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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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城的暮色像一坛打翻的胭脂，将城主府的青砖黛瓦染成暧昧的橘红。赵明玥立在鎏金铜镜前，由着侍女将最后一根珍珠步摇插入鬓间。镜中人一袭茜素红留仙裙，腰间蹀躞带上悬着七宝香囊，眉间花钿正好盖住那颗朱砂痣。
"小姐，南陵那位萧大人已经到了。"老管家在门外低声禀报，"戴着半张银面具，据说是他们那边的风俗。"
赵明玥指尖一顿。她昨日派去盯梢的人回报，萧景珩入夜后曾秘密会见城主，两人在书房待到三更。铜镜映出她冷笑的唇角："备好那坛'醉忘忧'，今晚我要亲自招待贵客。"
城主府的水榭四面垂着鲛绡纱，夜风拂过时如雾霭流动。赵明玥沿着九曲桥徐行，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拨开荼蘼花枝，但见石亭中坐着个戴银面具的男子，正自己与自己对弈。月光淌过他执棋的左手，小指疤痕泛着珍珠似的光。
"萧公子好雅兴。"赵明玥故意踩断一根枯枝。
男子抬头刹那，面具右眼尾的朱砂痣在灯下灼灼如血。赵明玥心头一跳——这位置与她眉间痣分毫不差。
"赵小姐。"萧景珩起身行礼，面具下露出的薄唇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可是来赴宴的？"
水榭忽然传来丝竹声。赵明玥瞥见他腰间新换的羊脂玉佩——刻着南陵皇室独有的蟠龙纹。她突然伸手去拂对方肩头并不存在的落花："公子这面具好生别致。"
指尖即将触及金属的刹那，萧景珩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陋颜不敢示人。"他袖中滑出一柄泥金折扇，"啪"地展开，扇面上墨兰亭亭如生——正是北燕皇室画师徐熙的笔法。
赵明玥瞳孔微缩。父亲书房就挂着这样一幅《墨兰图》，据说是从北燕皇宫缴获的战利品。
"好扇。"她突然夺过折扇，指尖在扇骨某处一按，"咔嗒"机括声响，三根银针从扇头激射而出，钉入三步外的柳树干中，"不知萧公子随身带着这等凶器，是要防谁？"
萧景珩低笑出声："防身罢了。"他忽然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就像小姐袖中那包断肠散。"
赵明玥猛地后退，后腰撞上石桌。棋盘翻倒，黑白玉子哗啦啦洒了一地。她确实在右袖藏了毒药，连贴身丫鬟都不知晓。
"宴席要开始了。"萧景珩弯腰拾起一枚黑子，指腹擦过她裙摆上绣的金凤，"小姐这凤凰...画得倒像北燕的玄鸟。"
水榭内已坐满宾客。赵明玥盯着首座的城主——这个平日圆滑的老狐狸，此刻竟将主位让给了萧景珩。她故意打翻酒盏，琥珀色的液体在案几上漫开，形成奇异的图案。
"听闻南陵摄政王最擅观星。"她蘸着酒水画出北斗七星，"萧公子可知紫微垣最近有何异象？"
满座俱静。这是赤裸裸的试探——紫微垣象征帝王，而摄政王观星是南陵朝堂大忌。
萧景珩面具下的唇角纹丝不动："天象玄妙，不如人间棋局有趣。"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恰得了副暖玉棋，想请小姐品鉴。"
赵明玥刚触到棋盒就缩回手——这温度根本不是暖玉，分明是北境雪山才有的冰玉。她父亲书房就藏着这样一副冰玉棋，据说是从北燕三皇子寝宫掠来的。
"好棋。"她强自镇定地推开棋盒，"可惜我棋艺不精。"
萧景珩忽然执起她的手，将一枚白子按在她掌心。肌肤相触的刹那，赵明玥感到他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挽弓留下的痕迹。
"小姐可知？"他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世上最妙的棋局，往往是看似输家的人在掌控全局。"
子时的更鼓从远处传来时，赵明玥已饮了三杯"醉忘忧"。这酒掺了曼陀罗汁，本该让人口吐真言，却见萧景珩眸色依旧清明如水。倒是她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视线里那粒朱砂痣化作双影。
"小姐醉了。"萧景珩接过她手中摇摇欲坠的酒杯，指尖在杯沿某处一蹭——赵明玥突然清醒，他抹去了她涂在杯口的毒！
水榭忽然骚动起来。几个南陵商人抬着鎏金箱笼进来，开箱刹那满室生辉——竟是整匹的浮光锦，比赵家货色好了不止一筹。
"区区薄礼。"萧景珩向城主拱手，目光却锁着赵明玥，"愿锦州与南陵永结同好。"
赵明玥指甲掐进掌心。这是明晃晃的挑衅！浮光锦工艺是赵家立足之本，如今南陵竟能仿制得青出于蓝。她突然注意到锦缎暗纹——那根本不是寻常的云纹，而是微缩的南陵疆域图，其中北境三州被特意用金线勾勒。
"好个永结同好。"她冷笑起身，腰间七宝香囊突然断裂，琉璃珠滚了一地，"就像这珠子——"话音戛然而止，她看见萧景珩弯腰拾起的珠子正映出他后颈——那块烧伤不见了！
夜风突然卷起纱幔，烛火剧烈摇晃。赵明玥借着扶案几的动作，迅速从发间拔下银簪。簪尖沾了杯中药液，此刻泛着诡异的蓝光。
"萧公子衣领沾了酒。"她假意上前，银簪直取对方咽喉！
萧景珩似乎早有预料，折扇一展挡住攻势。"叮"的一声，银簪在扇骨上划出火星。赵明玥突然变招，簪尖挑向对方面具系带——
"哧啦。"
丝绸撕裂声格外刺耳。面具坠地的瞬间，满座倒吸冷气。烛光下那张脸与萧景珩有七分相似，唯独右眼尾多出粒朱砂痣，左颊还有道狰狞刀疤。
"小姐这是何意？"假萧景珩捂着脸后退，声音却依旧从容。
赵明玥怔在原地。她分明记得真萧景珩后颈有烧伤，可眼前这人后颈光洁如玉。余光瞥见水榭角落有个侍从悄然退场——那人转身时，后领口隐约露出淡色瘢痕。
"抱歉。"她突然娇笑出声，借着醉意将酒泼在对方衣襟上，"手滑了。"
回府的马车上，赵明玥摊开紧攥的左手——那是她从假萧景珩腰间顺来的令牌。乌木牌身刻着"如朕亲临"，翻过来却有一行小字：永昌七年御赐北燕宫。
"去查三件事。"她低声吩咐心腹，"第一，真萧景珩现在何处；第二，南陵为何能仿制浮光锦；第三..."她摩挲着令牌上细微的刮痕，"查北燕三皇子可有什么贴身信物。"
马车驶过城门时，远处山巅亮起一星火光——那是南陵方向的烽燧。赵明玥不知道，此刻真正的萧景珩正立在烽燧台上，远眺锦州城的万家灯火。
"王爷，赵家的人往北境去了。"周凛递上密报，"还派人去了咱们的织造局。"
萧景珩摘下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夜风掀起他玄色大氅，后颈的烧伤在月光下格外刺目："让她查。"他指尖抚过腰间真正的冰玉佩，"等她知道浮光锦的丝线里掺了什么..."
山风突然转急，将后半句话撕得粉碎。远处锦州城的轮廓渐渐模糊，像一局被水晕染的棋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