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我不爱》两度末世江山

10、超新星

　　严晓川的迅速窜红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其首发单曲《玄武岩》，无论是就歌曲本身的编曲旋律歌词，还是歌手本人超凡脱俗的声线与唱功而言，都达到了超一流的业界水准。加上七星为歌手量身制作的MV超乎想象的华丽震撼，完美地迎合了流行歌曲的主流市场审美，以及针对各种传播渠道连番展开的强势宣传。短短的一个星期内，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人就挤下了蝉联TK榜冠军长达七周之久的歌曲《Behind Your Eyes》，成功在首发之后的第一周一跃成为TK榜新一任的周榜冠军，创造了流行音乐业内许久未见的惊人奇迹。
　　严晓川仿佛瞬间变成拥有魔力的三个字，巷尾街头，小区商厦，只要在年轻人聚集的地方，就会被频繁的提起。
　　七星趁胜追击，一鼓作气推出一个系列的另外六张单曲，组成严晓川的首张个人同名专辑，裹挟着声势浩大的首发演唱会签售会等等一系列赚人眼球的广告攻势，刷新了业内有史以来唱片公司旗下新人首张专辑发售数量的最高纪录，并且很快就超过了老牌的乐坛天王，《Behind Your Eyes》的歌手，吴宇贞。

　　我站在衣香鬓影奢靡繁华的走廊上，微微发起了呆。报纸杂志娱乐新闻对这个横空出世的乐坛新人连篇累牍的强势报导，就像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把原本就很懵懂的我炸得更为迷蒙。一夜之间，那个艰涩沉痛的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娱乐界新星，而且可以预料，如果不出意外，他还将是一颗备受瞩目的超新星。
　　我并不清楚这背后是否有一只隐形的手在强力推动，他的成名，太过迅捷轻易，简直就像一个虚构的梦境。
　　然而，我们岂非本来就处在一个充满梦幻的年纪？
　　之前那个被我看好的爱笑姑娘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一个成功男人的第N任情人，获得了“青春事业”的第一个突破，从昨晚开始就不再现身，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再回这样的场合。
　　她还没满十九岁。
　　我为她的未来担心，但在当下，姑且为她的“好运”衷心祝贺。
　　没精打采的时候，高跟鞋轻轻落在地毯上，女人冷冷发话：“干站着干什么，没事进去打打毛巾，不然谁给你高小费？”
　　我看看她，懒得动。
　　厚脸皮且没把握的事，最近越来越不想干了，莫非我已经不知不觉就沧桑了？
　　好在她并没有机会和我纠缠，领着一队靓丽的小女孩儿依旧款摆多姿地走进包房招呼客人。
　　走廊才空出来没多久，又呼呼啦啦来了一队人。经济危机的负面影响在这里初现端倪，自开春以后，不少南方沿海城市的女孩儿纷纷北上转战到这里，前来洽谈公务或者开展业务公关的商务房也越来越多。不久前的某天，咱洗完杯子送回房间，里面已坐着两个人。
　　一人恳切地说自己曾经给XXX做过勤务兵，这件事上一定出力，另一人便表态自己是XXX公司在这个项目上的全权中方代表……
　　我一边听他们讲话，一边背转身装作背景摆放洗干净的杯子，不小心磕坏一个，被罚款十元人民币。
　　几天以后，环岛时报某个不显眼的位置载明：“XXX公司已经取得国内价值3.6亿欧元的铁路修筑权……”
　　这家公司实力雄厚久负盛名，却屡屡被指责进行不适当的政府公关，花费甚巨。不久以后环岛时报也对其因此而起的内部纠纷做了相关的报导。可这目前都和我没有直接的关系。

　　新来的一队人似乎十分挑剔，挑了许久也没选出几名美女，不巧我正端着硕大的果盘进去，坐在正中的眼镜胖仔大手一挥：“就是你了。”
　　苍天啊，大地啊，胖仔“哥哥”，你饶了我吧。
　　我理解宽容同情甚至仰慕这些妙龄靓丽的女孩子，却不想以身犯险，再说您这长相，啊？这不是为难我吗？焦头烂额的当儿，“红姐”现身，冷冷命令，去换衣服，我去跟你们经理说。我再度嗫嚅：“姐，我不想挣这份钱。”女人用饱含深意无限复杂的目光冷冷瞥我一眼，转头对那胖仔软语温存：“您说您顺顺当当挑个漂亮姑娘有什么不好……”
　　胖仔坚持：“你胡说什么，难道她不漂亮吗？”
　　轮到我感觉复杂了。
　　其实我知道，这人就是逮着工作上的不痛快，来这儿变着法儿的折腾发泄，一切的一切只是借口。但很不幸的，我成为这借口的标的，无法脱离干系。“红姐”看着我的眼神简直有点恶狠狠的意思了。僵持不下的当儿，胖仔指着门外直喊“你进来你进来”。L如英雄般降临，娇语莺声：“王总，好久不见，过来打个招呼，红姐别介意啊……”我趁机退出来，摆脱纠缠。
　　这以后，她终于不再给我脸色，或许只是因为，我不再害怕她。

　　季节渐渐转暖，一阵持续的倒春寒天气后，时间跳转到万物蓬勃阳光盛大的暮春。
　　草长莺飞的春天，动物们寻觅着合适的配偶和□□的机会。
　　在一个星河璀璨天幕澄澈的夜晚，我再度在真实的世界里看到了他。
　　他的时尚和昂贵感，比起曾经在网吧初识的情况，不知升级了多少代。黑色的布料特殊的修身西装做工精良，只是套在那纤长而完美的骨架上就已经很有“感觉”，织纹繁复突起的白色衬衫有着古老贵族的沉着和优雅，又凸显着浓厚的现代气息。
　　白色的钻石耳钉在星空和路灯下闪烁。
　　白皙的肤色，完美的脸，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
　　有这样一个美丽的人，被坚强冷漠的我遗忘许久，要在见面的瞬间才发现，原来我是如此地，想念他。想念那不久之前短暂的几个白天和晚上，我们肩并着肩，在寒冷的风雪里寂寞行走，却感觉到温暖。
　　想念这个十八岁刚过不久的男孩子，面对我近乎直白的拒绝，克制地表现自己的伤心和失望，慷慨地给我一个属于朋友的温暖而真诚的笑脸。
　　想念他的沉稳懂事和早熟，让我们有了共同语言和相似的感受，面对黑暗的过往，有勇气畅想美好的明天。
　　可是现在，我只发现，除了一张脸和这副漂亮的躯壳，他没有一丝神情和一个动作属于我认识的那个男孩。那个男孩叫周晓川。
　　“你好，我是严晓川。”他依旧冷着屏幕上时常温和微笑的面孔，不动声色地同我招呼。
　　“你好，我是江山。”
　　“很久没见你了。”火苗蹿动，他从西装里面颇为费力地掏出一包微皱的软纸盒，抽出一根，点燃，猛吸两口再丢到地上，熄灭。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忽然笑了。雪白的贝齿，恰到好处的弧度，纯真的眼神，经常在电视和杂志封面上见到。
　　“你很紧张吗？”我问，“我只是默默无名的小角色，也不是你的死忠粉丝，见我，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想不出别的话，只好好脾气地劝慰。
　　他又笑了。
　　这回不再显得纯洁真诚，甚至有些嘲讽的味道，不过是真的笑。
　　“你变难看了。”
　　“恩，我很久没休息好了，脸色很差。”其实浑身都不好，我在心里默默补充，一边向前走了几步，打算越过他。
　　他眯起眼睛，“你不想听听我的事情么？”顿一顿又说，“我，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我点点头。
　　怎么会不想了解他的近况，他为什么会如此迅速地蹿红，简直有如神助，这背后，他是否付出了什么惨痛而不可衡量的代价？
　　“上车。我送你回去。”
　　车门合上，我看着这辆崭新的保时捷911同样崭新的内饰，觉得很不真实。
　　“你挣了多少钱，这么快就能买进口车了？”
　　回答我的只有沉默。
　　等发现车并没有开向网吧的时候，早被载到市郊的一块荒地旁。车门落锁，车灯熄灭，我有不好的预感。
　　然后就被扑倒。
　　修长瘦削的男体压上来，用一个让人尴尬的姿势，隔着衣服，我感受到男性体内的叫嚣和躁动。他用最隐秘的部位挤压磨蹭，做着最原始的动作，在我们相触的地方。
　　狂热的手急切掠过我的身体，激起一阵阵汗毛倒竖的感觉。
　　湿热的舌头和尖利的牙齿，舔吻咬啮。
　　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情况？
　　啊？
　　什么情况？
　　这到底TM的是什么情况？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和焦虑，还有一点不可遏制的狂乱。
　　从没有人这样紧紧地抱住我，使我感到被需要。
　　就像那个笑面人，面对公爵夫人的“我爱你”，冲动不能自已，便忽略了那赤、裸裸的三个关键字，我要你。也忘记了贝蒂圣洁的美和诚挚的爱。
　　我忘了要一生保有完整自己的宏愿，被这急切的抚触和拥抱感动，用四肢圈紧了他的身体。直到他像疟疾病人一样浑身止不住的一阵抖动。
　　Oh My God！等我终于领会过来这诡异行动所代表的一切涵义，只想从这个世界消失，不剩一点渣滓。
　　这分明是一场男女间的欢好，还更为可耻地隔着两条裤子。
　　逐渐清晰的黑影中，他发型微乱，额角冒汗，耳上的钻石耳钉闪着白光。
　　我急忙推开他，他就倒在了座位上，又慢慢地坐起来。
　　灯亮，冷峻的面容已看不出半分犹豫自责羞耻或是畏怯之类软弱的感情。
　　他说：“抱歉，很久之前，我就想这样了。”
　　“可惜，我不能。我想，但是不能，你明白吗？”
　　我看着他白皙的面孔和俊美的轮廓，困惑而混乱。
　　“不能”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要向你道歉，”他捏住自己左手的中指，并不看我，“我低估了那个男人对我的兴趣，也高估了自己应对危机的能力。那个晚上你碰上的肇事司机，其实是他指使人干的，当然不用他亲自接洽。这事就算我作证，警察也不会查到他身上。”
　　“此外，我能这么快出名，真TM不是因为我特别有才华，这个世界上比我适合做歌手的人多了。一切，只是因为背后有他派人打点照应。”
　　我平静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这些并不是难以理解。
　　“而且，我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他顿了顿，终于还是一鼓作气，“其实我很羡慕那个跟你表白的男生，他有一辆属于自己的保时捷，可以载自己喜欢的姑娘到任何地方，可我不行，没有那个男人，我就立即一贫如洗，而且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这样。”
　　“当你同样拒绝我的时候，我忍不住想，如果我有那个江宇辰的背景，事情或许就会不一样。”
　　他漆黑的眼睛，还是夜一样水雾迷蒙，像一个美丽的梦。
　　我笑笑：“你说完了？”
　　他露出错愕的表情。
　　“你选择走什么样的道路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干涉，所以在决定路径的时候，请不要把原因归结于我。”
　　“就这样？”
　　我点点头。
　　他神情还有刹那的呆滞，可是片刻之后，他又笑了。
　　很放肆，很野性，也很诱人地。
　　早已不是那个清晨给我煮粥做早饭的温柔男生，或许，他从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