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猫尾天门冬

6、第六章 赤州

　　呓鸶卡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姒风那撒娇的甜腻声音，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逼着自己想了一轮儿姒风对待她的时候那些类似踹椅子的恶劣行径，才终于能控制住自己不要一会儿推门进去就吐自己顶头上司身上。

　　呓鸶卡“啪”的一声把灯打开，姒有夏在灯闪到姒风的前一秒把尾巴搭在了姒风眼睛上。

　　“姒师令醒了的话，咱去把天上那个虫王摘下来呗。”

　　姒风的手还搭在姒有夏毛茸茸的背上，姒有夏向下跳，柔软的毛发就这样滑过了她的掌心，姒风起身，盘着腿坐在床上，手臂搭在膝盖处，垂着的手指无意识捻了捻，“嗯？没把它弄下来？”

　　“科研室那帮人倒是想，在天上捣鼓了一个下午都没成功，只能等你醒了去解决，”说到这儿呓鸶卡没憋住笑了出来，“你也太损了，回头虫王气死了科研那帮非得找你算账。”

　　说话间姒风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穿好了衣服，姒有夏也已经变回人形。

　　两个一米七的大个儿走在前面，呓鸶卡跟在后面，虽然整天和姒风处的跟同龄的姐们儿似的，但打她第一眼见这两姐妹，就知道了一个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词————后生可畏。

　　她忽然想到自己床头那本赤州古代史，里面讲，“擒旗手身体已被近十发子弹洞穿，血流干了，但身子还立着，那根缠着残破红旗的木棍被紧紧握在战士手里，直挺挺的矗立山头......”

　　她想大概姒风就是那个擒旗手，解不开的术士就是那顶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红旗。

　　就这样，可怜的虫王终于被解救了下来，三人押着虫王去到了生魄主宰的地方。

　　护目镜的反光都挡不住白桦林冒满爱心的眼神，看虫王跟看吃的似的，馋的快滴口水了，显然几人已经习惯这人在碰到科研难题的时候那激动的有如变态的目光了。

　　虫王被放进了白桦林提前准备好的生态仓，那是一个通体透明的漂亮箱子，外置了各种传导仪器，内部还贴心的放置了食盆和饮水器，本就奄奄一息的虫王在看到这高级仓鼠笼子的一瞬间直接气晕过去。

　　“啊呀，怎么回事我的宝宝，怎么刚来就晕了......”白桦林轻轻的摸着生态仓，眼睛里是很认真的心疼，但细看的话，其实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冰冷一片，没有任何感情。

　　妥帖安置好虫王后，姒风从怀里摸出那个失活了的血泊放在桌上，看到这东西以后白桦林的单边眉毛轻轻挑起，转身按向桌子另一边的红色按钮，语气淡淡的对着空气说了句“来一趟。”

　　下一秒科研室的大门打开，一个蓝绿相间的东西飘了进来，等她“站”定在众人身前，几人才看清这东西的样貌。

　　她长得很可爱，齐齐的刘海，短发留到下颌线，眼瞳是火红色，头上长了一对儿圆润短小的耳朵，耳背靠的很近，从耳腔内部向外延伸出后翻带棱的角，其中右角开了个洞，上面带了个玉色的装饰，随着主人的活动而晃动。

　　有时会晃进主人火苗般的身体里，但那装饰显然不怕火烧，倒是很有可能愈淬愈亮。

　　迎着三人疑惑的目光，小火苗主动开口介绍自己：“我是白老师的学生，我叫伽铜离子，来自盈日契...啊，也就是火星。”

　　姒有夏：“不是吧老白，你真的不会误人子弟吗......”
　　呓鸶卡：“哇，老白，你上哪找了个火星小孩儿。”
　　姒风抓着呓鸶卡的手向那小孩儿伸去：“你烫人不。”

　　白桦林懒得搭理她们，招呼了伽铜离子过去，把那片失活的血泊放进小孩儿熊熊燃烧的火苗里，“熟悉吗？”

　　“熟悉！三相氢派来的机器人就是这个味道！”

　　三人：什么青？？

　　白桦林带上了护目镜，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培养皿将血泊放进去，然后按了另一个按钮，实验室所有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人都接收到了召集信息，“三相氢，地球的火星名字，这东西和当年远征计划中所用的机器人核心长得一模一样。”

　　地球刚刚进入未日倒计时的那几年，各种派系的各种论调甚器尘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人们曾经想象的那样，当末日临头，誓与地球共存亡。

　　那时候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飞速，每年向各星系放出去的探索机器比地球上所有小孩儿吃的糖都多，但一向无所不能的生魄在这方面却一直吃瘪，从20世纪发出阿雷西博信息一直到28世纪送出去干万个机器，人们始终没能找到外星人。

　　而星球殖民，这项从21世纪就启动了的计划绵延了将近百年，人们起初满怀信心，因为火星表面她们几乎摸透了，她们知道那里几乎就是另一个出生早一些的地球，但后来这项计划却逐渐被搁置，甚至殖民办渐渐的连拨款都办不下来。

　　因为那看似简单的火星实际别有洞天，人类建造的建筑物会在第二天消失的无影无踪，去探火星的宇航员会陷入各种人类从未见过的癔症，当骇人的景象通过机器传回地球，人类多年来建立的科学信仰几乎崩毁。

　　人们的殖民计划就此搁置在22世纪末。

　　直到公元2720年，天上那颗承载了人类太多思想与寄托的星球，终于在失活了二十亿年以后，连尸身都不复存在。

　　那是人类最后的月亮，也是人类最后一个朔望。

　　一块儿一块儿的月亮砸向地球，火红色的拖尾把黑夜里的地球照的明亮，似乎在诉说不舍，又似乎是要把自己身上承载的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一并还给人类，碎裂的，自人类诞生起就陪伴着人类的月亮，终于在四十多亿年后的今天，再一次和地球融为一体。

　　月亮像亲自领导了一场自然界的狂欢，随着它的陨落，一直被人们稳定监控的各项自然指标突然脱离了预测，红色绿色各项预警在大屏幕前疯狂的闪烁，坐在监控室内的工作人员猛的站起来，手脚并用的跑出室内，一边联络各级，一边向领导办公室跑，跑到一半感觉右侧脸颊被什么东西映的烫烫的，她转头，向长廊边巨大的落地窗外看去。

　　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已经完成了毕生的梦想，去到了另一个奇妙的星球生活。

　　城市内各种警报此起彼伏，避难所的门口水泄不通，海水被紊乱的潮汐引导，几乎要把沿海城市吞没，而砸向地球的陨石在瞬间引起了巨大的全球性火灾，泄露的石油飘在海上，远远看去是一片火海，世界各地的岩浆相继喷出，大量的火山灰和有毒气体弥漫空中。

　　人类对于月亮的观测出了偏差，本该在百年后才出现的景象突然而至，能保护几乎全人类的避难所没能完工，突如其来的海啸飓风打的人措手不及，大部分人连醒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吞进了滚烫的海水里。

　　最终人类仅仅存活下了原人数的百分之二十八，末世突然而至，国家的界限变得更加模糊，人们被迫团结，远征计划就是在这一年被迫启动的。

　　月亮没了，地球坏了，人们只能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其他星球。

　　很显然这一次也没有成功，不然现在小孩儿的课本里就不该是那句“为故土永存而求索了”。

　　想到这儿的呓鸶卡笑了笑，她对历史很感兴趣，小时候经常缠着那些下了地狱的人类给她讲故事，那时候人类还是生魄专属的代名词，其实到现在她也还是习惯称呼生魄为人，姒风是妖，而自己是恶魔。

　　所以早在很久以前她就从那些讲故事的人口中得知殖民计划的回传影像把人类吓得不轻，而她从未告诉过那些人，这一切都是因为火星其实根本不是另一个更加年老的地球。

　　盈日契就是盈日契，那里生活着盈日契心甘情愿供养的生物族群，很显然生魄不在这个范畴里。

　　后来赤州出台了合居政策，压在无数生魄心底最放不下的课题终于有了答案。

　　她们终于通过灵魄的讲述，知道了这个世界真的有外星人。

　　也终于知道了这些年里那么多科学家前赴后继却始终无法发现其他智慧生物的原因，因为生魄早就已经发展成了感知不到灵气的种族，所以她们和宇宙的之间的联系，早就断在了第一颗枪炮打向天空的日子。

　　而第二次殖民，也就是远征计划的启动，显然只是生魄们又一次的一厢情愿，她们以为有了灵魄的帮助一定可以一举拿下火星，但先不说灵魄愿不愿意，就算她们愿意，恐怕也无法搞定这种事情。

　　灵魄与宇宙的联系很稳定，只要身体健康，她们甚至可以去别的星球小住一段时间，但那也只是暂住，时间久了会逐渐退回原形，运气好的，也许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可以感悟独属于那些星球的灵力重新化形，运气不好的会直接死掉。

　　所以灵魄是比生魄更清楚的明白那句话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恐怕说出这句话的生魄自己都没有真切的体会到，到底什么才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个世界上的妖物一早就知道，如果地球要完蛋，谁都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