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行动》杳数

12、视频

　　时归知单方面的冷战并没有持续太久。

　　与其说是冷战，不如说是他自己在跟自己较劲。

　　沈别书那句关于蛋糕去向的平淡报备，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酸涩的心湖，漾开的涟漪奇异地抚平了不少烦躁。

　　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头，但又拉不下脸来主动和好。

　　好在沈别书似乎并未在意他的别扭，训练时依旧如常，该指挥指挥，该交流交流，只是不再有训练外的额外互动。

　　这种“正常”反而让时归知更加抓心挠肝。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高强度训练赛结束后，大家都有些疲惫。

　　路真教练简单复盘后便宣布解散，叮嘱大家好好休息。

　　陆言歌喊着“饿死了”，拉着许易去厨房搜刮夜宵。

　　沈别书习惯性地留在训练室，想再看看刚才比赛的录像，找找可以优化的细节。

　　时归知本来也想跟着陆言歌他们去混点吃的，但看到沈别书独自坐在电脑前的背影，脚步就挪不动了。

　　他磨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去厨房，而是悄无声息地溜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反手锁上门，时归知靠在门板上，长长吁了口气。

　　训练时的专注一旦松懈，那种隐秘的、对沈别书的渴望便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像个中了毒瘾的人，而沈别书就是那唯一的解药。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手机，点开了视频网站。

　　手指在搜索框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敲下了“Wish比赛集锦”几个字。

　　页面瞬间跳出海量结果。

　　有他最近比赛的精彩操作，但更多的，是两三年前，那个十六七岁、脸庞还带着些许青涩稚嫩，眼神却已锐利无比的少年Wish的比赛录像和粉丝剪辑。

　　时归知点开一个点击量很高的视频，标题是【天才少年Wish封神之路丨十六岁的王朝开启者】。

　　视频里，沈别书操作着游戏角色，眼神专注，嘴唇紧抿，在队友，包括那个时归知只在模糊照片里见过的陈超赢和齐嘉，的配合下，完成一次次不可思议的团灭和逆转。

　　那时的沈别书，技术同样精湛，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如今的沉静淡漠，多了几分少年意气的锋芒和赢得比赛后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

　　台下是山呼海啸的欢呼，金色的雨纷纷落下……

　　时归知看得入了迷。

　　这是他未曾见过的沈别书，鲜活、炽热，仿佛全身心都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望，他看着视频里那个会因为胜利而和队友激动拥抱的少年，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感，他嫉妒那些能陪伴在那个时候的沈别书身边的人，更心疼后来遭遇变故、被迫沉寂的沈别书。

　　他又点开一个粉丝制作的CP向剪辑，主角自然是现在的Wish和Time。剪辑者巧妙地拼接了两人在比赛和直播中的互动——沈别书冷静指挥时，镜头切到时归知全神贯注倾听的侧脸，时归知打出精彩操作后，镜头给到沈别书微微点头的认可；直播时沈别书那句“听话”，和时归知瞬间的“认怂”，赛后采访时，时归知那句石破天惊的“世界第一的指挥”……

　　视频配着煽情的音乐和字幕，将那些看似平常的互动渲染得暧昧无比。

　　时归知看着屏幕上自己和沈别书被同框放大的脸，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也开始发烫。

　　这些被粉丝捕捉和放大的细节，一遍遍印证着他内心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

　　他看得太投入，完全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也没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沈别书看完录像，觉得有些口渴，想起房间里的水喝完了，便起身打算去楼下厨房倒水。

　　经过时归知房间时，他发现门虚掩着，并没有关紧，里面透出灯光，还隐约有游戏解说的声音视频里夹杂的。

　　沈别书以为是时归知还在看训练赛复盘，便想顺便问问他要不要喝水。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Time，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房间里的时归知正半靠在床头，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屏幕，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痴迷、羡慕和一丝傻笑的表情。

　　而沈别书一眼就认出，那手机屏幕上播放的，正是自己两三年前夺冠时，被队友们抛起来庆祝的画面。

　　——那是他某个经典集锦的结尾片段。

　　时归知完全没料到沈别书会突然进来，吓得魂飞魄散！

　　他“嗷”地一嗓子，手忙脚乱地就想关掉手机，结果因为太过慌乱，手机非但没关掉，反而从他手里滑脱，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啪”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掉在了刚走进来的沈别书脚边。

　　屏幕还亮着，视频暂停在少年沈别书被抛起时，那张带着震惊和无比开怀笑容的脸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

　　时归知僵在床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根，耳朵更是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大脑一片空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当场失忆。

　　沈别书也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脚边的手机，屏幕上那个笑容灿烂的自己，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他又抬头看向床上那个几乎要缩成一团、羞愤欲死的时归知，心里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惊讶，有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小心翼翼珍藏着的、隐秘的喜悦和触动。

　　原来，时归知私下里，会这样看着以前的自己。

　　他弯下腰，捡起手机。

　　屏幕没有摔坏。

　　他走到床边，将手机递还给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时归知。

　　时归知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接过手机，死死按在胸口，根本不敢看沈别书的脸，声音细若蚊蝇，还带着颤抖：“我……我不是……我就是随便看看……”

　　沈别书看着他那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样子，原本有些微妙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柔软。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个举动让时归知更加紧张，身体绷得像块石头。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带着令人心跳加速的暧昧和尴尬。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沈别书才轻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你……在看我以前的东西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质问，没有调侃，只是单纯的询问。

　　时归知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破罐子破摔地承认：“对！我在看！我就是不想看见你谈恋爱！不想因为你身边有了别人以后我就不能关注你的一切！这样我再怎么闹你都不会关心我了！”

　　他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吼了出来，说完之后，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在床上，用胳膊挡住眼睛，不敢去看沈别书的反应。

　　完了，全完了。

　　他心想，沈别书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变态，是个奇怪的跟踪狂。

　　然而，预想中的厌恶或者惊讶并没有到来。

　　沈别书沉默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时张扬肆意的少年，此刻因为隐秘的心事被撞破而羞窘得无地自容，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敢。

　　那双总是盛满火焰的眼睛被手臂挡住，但通红的耳朵和脖颈却暴露了他极度的紧张。

　　沈别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起时归知像小太阳一样闯入他灰暗的生活，想起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崇拜，想起他笨拙的示好和此刻因为占有欲而爆发出的直白话语。

　　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连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的情感，在这一刻，如同解冻的春水，汹涌而出。

　　他伸出手，轻轻拉下了时归知挡着眼睛的手臂。

　　时归知被迫对上了沈别书的视线。

　　那双他迷恋的、清澈又深邃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看着他，里面没有厌恶，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温柔而复杂的情绪。

　　“不想和我谈恋爱，”沈别书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那你的意思是？”

　　时归知的大脑因为过载而一片空白，他傻傻地看着沈别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支吾了半天，他才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破碎的话：“我……我……”

　　看着他这副样子，沈别书忽然不想再等，也不想再隐藏了。

　　他俯下身，靠近时归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地步。

　　时归知甚至能数清沈别书长长的睫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沐浴露味道，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然后，他听到沈别书用那种他从未听过的、带着一丝紧张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说：

　　“时归知，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