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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1 章 ...

  •   七月流火。当空日头撩起地面丝丝热气缓缓蒸腾。

      阿德睁着圆眼,津津有味地听着那些市井八卦,不过瘾处便眉飞色舞自撰一番。正说到精彩纷呈,耳朵挨人拧得生疼,龇牙咧嘴一回眸,掌柜席增叉着腰,唾沫乱飞。

      “小混蛋,闲着大话还不如多招揽些客人回来!”罢话,照人屁股就是一踹。

      阿德哎哟捂着痛处连忙迭声称是,暗里嘟囔着不满也只能哈着腰满厅堂手脚利落地几趟跑————但在堂里来回兜了几个圈子了事。说书的牛先生见状,嘿嘿乐了。

      “阿德,你这跑堂技术是堪称镇上一绝啊,真真是如那戏文里唱的:骑马三关过中原…………哈哈,这在台上悠悠晃过一圈也算疾行千里了。”

      阿德没好气地鼓着眼睛白他:“你一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牛先生听罢此言,摸着胡子甚觉委屈,道:“小子,你且来我这站站,看看哪里不疼。”

      这牛先生一月只来两三日,动动嘴皮赚小钱,装模作样在案前,那不紧不慢的节奏一套一套,倒也哄得几个食客,咧着嘴拍手喝彩。

      逗人乐的,无非是些八卦事,偶尔也掺上点江湖传闻。

      年前,当地出了个“踏风逐尘熊应刚”,此人腿上功夫十分了得,可惜专干那打劫商旅害人性命的肮脏事。镇上的人不齿他作为却忌惮他手段,平头百姓哪敢招惹什么是非,只好关起房门,又怒又怕。

      他是牛先生的嘴头常客,之所以常言,消息得之迅速且不论,此人好歹算是个“土特产”,本地特色。

      牛先生暗底里拉着阿德嚼舌根:啧啧,也不知这“踏风逐尘”的名号是他自诩还是人称,总之,一个紫面虬须的大汉安了个似雅还俗的名号……啧,多少让人有些无言以对手足无措啊。阿德捧腹大乐,然后抓着牛先生的手追问另两人的事。

      这两人的传闻后续,一直是阿德的遗憾。

      牛先生几年前曾出门远游,回来了往堂里一落桌,扯开嗓子便说起了“南侠耀武楼听封,锦毛鼠怒把名号争”的江湖传奇来。

      阿德听惯了那市井的小段子,哪里闻过这等意气风发斗智斗武的少侠事,顿时一腔热血一股脑儿倒了进去。每每逢了牛先生逮人就问,“后来如何了,锦毛鼠与展大人合好了么?…………合好了么合好了么合好了么?”

      愣是让牛先生好一阵时日见了阿德活像小白兔见了大灰狼,蹭蹭几下蹿得老远,生生长了好几倍脚力。被追得不耐烦了,只好皱成苦瓜脸答:“我哪知道呢,若惺惺相惜,便称兄道弟成就一段佳话,若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便继续斗着呗。”

      也是。这小镇偏僻得紧,开封离这儿天高皇帝远,要得一手消息着实不易。于是牛先生话下,那鼠猫相斗多年仍窝在通天窖里怄着气。

      这事本罢了些年,只有阿德念念不忘,零零星星自过往商旅口中得知展大人取回了三宝,白五爷官拜护卫,二人依旧水

      火不容,之后亦无甚人提起了。

      淡下的传奇不代表无人惦记。

      半年前,不知是哪位旧事重提,非让牛先生再说说当年事。牛先生想了想,秉着老事新说趣味多的理念,敲着板儿开腔。虽是一个意思,但变着法儿讲,倒真生出了许多趣味————给足了人客自撰空间。

      若能去开封府瞻仰瞻仰英雄风光…………阿德不禁叹了口气。

      正恍神,门口光线一暗,施施然走入一位蓝衫客。

      柜台上的掌柜席增立即堆了满脸笑容,道:“爷上欲吃菜,请坐,请坐。小店小炒干净美味。”蓝衫客略略点头:“甚好。”顺势在靠门边的位置坐下。席增招呼阿德赶紧招待,便低下头,继续啪嗒啪嗒拨弄他的算板去了。

      阿德见了来人,心中暗喜,快步迎了上去,伶俐地端上小巧茶果,极为熟稔。

      “爷可是雨前照旧?”这二三日,此位客人常前来喝茶,听口音,应是个外乡人。似是对牛先生说的书十分有兴趣,点上一壶雨前轻啜慢呷,听得聚精会神,每每说到鼠猫相斗,嘴角便挂上一抹笑,眸子里熠熠生辉。

      知音啊!阿德内心忽奏起一曲高山流水,好比伯牙遇到了钟子期,几乎要热泪盈眶,那唇畔浮起的暖笑,那眸里的清波一荡,分明是对传闻的心领神会啊!与那些凑热闹的份子大大不同!若不是恐掌柜的骂他虚闹,阿德定要扑上去与人感叹几番相见恨晚。

      于是阿德不免对这位客人多了几分亲切,几分热络————以至于完全未认清,自己口中所说的“眸中清光”是蓝衫客竭力忍着脱口大笑的冲动而憋出来的泪花。

      还未让阿德套个近乎,那头的牛先生啖口茶后,开始絮絮叨叨。阿德双眼一亮,扭头又光顾听书去了。

      “……………………只见白五爷倚靠亭里红栏坐着,笑吟吟地注视展爷阔步而来,显出一派风流意气,他展南侠面色不改,自己亦是气淡神闲,于是道………………”

      “猫大人好闲情啊…………”

      牛先生一怔,暗道:哪个小子窜了我的说词!一抬头,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个人,白色的华服内衬淡蓝色衬袍,腰间斜别着莹白的长刀,一双飞眉凤眼神色犀利。店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驻在他身上也似浑不在意,眼神只定定落在门边的蓝衫客身上,似笑非笑。蓝衫客对他一抱拳,笑意谦和。

      “白兄…………”

      阿德没听清白衣公子方才说的毛……什么,只道他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不敢怠慢,显机灵,露熟识,上前请人。

      “公子爷瞧着就面熟,好久没来了罢,这次要往哪儿坐呢?”

      白衣公子淡淡扫他一眼,冷冷道:“我却瞧你面生得紧。”也不顾他,径自往蓝衫客跟前不客气坐下。

      阿德自讨没趣,嘟囔着下去了。牛先生清清嗓子,依旧他的滔滔不绝。

      白衣的公子爷将蓝衫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露出一口白牙,眸里闪现的,显而易见,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据五爷所闻,有只猫儿掉进了贼窝,捉贼不成反倒成了只三脚猫儿…………”

      蓝衫客正是南侠展昭,此时像是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睁大了圆眼瞪人。

      姓白的,才多久没见,烧水的本事见长不少啊,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展昭是被包大人放了假,闲着左右无事便挑了个偏远的小镇散心,怎知恰撞上个杀人越货的熊应刚。两人交手十几个回合,熊应刚眼瞧渐落败势,便急急抽身,撒丫子跑了!展昭当即前追。

      熊应刚脚力不容小觑,展昭身法之轻亦非等闲,一个是山里跑出来的腿法,一个是自小练就的轻盈。奈何熊应刚熟悉地形,直带着展昭兜圈子,展昭后头追得吃力,不禁气闷。

      路见不平一声吼到这份上当真是明摆着被人当猴耍。展昭嘴里一抽,努力地想象明日的风调雨顺,四海升平。

      好不容易追到镇口,却不小心着了熊应刚的道。小腿生受了他一脚,然而,展昭也未便宜了他————熊应刚胸前挨了展昭凝力一击,吃痛后落荒而逃,展昭碍于腿伤只得眼睁睁让他没入人群。

      真真是,欺负外地人…………

      展昭轻咳一声。无辜似的眨眨眼,仿佛白玉堂说的另有其人,只问。

      “白兄怎会来此?”

      你竟喜欢玩这等把戏。白玉堂挑挑一边的长眉,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若不来,岂能看见你这三脚猫让人打作落水猫?”

      展昭未见怒意,夹起小巧玲珑的茶点,慢慢放进嘴里,琢磨制法似的细细嚼,最后嘴角一抿。

      掌柜席增一直偷偷掀着眼皮往那边瞟,两人对话一字不落侧耳听全。瞅着白玉堂三番四次出言挑衅,展昭不见盛怒,暗忖,不知真是他谦谦君子好脾气,还是背地里合计着什么心思。

      方回神,竟窥见展昭一壁擎杯在唇,一壁越过白玉堂的肩膀朝这边望,眼神宛如一潭深水,不可见底,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席增心底不由咯噔一下,忙收回余光,略自定神,再觑时,却是展昭盯着白玉堂,微微冁然。

      方才莫不是,自己多心?

      展昭弃了箸,双指一盒,继续吃茶点,无视白玉堂微露的不耐,慢悠悠拈过那雪白如脂的砌香团,像拎着一只白毛的小耗子。

      “也比一只光说不做藏首匿尾的缩头鼠好些。五十步笑百步,锦毛鼠的真本事?”

      “你……!”话说得刺耳,实实辱了锦毛鼠的傲脾气。白玉堂即刻拍案而起,恶狠狠地瞪着展昭,面上渐渐腾起一层笑,但未渗到眼里,反而透出森森寒意,一眼扫过便令人浑身掉冰渣似的。

      跑堂的阿德见此处剑拔弩张,情势不妙,赶紧过来圆场。

      “哎哟,这位爷,消消气,大伙吃饭求个和气嘛…………”

      席增也急忙端了好酒上桌,劝道:“两位爷,好酒好菜吃着,可千万别动了脾气。”

      展昭兀自提壶倒酒,清澈剔透的酒水漾在杯里,他递至白玉堂面前,稍显摄人,道:“白兄,是展某失言,这杯酒且当是赔罪。”

      白玉堂默默接过,只一眼,阴测测笑道:“这杯下肚,怕是要穿肠烂肚……”倏忽,酒杯如扑落的碎花炸开一地。

      白玉堂尖刀蓦地前送,翻手覆手间已化了数道光影直取展昭双肩与前胸。展昭见他遽然出手,未有含糊,眼疾手快巨阙出鞘,当机立断挡开白玉堂霍霍刀光,脚底同时用力一蹬桌腿,借力跃起,白玉堂飞身避开撞来的木桌,紧追着展昭不放。

      阿德见二人一语不合便动手,刀剑飞梭往来疾如无影,登时大呼,吓得抱头蹿桌底下,战栗活似抖筛,嚷嚷道:“别打!别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店里余下的人也纷纷逃的逃,躲的躲,乱作一团。

      二人已从一楼纠缠到二楼。

      ………………姓白的,你来真的!展昭闪过白玉堂五指一抓,只来得及朝他睖眼。

      怎样,方才那一招便叫磨刀霍霍向小猫!此时白玉堂面上春风满面,像是盼到了进门的新媳妇,哪有半点冷色。

      席增贴在门边,视线牢牢锁定展昭。素闻锦毛鼠与御猫不合,一触即发,原是真的。席增嘿然一笑,指间赫然几根泛蓝的细小银针————看展昭你今次如何应对。

      展昭因小腿不利索,双肩挨白玉堂推掌一按,竟从二楼栏棂处翻了下去。席增见状,五指间毒针齐发,欲袭展昭咽喉。

      展昭脚尖一勾栏柱,后腰用力,一个巧劲又越回了栏里,堪堪避去。早在展昭翻下之时,白玉堂从二楼纵身跃下,此时已抢至席增身前,长刀当头落下。席增一心扑在展昭上,未料白玉堂会倒戈相向,顿时措手不及,慌侧身险险闪过。

      情况陡然生变。

      白玉堂提刀堵在门处,冷笑道:“终于露出真面了,席掌柜,不,该称呼你熊应刚才是。”

      桌底的阿德听得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睁大了眼哆哆嗦嗦暗道:这掌柜的怎就是熊应刚了呢!?

      此时,展昭从二楼下来,缓缓地往长椅上一坐,正襟垂摆,那模样周正地像开审的老包。

      一个宛如催命的罗刹,一个好似压堂的阎王。

      “席增”不由涔涔几层冷汗,闭口不答。

      展昭不动神色的弹弹袖子,朝白玉堂惋惜地一弯眉眼。

      “哎,白耗子,他可没答应你…………”

      臭猫,白玉堂一撇嘴,换了副明察秋毫的表情,一丝得意。

      “你先头发的那几根毒针,我与他两双眼睛瞧得真真切切并证据确凿…………”白玉堂下巴示意“席增”去看,那厢的展昭应景似地扬扬手中隔袖在握的细针。“再者,你本欲下毒,可惜的是,我们都没有饮下……”白玉堂在原先的桌子旁一靠,顺手推翻了那酒壶————滚落地面的清酒刹那冒起细小的白沫。

      “席增”脸上遽变,把手拢进袖里,并未作声。

      “你为隐瞒自己履法轻巧刻意加重了脚步,只是这样更令人生疑。”展昭接言道,口气温和得宛如友情提示,“其实你一早便露了马脚,展某从未见过哪家酒店算账的掌柜能把珠算算得如此慢……”

      “或许你可以推脱,但方才我砍你那刀,出其不意,你若不是练家子,怎躲得开?”白玉堂眼珠越过“席增”,在展昭神色上滴溜溜一转,又道,“所以,你是不打自招!”

      “席增”脸上已是糊焦的锅底,既形迹败露,再不必装腔作势。只阴沉沉笑道:“二位好细的心,好精湛的演技……”

      他喉底发出咯咯咯一串,“如此默契,让人……好生佩服!”

      只一息,熊应刚袖底杀气乍裂,黑鞭长蛇般灵活闪眼前来————恰是展昭的方向。

      白玉堂预料他定要突然发难,立马将身旁的长椅往熊应刚膝上蹬去,人如行燕急掠,刀锋斜劈在长鞭上。熊应刚分神踹开椅子,鞭势被白玉堂拦腰一阻,准头已失,啪地打在地上,展昭仍在椅子上笑吟吟好端端的坐着。

      熊应刚气结。手腕一翻,长鞭打了个旋儿尖稍腾跃,直袭白玉堂。熊应刚鞭花繁杂,鞭势迂回,如一条出洞黑蛇吐信盘旋,奈何白玉堂刀法玲珑更甚,巧中带刚,一出手毫不留情,招招狠辣,往往逼得那长鞭趑趄趔趄,枪头掉转。

      熊应刚斗得吃力。

      白玉堂冷冷的视线已然动了杀机,透过刀光鞭影,盯得他心里有些发毛。熊应刚一曾忖度:一寸长,一寸短,倘若白展二人联手,虽无胜券,但自身拼死一搏,或可觅出一线机会逃生,然而现下,一个白玉堂已不好对付,何况还有一个棘手的展昭在旁?余光中,展昭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安坐,端的是闲散自得,竟然还时不时喝上一口茶,吃上一块甜点?

      只是唇畔那抹匪夷所思的浅笑从未消失。

      扎眼!十分扎眼!在精神如此高度紧张,攻防不容喘息的时刻,展昭一系列动作实在太过意味深长,高深莫测!熊应刚额上几滴大汗。

      ——————————展昭!你到底是腿伤未愈,打定主意袖手旁观,还是暗自瞅准时机,要打我个猝不及防!?

      在精神与体力的双重压迫下。熊应刚连连破绽,身法明显乱了。

      熊应刚扬手使了招“青藤缠树”,黑鞭在白玉堂刀身上几匝缠绕,紧紧吸附。白玉堂咬咬牙,索性挑剑顺势一勾,翻手把剑往泥地上狠狠一插,连带那长鞭一齐钉进地里。熊应刚一怔,未料白玉堂竟舍剑相制。电光火石间,白玉堂左手弹出一枚莹白石子,又准又快,熊应刚愣神之际,被飞蝗石打中鸠尾穴,登时躯体麻软,跌坐在地上。

      白玉堂一击得手,松了口气。也不管跌在地上的人如何大汗叠小汗,粗气未能喘,扭身踱至展昭旁,挤着他坐下,扯过那猫干干净净的半边袖子,贴冒汗的脸上蹭。一番动作毫不犹豫,一气呵成,可叹驾轻就熟。

      “好狠心的猫,五爷那边频频受鞭,你却这边呷茶纳凉,好不悠闲。常言‘猫性凉薄’,莫不是这个理?”

      展昭剔剔眉,救回他惨遭毒手的衣袖,那人凤眼中分明是“得意”二字,倒似邀功一般,哪有半分委屈。

      “你要抢着动手,我自乐得清闲。常言‘耗子总要跑在猫前头’,莫不是这个理?”展昭优雅报之一笑,把白玉堂的语气学了个十足。

      尖牙利爪的猫,挨撩拨总要回闹了才甘心。白玉堂颇忿忿不平装模作样哀叹几声“世风日下,猫心不古”,这才收拾刀子理会地上的熊应刚。

      熊应刚面如死灰,待白玉堂走近干瞪眼,却不敢妄动。江湖上都道锦毛鼠玉面修罗心狠手辣,这一石击在鸠尾穴上,并未令他动弹不得,只是稍稍一动,便要血冲心脾,气滞血於至死!四肢可动,有门在前路脚下,然而仍得眼睁睁地让生机葬送于自己之手!还有那展昭不动分毫的压力施加……当真的狠手段,好心计!

      熊应刚生平第一次有了自己被人当猴耍的感觉。他视线在白展二人身上来回逡巡,垂头丧气,眼下,他也只能被白玉堂缚手定罪。

      阿德在桌底瑟瑟发抖好一阵,这会儿闻得混乱见消,方战战兢兢地探身来瞧。但见满屋狼籍,那玉树临风的风流公子绑了自家掌柜,不由得一声惊叫:“这……这……席掌柜!”

      展昭上前,朝他拱手致歉,“让你与客人受惊,砸坏了小店物什,当真对不住。此人却不是你家掌柜,而是扮了掌柜的熊应刚。既谋人钱财,害人性命,必要缉拿绳之以法!”话间,他朝白玉堂点了点头。

      白玉堂自褡裢中掏出白银,置于桌上,道:“权当作赔偿。”展昭颔首:“在下乃是开封府展昭,日后还要请你呈堂供证,小兄弟,多有打扰了。”

      啥?!阿德顿时鼓圆了双眼,招子几欲跃跃蹦出,贴到这温润青年面上。

      “展……展……!”他方才似乎听闻了了不得的名字,声音不禁有些发颤。

      阿德一副受惊呆样,白玉堂约莫感觉好笑,歪头对着那猫耳朵呼呼地吹气。

      “猫儿,原是你臭名远播,生生把人吓着了……”

      展昭没好气地丢去一双白眼,又对依然傻愣的的阿德温温和和道声告辞,举手拭了拭汗,押着熊应刚起步上路。

      白玉堂勾唇一笑,抖开不离身的纸扇,白花花的扇面左右摆动,“风流天下我一人”七个狂字堪堪入目。

      “白……白……!”阿德眼神再亮,格外激动,可结结巴巴,舌头打结了般。

      于是,英明神武的展大人押着犯人踏上归途,风流天下的白五爷得意洋洋地于后头跟着,扇子搧得不亦乐乎,只是那手势,那方位,如何看都是在为展大人勉力服务。

      目送二人渐行渐远,阿德这瞬间方回神醒悟,似被幸福炸作脑门开了朵迎春花儿,啊啊啊惊天动地一阵兴奋乱嚎。

      “那是展大人!!!那是白五爷啊啊啊啊!!!牛……牛先生!!!你看到没你看到没!!!什么叫默契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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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车轮吱吱呀呀碾过漫沙古道。

      赶车的白福扶了扶斗笠,哪怕努力遮阳,仍然熏了满身臭汗,渴热兼备。白福不免老脸哀怨:你说这五爷吧,好端端的硬要驱车北上,说是运粮回岛。接展爷就接展爷,运什么粮,坑人呢!接人就接人罢,偏折腾我这把老骨头,欺压老仆啊!

      白福欲哭无泪。

      相较外头,车内的纸扇虎虎生“风”。

      展昭睇见白玉堂汗津津的耗子脸,心下小小感叹————端的是……嗯……“汗”流公子。他抬手,搭上兀自摇扇的长臂,慢慢揉捏舒缓。

      “我以为……你不会出手……”

      “我要救的是受难百姓,可不是要帮你这只臭猫。”凤眼略略眯起,努力挤出股任劳任怨的豪气。

      时烈日炎风,动辄细汗层出。有人不畏炎热,不辞辛劳,大老远赶来,又抓贼又搧风的“为人民服务”,那可真是一件……响当当的美事,合该夸赞。

      于是展昭微微笑了,一字一句,清晰可辨,“五弟,展某何曾说过,你帮的是我…………”

      白玉堂如吃食遭咽了半晌,黑脸不语,而后咬牙切齿,泄愤似的吐字:“哪个作你五弟!”

      展昭终是没忍不住,噗地大笑。

      白玉堂正虎视眈眈,这片刻,似觅了糖涎着脸倾过来。

      “如何?感动了?那还不快快以身相许?”言罢,耗子爪迅速地沿着猫膀子攀过,左挠右抓。展昭按住这忒不安分的鼠爪,淡定的朝高处望,眨了眨眼。

      “白兄,自重。君子动口不动手。”

      白玉堂一咧嘴,笑容堪称无比灿烂,引人注目————着实让人按捺不住往上招呼一老拳。

      “君子?有只猫对着五爷半夜挠爪时,喊的可不是这个‘子’……”

      “………………白耗子白玉堂!!!”

      那马车砰咚无意中招,一声闷响,颠得白福踉踉跄跄。白福继续欲哭无泪:哎哟,五爷,您就别闹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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