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天涯》曦岩

35、少年梦断噬魂崖

　　龙宣也是关心则乱，确实忘记了噬魂谷，被音魔一提醒，他便猜测龙胤他们极有可能是误入了噬魂谷的迷障，而后困在那里出不来了。

　　龙宣无暇多想，化作一阵风便去了噬魂谷。

　　一个时辰前，龙胤又见到了那个和龙宣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上次见他是在夜里，后来发现竞是被幻像所困，可今日却不同，光天化日之下，龙胤真真切切地瞧见了那个人，他一定是龙宣哥哥，自己绝不会认错！

　　噬魂崖，又称噬魂秘境，是夜枭山上的一处禁地。这里连接着噬魂崖，故名思意——吞噬魂魄之崖，又被称为小黑罅渊，氤氲的黑雾里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轮廓——半截白骨悬挂在突出的岩角。那深渊般的崖底，从来只埋葬魂魄，还没有人能活着从那深渊里离开。

　　龙胤跟着那个长得像龙宣的人，很快便跟着他穿过迷障重重的山谷，最后来到噬魂崖上。

　　假龙宣故计重施，先制造幻像，让龙胤迷失了心智，再让他交出龙魂神珠。

　　龙胤身体里龙血翻腾，降魔龙族的魂魄早己与他融为一体。当假龙宣迷惑他时，龙胤的脑子里便乱成一团，头疼欲裂。一边是从人小到大的羁绊，浓得化不开的同根之情，一边又是降魔龙族誓言死守卫的神圣使命……

　　龙胤抱着自己快要炸裂的头，表情己经痛苦到扭曲。

　　“龙胤，相信哥哥，不疼的，.割开灵脉，唤醒金龙元神，哥哥就没事了。”

　　语落，假龙宣手中己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他一手持刀，一手扣住了龙胤的手腕。

　　“不行，哥，我不能这么做！”龙胤用仅存的意识拒绝，往回缩手，可假龙宣死死扣住他的手腕，指甲都己经陷进了皮肉里，血痕一点点显露。

　　“剑在人在，珠存族存！剑在人在，珠存族存……”龙胤口中一直叨念着这几个字，目光早已失了焦 ，哪怕是被那乌青的指甲刺穿皮肉，也无法让龙胤忘却那刻入骨髓的誓言。

　　“龙胤！难道你想看着我死吗？ ”假龙宣急了，握住龙胤的肩膀用力摇晃。

　　“哥，我不想你死！ ”龙胤忍不住痛哭出声。

　　他太痛苦了，有谁知道？谁能救救他？

　　“那就快动手！没时间了！”假龙宣的声音软下来些许，继续催促道。

　　匕首泛着寒光，刀刃落在了龙胤的灵脉上，那跳动的灵脉无比鲜活，只要划开薄如蝉翼的皮肤，流淌在灵脉中的龙族之血就会喷涌而出……

　　龙血沾上龙魂剑，就可以召唤出金龙元神！只差这关键一步了。

　　龙胤被迫握紧匕首，他可以感觉到冰凉的刀锋划过皮肤……一颗滚烫的泪水滑落，与涌出灵脉的鲜血碰撞、相溶——

　　刹时，一道黑风卷着腾腾杀意骤然而致——

　　如同冰雪般凛冽的寒光晃过龙胤的眼晴，使他瞬间清醒！

　　黑雾落地聚为人形，龙宣袖风重重扫过，假龙宣瞬间被掀翻几丈远！

　　匕首“咣当”落地—— 龙胤的眸色逐渐清明。

　　龙胤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男人，他脸上的鎏金獠牙面具泛着冷咧幽光，令人不寒而栗！

　　“哥——”不明真相的龙胤选择奔向假龙宣的方向。

　　“龙胤——！”龙宣一惊

　　假龙宣喉间涌上腥甜，暗红血沫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当看清来人的刹那，他瞳孔骤缩如针，发间冷汗混着血水滴落。"不好！"这个念头刚闪过，他便猛然扯过扑来的龙胤，掌心内力暴涌。

　　噬魄崖边碎石簌簌滚落，假龙宣狞笑着将怀中少年狠狠掷向深渊。"去死吧"

　　"龙胤——！"

　　龙宣肝胆俱裂，他足尖点地疾冲而出，指尖几乎触到少年的手。

　　假龙宣一甩袖袍，窜出的黑雾从龙宣眼前晃过！就这刹那的耽搁，龙胤的白色衣角已如断线风筝坠入雾霭……

　　龙宣绝望地探出身子，五指徒劳抓向虚空，唯有几片飘落的衣袂碎片，轻轻覆在他颤抖的指尖。

　　直到失重感传来，龙宣才发现，方才自己为了抓住龙胤，整个人己经飞出山崖，此时正与龙胤一起坠入那无尽的深渊……

　　不！还有机会——

　　龙宣突然想起了一些事。他迅速在半空中化成风，疾速向下俯冲后卷住了龙胤的身体。

　　此时，音魔和路遥也赶到了噬魂崖边。这里还残留前先前搏斗过的痕迹，那把银晃晃的匕首还在地上，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音鬾，你确定尊主来了噬魂崖？”路遥问。

　　音魔的目光正四处搜寻着。 “确定。”

　　路遥试探着靠近崖边，枯枝上挂着的那一小块白色布料引起J她的注意。路遥一挥手中的扇子，那块布便飞到了她的手中。路遥反复看了布料后得出结论:“是降魔龙族的衣服。”

　　音魔忙靠近确认，他这几日与龙族少年走得近，一看那布料便认出是来自他们身上的衣服。

　　难道说——龙族的孩子失足掉落了噬魂崖？尊主明明赶来了，为何没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很快，路遥又发现崖壁外的凸石上挂着什么门亮的东西，她抬起手臂，冥雀从袖中飞出，去到凸石位置把那东西叼了回来。

　　东西落入路遥手中，她仔细辨认一番后显露路出了惊慌的神色：“这好像是尊主衣袍上的玉佩！”

　　音魔一惊，迅速接过来细看，那是一块墨色的玉佩，不足杯口大小，雕刻的图案是一条龙，只不过看得出雕功粗糙，这玉佩定不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不错，这玉佩是尊主的，我认得。”

　　语毕，音魔与路遥对视一眼，而后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崖壁，玉佩掉落在那种位置，只怕尊主己经凶多吉少……

　　桑池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回到自己的寝殿时，殊不知路遥和音魔己经在殿外等候他许久了。

　　奔向噬魂崖的这段路，似乎是桑池这半生走过最远的路。

　　待他赶到时，暮色己将噬魂崖染成血色，桑池的红色衣袍在夜风中狂摆，如同破碎的招魂幡。碎石在他靴下迸溅，荆棘划破手背渗出的血珠，混着汗水坠入崖边的荒草，他却浑然不觉。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十四五岁那年的初遇，龙宣倒在阴风林中奄奄一息，他的眼底写满了屈辱、愤恨与不甘，哪怕已经伤痕累累，他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眼睛里透出杀戮的凶光。

　　桑池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历尽多少艰辛才来到这里，他只知道要救下这个人，要让他活着。

　　“龙宣——！”

　　桑池的嘶吼被崖底呼啸的罡风撕碎。这些年他们曾一起走过四季流转，并肩杀尽阴鸷邪魔，共同创下夜魔族十八套御敌阵法，选定夜冥殿十二魔君……

　　当龙宣踩着寒玉阶登上夜魔族尊主宝座时，桑池却心甘情愿站在石阶下做第一个支持他的人。

　　那些共同挥剑的日子，一个个促膝长谈的夜晚，这些年来心照不宣的默契，此刻都化作利刃，一下下剜着他的心。

　　崖边的雾气翻涌如恶兽，桑池跪坐在嶙峋的岩石上，颤抖的手指抚过龙宣留下的玉佩。那玉佩是他亲手雕的，当年把龙宣从阴风林捡回来的时候就捡到了这块墨玉，后来知道他来自龙族，桑池便亲手在玉上雕了条龙送给龙宣。他那双手如何做得这种细活？不知道熬了多少个通宵，戳破多少次手指，把玉佩染得血淋淋的，才雕好这块玉佩。

　　冰凉的玉面映出桑池通红的眼眶，恍惚间又看见龙宣收下玉佩时露出欢喜的轻笑：“这龙雕得栩栩如生的，池儿好能干！”

　　如今残阳如血，却再也照不亮那双永远沉静的眼睛。桑池闭上眼，仿佛龙宣那如瀑般的银丝还在眼前晃动……

　　“龙宣！ 我知道你不会死！ 你答应过我的！”

　　龙胤的睫毛颤动着，枯木燃烧的焦烟钻入鼻腔。他费力地睁开眼，火光在洞顶摇晃出斑驳光影，石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青苔缓缓滑落。

　　龙胤的意识逐渐清醒，他想起被龙宣哥哥扔下悬崖的那一瞬间，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

　　不，那个人一定不是龙宣，他的龙宣哥哥绝不可能害他！ 龙胤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服个在噬魂崖上逼他用匕首割开灵脉，之后又把他扔下悬崖的人是假龙宣。

　　一阵烤肉的香味恰是时候钻进鼻腔，龙胤寻着香味看去，这才发现五步开外，一个青衫男子正翻动着架在火上的野兔，油渍滴入火堆，腾起一串细碎火星。

　　"醒了？"带着笑意的声音让龙胤浑身僵硬。那抹熟悉的青影被火光镀上了金边，那人及腰的银发慵懒的散在脑后，他那温柔的眉眼竟与记忆里某个身影重叠。

　　龙胤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不禁用力揉了揉眼睛。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只能怔怔望着对方用匕首削下金黄酥脆的兔腿，油香混着草药气息扑面而来。

　　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龙胤想强迫自己醒过来。他记得噬魂崖上那个强迫自己割破灵脉，想夺取龙魂神珠的人也长着一张和龙宣一模一样的脸。眼前这人正将冒着热气的兔腿递来，指尖还沾着炭火灰的男人竟然也一样！

　　一定又是该死的幻像！ 龙胤用力甩了用头，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上当。

　　"饿不饿？"龙宣歪头打量他，微弯的眉眼恰如当年在休与山教他打猎时一般无二。

　　“你，是人是鬼？ ”龙胤发出灵魂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