她十二岁那年的雪夜。
她看见额布根站在额尼的乌力楞外，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鹿骨汤，睫毛上结着冰晶，却迟迟不掀开帘子。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株被风雪压弯的落叶松。
后来额尼出来接汤时，额布根的手指在碗沿停留了一瞬——就那么一瞬，扎拉却看见他的指尖轻轻擦过额尼的手背，快得像是错觉。
那天夜里，扎拉翻出阿玛留下的银扣子，用力攥在手心。扣子边缘布满的齿痕硌得她掌心生疼——那是她小时候长牙期最爱啃的玩具。
"额布根……"她把扣子贴在脸颊上，突然没来由地愤怒：额布根怎么敢？怎么敢用和阿玛一样的姿势给额尼递汤？
（二）十五岁的山神祭
扎拉十五岁时，终于忍不住在祭典上质问维克森。
"您为什么总在深夜来送东西？"她拦住要去祭坛的额布根，声音压得极低，"族人都说……说您……"
维克森肩上的狍皮突然滑落。他弯腰去捡时，扎拉看见他后颈有道陈年伤疤——和额尼箱底那件染血皮袄的裂痕完全吻合。听说她三岁贪玩掉进冰窟，想来是那年额布根破冰留下的伤痕。
"扎拉，"额布根的声音比融雪还轻，"你额尼的歌声……最近好些了吗？"
自阿玛死后，额尼再没唱过别的歌。分明是族中素来有名的"黄莺歌喉"。
扎拉突然说不出话来。她想起昨夜看见额尼对着额布根送来的新马鞍发呆，手指摩挲着鞍头上雕刻的铃兰花——那是额尼最喜欢的花，也是阿玛生前最后没做完的活计。
（三）十七岁的暴风雪
那场百年难遇的暴风雪来临前，扎拉发现额尼在偷偷整理额布根的箭囊。
"您爱他吗？"她终于问出口。
额尼的手停在半空，皮绳从指间垂落。帐篷外的风声突然变得很响，像是山神在咆哮。
"我爱过太阳，"额尼的声音散在风里，"也爱过月亮。"
扎拉突然想起六岁那年，她问为什么伯父总站在十步之外。额尼当时说："因为有些距离，比拥抱更温柔。"
那夜额布根顶着风雪离开了部落。扎拉看见额尼抱着阿玛的旧皮袄站在山崖上，风雪撕扯着她的袍角，像要连人一起卷走。
额尼没有哭，但扎拉知道，她的眼泪都流在了歌声里——
"白桦林的月亮啊，
照着我的小乌娜吉，
两个猎人的箭啊，
都落在风里……"
（四）二十四岁的远行
扎拉决定带额尼和丈夫阿尔木离开部落那天，卓丽格萨满送给她一串熊牙项链。
"戴着吧，"萨满的眼神飘向远山，"你身上流着两个猎人的血。"
马队启程时，扎拉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二十四年的营地。晨雾中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白桦林边缘，腰间猎刀的空鞘在风中摇晃。
她突然想起额布根教她射箭时说过的话："握弓要像握月亮，太紧会碎，太松会坠。"
额尼忽然在前方哼起那首未完成的歌，扎拉轻轻接上后半段：
"若我化作风与雪，
也护你一世安宁。"
草原上的晨露打湿了她的靴尖。扎拉终于明白，原来最痛的思念，不是永别，而是明知彼此活着，却只能隔着整片风雪相爱。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扎拉的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