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天涯》曦岩

59、断尘谷里无忧城（上）

　　这一夜，天涯在客栈睡得并不安稳。突如其来的头疼将他折磨了一夜，天涯一直陷在模糊的梦境里，睡不实也醒不来。

　　凌若白一直在房间里陪着天涯，就像寒疾发作那天晚上，天涯陪着他一样。

　　临风笛握在手中，吹了一曲又一曲，直到天色渐亮。

　　“若白……”

　　天涯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凌若白，顿觉热意漫上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凌若白收起笛子走近床榻，柔和的目光看向天涯:“昨夜你一直头疼，现在可有好些？”

　　天涯的眼睛里透出明媚的光，他抬起双手朝眼前人晃了晃:“你看本座像有事吗？”

　　凌若白笑了，转身去给天涯倒了杯茶水。天涯也确实是渴极了，接过杯子便喝了个干净。

　　“我们昨夜不是在游船河吗？后来发生了什么？ ”

　　“你不记得了？ ”凌若白抬眼看他，眼尾勾起一抹调笑的意味。

　　天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想了想:“还真不记得了。”

　　“我们遇到了血魔，还打了一场。”

　　“打赢了吗？”天涯问

　　若是没打赢，此刻我们俩就不会坐在这里说话了。

　　“当然。”

　　天涯点点头，对这个答案表示满意。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昨晚说过的话？”凌若白试探着问。

　　那句让他感动得一蹋糊涂，差点就愿意“以身相许”的话。

　　“怎么我昨晚喝醉了，说了什么胡话吗？ ”天涯诧异了一下，第一反应是:难道我喝多了之后发颠，说了什么轻薄人的话？若真是如此，忘记了也太可惜了，应该好好回味一下才是。

　　是酒醉后的胡话吗？

　　凌若白忍不住苦笑:罢了，胡话就胡话吧！ 本来也没把他的话当真。

　　“没说什么胡话，你只是醉熏熏地想逞能去打血魔，后来是孩子们去了。”凌若白说。

　　天涯抛来一个傲娇的表情:“本座手下的人自然是个个有本事，杀几个血魔而已，原本也用不着本座亲自动手。”

　　凌若白闻言便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青浣呢？”天涯突然问:“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送些吃的来？本座都饿了。”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凌若白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句。

　　“时辰确实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他抬脚走向门口:“我去问问看有什么吃的。”

　　凌若白刚打开门，就看到清浣端着两大碗面上楼来。青浣看见凌若白开了门，加快了些脚步，还大声问:“凌仙师，我主人起了吗？”

　　凌若白用眼神示意青浣进房间:“早醒了，刚刚还在叫饿。”

　　青浣一听便大步迈进房中，还笑着大声叫唤:“主人，我给你送早饭来了，是牛肉面。”

　　要去东海，出了洛水后便不能坐马车了，若要继续往东走只有一条路，便是走过一条上百里长的峡谷。

　　客栈老板告诉他们:“这条峡谷名叫断尘峡，是一条劈开两座万仞高山的天然裂谷，谷长百里，两侧悬崖如刀削般陡峭，寸草不生，只有底部一条被山洪冲刷出的窄道通向远方。”

　　听说凌若白他们要往那边走，老板面露担忧之色，凌若白询问后，老板才道出实情:“据说在那峡谷的最窄处，有一座古城，南北依绝壁而建，城门朝西，封死了峡谷的出路。去的人要么原路返回洛水，要么就只能从城里穿过去。不过……”

　　客栈老板欲言又止，思虑后又开口道:“也不知这城里有什么，只听闻有人进去，却从不见有人出来。”

　　谢过老板提醒后，凌若白一行人便出发了。他们在镇上买了几匹快马，要想快速穿过这片峡谷，骑马应当是最合适的。

　　天涯看着那匹棕色的骏马露出不解的神情:“不过区区百里，飞过去不就好了？何苦费这事。 ”

　　“主人，你刚刚没听到吗？这峡谷里常年被迷瘴覆盖，迷雾高可盖过山尖，低可看不见自已的鞋履，若是飞的话，撞山上了都不知道。”青浣提醒天涯。

　　天涯不置可否，轻轻一夹马肚子，率先朝着峡谷去了。

　　到达峡谷入口时，他们看见浓雾迷瘴在数十丈以上，那碧色的浓雾已经盖住了那侧悬崖绝壁之颠，而眼前这条路倒是清晰可见。

　　这条沙石路不过只有十二三丈宽，路两侧沿着绝壁底端生长一种浓密的植物，那植物长着冰湖色的茎和叶子，顶端开着细碎如星点的小白花。

　　神魔大战结束后，凌若白曾学神农尝遍百草，这才半路出家成了一名药师，而后便一直在少室山隐居。他看见这花草便想起来，这是“清妄草”，花有毒，根茎却能入药。只是神农百草经中并未说明这清妄草入药是能治何种病症，由于此草并不常见，少室山上也并未生长，故而凌若白也没能弄清楚它的药效。

　　出于药师的本能，凌若白踏入峡谷后便一直留意这清妄草，也思索着它为何在这断尘谷中为何长得繁茂无比。

　　一行人骑着马在峡谷中走了半日，天涯喊累，大家便停下了休息，吃了点干粮补充体力。凌若白还采了些清妄草，去了花，茎叶用来喂马。

　　短暂休憩后，众人继续前行，越往峡谷深处走路便越宽敞，直到雾气渐渐消散，一座流光溢彩的古城赫然显露在他们眼前。

　　凌若白抬眼望去，那是一座青砖白瓦、古色古香的城楼，檐角挂着古朴的黄铜风铃，此刻正在入夜的晚风中叮当直响。那厚重的木门上挂着“无忧”二字，那苍劲的笔锋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似藏着千年的笑意。

　　再走近一步时，那扇古老的木门应声而开，一阵花香满益的微风扑面而来，门里若有似无的柔雾好像轻薄的纱帘，被风吹得翩翩起舞，透着朦胧而神秘的美。

　　一行人莫名被吸引，径直入了城。身后的木门缓缓关上，众人眼前又是另一番美不胜收的景象。

　　一条青石砖路笔直通向前方，路两侧是一排排挺直的玉兰花树，硕大的白色花朵立于枝头，凌若白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繁花盛开的玉兰，觉得极美。

　　后方那高过树头的是充满诗情画意的亭台楼阁，凌若白望向那亭间，有人抚琴奏乐，有人斗酒吟诗，有人沉醉作画，还有人桌前对弈。

　　一路往前走，路上有小娃娃举着拨浪鼓在奔跑、玩耍，年轻的男女在买花，男人折下一朵海棠戴着女孩鬓边，看着她笑得欢喜。支着水果摊的夫妻幸福地笑着，妻子替丈夫擦去额角的汗珠。头发花白的老者背着手，在街上悠闲地散着步，偶尔在小摊前驻足停留，捋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轻笑。

　　这其乐融融、平安闲适的画面让凌若白忍不住惊叹:难怪这里叫无忧城，原来城里住着的都是无忧无虑的人。

　　“凌哥哥，你怎么走这么慢？我先去前面逛了。”

　　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十八岁的少年爽朗帅气，笑容里含着光，正在朝他挥手。

　　“灵犀——”凌若白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

　　天涯眼前的无忧城则是另外一番景象。金雕石砌的城墙大气辉煌，檐角的风王铃是琉璃做的，风吹起来的碰撞声清脆又好听。

　　那镶着宝石的大门一打开，里面是一片灯火绵延、欢歌笑语。路面是漂亮的雨花石砌成，石块之间还以金漆填缝，十分罕见。路两旁的梧桐树足有十余大高，树干挺直，树冠青脆，都是百年以上的老梧桐。

　　那些玉石砌成的亭阁中都是为他献歌献舞的歌姬舞娘。歌声空灵澄澈、婉转悠扬；舞娘们踏节而舞，袖若流霞、臂如挽虹。街上的百姓从天涯身边经过时都毕恭毕敬，称他一声仙尊。天空中徘徊着各种飞禽鸟兽，它们时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啼鸣，如同祥瑞将致……

　　走着走着，天涯便看见一身玉洁华衣的凌若白在前方不远处等着自己。他眉目如画，粲然一笑，头上的云木簪染着月华，及腰的长发在风中轻舞，那不凡的仙姿仿佛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天涯，我等你好久了。”凌若白朝他伸出手。

　　天涯笑着迎上前，刚要握住他的手，凌若白却笑着转转了身，走向长街深处。

　　“若白……等等我。 ”天涯朝着那个纯白的身影追去。

　　云杉见到的无忧城则更像一座气势恢宏的道观，比真武观还要大上百倍不止。

　　这无忧观里很是干净，云杉进门时，年轻小道童们分立两排迎接他，还异口同声问“师叔好”。

　　观里不同字非车的弟子分列几个庭院，“怀”字辈在潜心打坐，“永”字辈在学习符咒，“山”字辈在练习使用各种兵器，大家都在认真完成自己的修行。

　　最后“云”字辈占了观中最大的庭院，由真武帝君在亲授降魔咒。

　　见云杉走近，真武帝君亲自上前，拉住云杉的手，将他带到众徒面前。

　　“这是你们的云杉师叔，也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将来，云杉将是我伏魔一族传世弟子，承我降魔大业！”

　　真武帝君声如洪钟，宣布时散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弟子们同时拜伏，亦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云杉。

　　“恭喜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