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千层面 ...
-
这架酷似旅游景点观光车的军绿敞篷小车，正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狂行。
三个人站在车上，景色由大片的驻扎棚区转为郁郁葱葱诡异黑色的山林，几个人也变成上下波动的形状。
这真的是，通向她们口中的居住前哨所，一个新兴开发的城市的路吗？
邓蛟看着小车硬生生碾过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横穿一根半腐烂的木桩，整车加人都时不时一个飞越前倾。
邓蛟：“你们联邦军人开车都这么狂野的……吗？”
她单手抓紧车的围栏，另一只手取出睡衣口袋的纸条——
[很抱歉，我们没有看见你的朋友。发现你时，你挂在粉猩藤的刺上，四周空空如也。我们是驻扎在Mf-9星球的军人，如果发现了你的朋友，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邓蛟，你或许应该到政务所信息部录入你的身份信息，好好学习，享受正常的联邦生活。]
邓蛟揉起纸条塞回口袋。
因为军区与居住前哨所暂时未设立公共交通线路，所以这两位联邦军人选择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亲自送她前往。
真是好人啊！
邓蛟又想到兰珀，一个带她离开垃圾星的好人，她由衷地祈祷：不论发生了什么，祝你此刻健康平安，兰珀。
看得出来军人的休息时间很短——车子一路狂飙，进入一座灰蒙蒙的城市才勉强降下一档速度。
街上的人精神面貌很差，见到这辆疾驰的军绿小车并没什么情绪起伏，有一个人横在路中央差点被撞，但也只是滚到一边吃了两口土就晃晃悠悠站起来继续走。
冷冷的，癫癫的，活着像死了，看起来也快死了。
小车在一座米白色的立柱式宫殿建筑前停下，两人抓着邓蛟进去，和大厅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句，就急匆匆地离开。
小车消失在刮起的黄色尘土中。
邓蛟转头看向黑眼圈突出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看起来见怪不怪，她扯出一个笑容，引着邓蛟往里走。左转右转右转左转以后，她对着一扇绿门刷卡，两人进入了一个中等的放置着一些仪器的房间。
工作人员打开灯，并没有离开，她逐个启动仪器，一幅要亲自上手的样子。
……所以，政务所从前台到信息部，都只有一个人吗？
邓蛟瞬间理解了那浓重的黑眼圈。
工作人员胸口挂着一个牌子：王平桓。并没有写明职位。
王平桓站在一块柱子支撑的屏幕前方，手指点点点，一会儿，身旁的“电话亭”发出绿光，她再次对着邓蛟露出笑容。
简直是游戏里的npc过流程。
邓蛟走进去，门自动关上，三秒后，门上显示出两串数字：180 63.77
接下来，王平桓走到哪，邓蛟就跟着去到对应的仪器，顺着房间走了一圈，感受了把星际版的身体检查。
检查结束，王平桓露出一个真挚的微笑，她带着邓蛟来到门口的屏幕。
邓蛟看着，上面是她的全部信息。
包括照片、家庭情况、身体基本状况、人生经历和过往病史等。
嗯，姓名是空的、年龄后有个灰色底字——未成年、体重栏标红、人生经历里学历一栏是文盲、家庭情况是孤儿，病史上写着营养不良……
她默默填下姓名和出生天数，天数自动转化成具体年龄。
王平桓看见后，嘴角弧度愈发上扬，她按下提交键，不知从哪掏出一本发烫的册子递给邓蛟，接着自顾自走出门离开。
房间的仪器从里到外依次停止运转，灯也随之熄灭，邓蛟往外走，回到大厅就看见王平桓坐在前台，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大家的精神状态都挺差。
邓蛟摸了一把手臂，走出政务所。
她走到门外大厅看不清的盲区，在一个阶梯处坐下，拿出小册子。
册子封面背景是一颗蓝绿色的星球，中间印刷着几个大字——“联邦欢迎您！”
打开来，内容官方地介绍了联邦的基本信息、管辖星系、公民权利等。邓蛟一目三行，在连续翻越后，手指停在第七十三页第三段的文字——每个未成年适龄公民有一次机会在联邦教育网站报名高等院校统一招生考试，成年公民可通过社会渠道进入对应院校获取次级学位证明。
她皱眉看着“一次”。
这种限定条件加有时限的东西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魔力，如果时间接近这个截止日期，那魔力就更强了。
邓蛟现在，还有半年成年，这就好像百货超市发的时限三天的消费五折券，让人有种冲动和焦虑赶去大买特买。
不过，邓蛟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咽喉里酸水直冒。得找点东西吃，也得赶紧学会说话，她现在真算得上半个文盲。
邓蛟站起身，又想起垃圾星。早知道，就吃掉那些老鼠干了，最新的那只挺新鲜的，现在都浪费了。
她趿拉着摇摇欲坠的拖鞋，走入黄土四起的人群里。
街道游人大都用衣物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对对暗沉浑浊的眼睛，大家走路的步调又缓又沉，像是每一步路鞋里都被灌进黄沙。邓蛟走了一段路，发现路过的人中，肢体残缺者不在少数。
不像一座“新兴开发”的城市，倒像是一片灾后等待重建的废土。
她观察着街道两边的店铺。
外表面和装修微微附着一层黄沙，看起来新修建不久。店铺大都关闭，邓蛟走了半天只看见一间摆着几个玻璃柜台的的高级店面。
她走过去贴着玻璃看，是曾经在垃圾星见过，可以折光的指甲盖大小的晶体，一小片价格表上五个零。
嘶，好贵！这是在卖什么？
邓蛟仔细看，它叫光脑核心。
这个价格？她又痛心自己没把垃圾星上东一个西一个的晶体碎片带走，这种东西说不定回收也能有个好价。
店面里除了看商品的邓蛟以外，只有一个半人高的小机器人。它到处打扫，吹进一点黄沙它就吸进一点，整个店面的地板都在发光。
它从店门处顺着邓蛟的鞋印子清理，没一会儿就来到邓蛟的面前。
邓蛟感觉脚上痒痒的，她低头一看——
机器人把她的破拖鞋连带脚上的黄沙吸的干干净净。
眼看它还要往上吸她睡衣上的黄沙，邓蛟往外一跳。
机器人也有刻板行为吗？
实在是敬业过头了。
邓蛟抹一把额头，继续往前走。
这条政务所所处的街道，死气沉沉。邓蛟走了一圈，发现除了偶尔几间类似刚才的高级店面开门，其余的都紧闭大门。
这些东西卖给谁呢？邓蛟想着，漫无目的跟在几个人的身后躲沙子。
她们缓慢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区，最终汇入一片宽敞低矮的房子前的人流中。
似乎是居住区。
路边小摊摆着蔫吧的植物，摊主用布料遮住露出一小截叶片。
还有装在笼子里的不可爱毛茸茸，抓在手里还在摆动钳子的黑色昆虫……偶尔几个摊主一声叫卖，和刚才的街道对比起来，生机满满。
但是，邓蛟看着，摊主或和人对滴一下手腕完成交易，或与客人以物易物。
她打量了下自己，全身一身睡衣加烂拖鞋，口袋一张纸条和笔，手里一本小册子……
一般没钱还要得到东西那只能——
邓蛟默默离开。
她还想做一名遵纪守法的好人。
居住区，总会有垃圾场的。
就在拖鞋即将彻底报废的时候，邓蛟闻到一股复合型臭味。
酸水、腐烂的食物、霉菌、机油、脓液、断肢……
她抬脚走去，看见一片被圈起来的区域。
放大版的星际蝇虫围绕在一堆堆分类的垃圾小山上，整体区域不大，外面由一圈竖起纤细的丝围起，大门处还有一个小小的安保亭。
安保亭走出一个拿武器的老太。
她不耐烦看着停留的邓蛟，口中“嘬嘬嘬”驱赶。
邓蛟熟练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害。
小册子顺着手上升到头顶，老太的眼睛也随之上移，她思索了几秒，放下武器，挥手让邓蛟过来。
邓蛟啪塔啪塔跑过去，在册子的空白处写下“找工作，缺人吗？”
“%&%？”老太指着“找工作”三个字对着邓蛟说。
看来“找工作”这么说。邓蛟点头。
邓蛟把笔塞老太手里，老太纠结了一会儿，边写边问。
“你是未成年？”
“你刚刚加入联邦？”
“你还没有参加统考？”
邓蛟一边记下这些话，一边点头。
所以，这些和找工作有什么关联吗？难道不收“童工”？
老太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
嗯嗯，我超擅长垃圾场工作。邓蛟频频点头。
“它包吃包住，没有薪资。”
也行，可以充当过渡，而且，包吃的话……嘿嘿。
“你不需要做体力活，你只需要学习，参加三个月以后的联邦统考。”
“考上后，我会提供交通费和学费。”
“…？”邓蛟变成问号的形状。
老太写下最后一句并同时说：
“前提是，让我领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