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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银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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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春在苗家日日和冯大娘一道说笑,感觉又回到了在富平镇的日子。苗文道帮他打听过,城中没有找她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欣喜之余她又有一点失落。连她走了,他也不关心。在他的心里,自己果然不重要。
既然如此,那她也可以动身返乡了。她原本预备呆个十天半个月就走,奈不住冯大娘的热情挽留,转眼已是十月初,她在苗家已经住了快一个多月时间。
这日吃完晚饭,三人在院子里头赏月。喜春吹着晚风,把自己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告别的话说了出来:“苗大哥,冯大娘,我在府上也住了这么久了,我想是时候回家乡去了。”
“喜春呐,你说当年是因为你那仇人和当地县令勾结,才让你孤身离乡。如今你也不知道当地的情形如何,要是那歹人仍在为官或者还是当地一霸,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嘛。”
冯大娘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她此前竟然没有想过此事。石海确实已经死了,李高的消息她却完全不知道。喜春发愁地绞紧了一双手,却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
苗文道看着喜春焦急的样子,开口道;“我有件事情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我被调任去兰台县做县令了。兰台县离富平县也不算远,都在一个州府内。喜春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兰台。”
喜春眼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道:“好,我和大家一起去兰台。”
睡前,冯大娘来到了苗文道的卧房,“肃卿,刚才我没有问你,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已经要升任郎中,怎么忽然又把你调到那偏僻的兰台县去做县令?”
苗文道把冯大娘拉到椅子上坐下,解释道:“娘,皇帝前些时候出宫为景太妃贺寿,在回宫的路上邂逅一名容貌姣好的卖花女。得知卖花女无依无靠将其带回宫中,封为舒妃,宠爱非常。今日我在朝堂上驳斥了皇帝要给舒妃在宫廷里另建宫殿的想法,皇帝恼怒,便把儿子贬到了兰台县。”
冯大娘拍拍苗文道的肩膀,欣慰道:“肃卿,你没错。规劝皇帝是臣子应尽的本分,外放到兰台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你做一方父母官正好能好好历练一番,这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
“娘说的是,儿子也是这样想的。”他当今选择入仕,不仅是因为父亲想要让他改换门楣,他自己也是存了要当一个治吏的心思。在礼部做员外郎多是些文书工作,到兰台县他身为一县之长,正好用手中的权力多为百姓做一些实事,也不枉费他挑灯夜读圣贤书的付出。
“那我们几时动身?娘也好提前收拾东西。”冯大娘问道。
“还没有那么快,尚书大人让我把手里编纂的文书处理好再出发,皇帝那边也应允了,估计得到腊月初去了。”
喜春第二天从冯大娘那里得知等到腊月初才动身离京的消息,她有些失落。不过现在离腊月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左右卫峤不会再找她,她也大可不必心急。
冯大娘闲时在家里绣些手帕,每到初一十五就拿到永定街上的锦绣布庄上卖。
“我也不图挣多少钱,总归是每日都有些事做。”
冯大娘年轻时候在绣坊做过绣娘,绣花的手艺极好,每张帕子能赚个二十文钱。喜春闲得无事,也每日和冯大娘一起绣绣手帕,打发时间。
这日冯大娘买菜回来告诉喜春城北的城隍庙门口今晚有波斯国的杂技表演。喜春记起上次看波斯国的杂技表演还是好多年前她刚进京的时候。
冯大娘看出她眼神里的向往,兼之她实在喜欢喜春,有意把她和苗文道凑成一对,便在晚饭的饭桌上对苗文道说:“肃卿,吃完饭你带喜春去城隍庙那儿看波斯国的杂技表演吧。”
苗文道看向一旁吃菜的喜春,朝喜春看去,“喜春你想去看吗?”
喜春点点头,肯定道:“想!”
城隍庙离他们住的双柳巷隔了三条街,走过去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喜春心里满是对看杂技的憧憬,一路上步子迈得轻快。
苗文道侧过脸看向身边满脸笑容的喜春,是命运把她带到了自己身边。他当时听说出云观的大火,以为她真的葬身火海,很是伤心了许久。却原来是有人金蝉脱壳把她藏了起来,如今她离开那人,来到自己身边,便是自己的机会。这样好的姑娘,他绝对不会把她让给旁人。
摸着自己袖袋里的那只银手镯,苗文道暗暗下定了决心。
喜春急着要去看杂技表演,脚下的步伐不由地加快。走过街口想跟苗文道说说话,扭过头才发现苗文道被自己甩在了身后。她赶紧停下来,等着后面的苗文道。
看到在街角等着自己的喜春,苗文道赶紧快走几步赶上来,“喜春,真不好意思,苗大哥方才扇子落在了地上,刚才回去找了一下。”
喜春摆摆手,“不碍事,是我走得太快了。”
苗文道把手中的紫竹柄折扇潇洒地在手里转了一个圈,接着便缓缓摇动起扇子给自己扇起风来。
现在晚上的天气已经有些微凉,喜春今晚出门前冯大娘怕她着凉又特意嘱咐她加了一件比甲。看着苗文道优哉游哉地扇着扇子,喜春盯着他的扇子,真诚地发问:“苗大哥,你很热吗?”
“哈哈哈,非也非也。”
,他自十岁那年有人在生辰宴上送了他一把折扇,他此后便每日折扇不离身,不论春夏秋冬,阴晴雨雪,折扇成了他出门必备之物。他尴尬地把手里的折扇合上,见喜春还在看着他,“走吧,杂技恐怕要开场了。”
波斯国的杂技表演甚是好看,这次的杂技团多达五十几人,还带了一只老虎和一只大象,喜春此前只听过这两种动物还没有亲眼见过。今晚见到老虎钻火圈,大象卷木桩,喜春跟着周围的人群一起看的目不转睛,一双手都拍得痛了。表演结束,喜春往演员的钱盒里头投了十文钱,接着便跟着苗文道一起踏上归家的路。
刚看完表演喜春还在兴头上,拉着苗文道分享起自己的感受:“苗大哥,方才骑到大象身上的那个小姑娘太厉害了,那大象竟然臣服与她,轻轻松松就让她坐到自己的背上。”
“那都是从小训练出来的,我从书上看过百越地区的人会用大象来帮忙干活,经过训练的大象,实际上跟咱们田地里见到的黄牛一样,也是很温驯的动物。”
“苗大哥,你知道得真多。”喜春夸赞道。她从来就不知道这些,难怪人家都说读书人很厉害,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看来真得不错。
苗文道轻摇手里的折扇,温和地笑道:“我也未曾亲眼所见,不过是书上看来的。喜春要是读书的话,也能知道的。”
她读书吗?喜春叹了口气。在卫府的时候卫峤就说她恐怕不是个读书的材料。卫峤教她写字,她写了几十遍也写不明白自己的名字,后来卫峤也不让她写字,只让她在他旁边磨墨。
见喜春神情有些失落,苗文道鼓励道:“认字不难的,只要有恒心。我娘也是在玉生兄考童生的时候才开始读书的,那时娘的年龄比你还要大呢,现在也可以看懂书信和话本了。喜春想要学认字的话,我可以教你的。”
想到自己在冯大娘屋里看到的几册书,她原来以为是苗大哥放在冯大娘屋里的,她还觉得奇怪,苗大哥明明有书房还把书放到冯大娘屋里。现在苗大哥说了她才明白,原来那些书都是冯大娘自己看的。既然冯大娘比自己大都能学认字,那她也能试试。
“苗大哥,我想学认字。”喜春鼓起勇气对身边苗文道说。
看着喜春亮晶晶的双眸,苗文道朝她肯定地点点头,“回去我给你制定一个学习计划,刚好我那里有启蒙用的三百千,文房四宝也有多余的,明日你就可以开始学习了。”
没想到苗大哥想得这么周到,喜春认真地对他道谢,“苗大哥,谢谢你!”
苗文道摆摆手,“有心向学是件好事,我那些书放着没人看也是死物,你要是能从中学到知识也算是发挥它们应有的价值了。”
怀揣着喜悦的心情,喜春高兴地往双柳巷走,这次怕再把苗文道落在后面,她特地放慢了速度和对方并肩走。
苗文道手里摇着紫竹扇,心里却想着袖袋里的银镯,思忖着现下是不是个告白的好时机。
喜春在苗文道面前很放松,他说话做事都很随心,对待自己就像看待自家妹子一样。喜春小时候也羡慕过兰香有一个哥哥。虽然兰香抱怨有哥哥也没有什么好的,但是她没有兄弟姊妹,有时候也会想要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苗大哥现在倒是满足了她的这个愿望。
眼看就要走到双柳巷的巷口,苗文道知道现在不说今晚这个机会就错过了,他于是驻足不再往前。
“苗大哥,怎么了?你东西又掉啦?”
苗文道克制住自己起伏的心绪,转过身面向仰头看着自己的喜春,“喜春,我知道我说这话可能对你而言会有一些突然,但是请你相信我,我说的每一句都是我的真心话。”
说完他从袖袋里头取出那只银镯递到喜春面前。
喜春一眼认出这就是自己的那只镯子。
乍见失而复得的旧物,喜春很是高兴,“苗大哥,这镯子怎么在你这里?”
苗文道拉过喜春的手,将银镯戴到她的手腕上。“当年我把它抵到当铺救玉生,后来我的家丁送来银钱我便又把它给赎了回来,这么些年,它一直在我身边。现在我想还是物归原主。这个镯子当年你随身带着,想必对你也是很有意义的。”
喜春看着银镯上头的锦鲤图案,想起了很多往事。
“这只银镯是我及笄那年爷爷送给我的礼物,本来是一对,后来我的好朋友兰香要走我送了她一只。我在新江的时候把这个镯子送给你救人,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又回到我身边。”
喜春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举着银镯朝苗文道笑道;“苗大哥,真是谢谢你!”
苗文道看着落泪的喜春,心中告白的话这个当口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轻咳两声,上前拍拍喜春的肩膀,“别哭了,走,跟苗大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