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他不说话》镜椿

37、第 37 章

　　商场，某家服装店。

　　乔妧站在老人衣服区前，架子上挂满了一排排的老人服装。

　　各式各样的，马褂，棉袄，羽绒服，里秋衣。

　　“奶奶爷爷你们看……”

　　乔妧突然止声，身后的两位老人已不知在何处。

　　人呢？

　　乔妧疑惑地走出去。

　　在另一个区域，女装区。

　　乔奶奶和乔爷爷认真挑着女士羽绒服。

　　“她爷，你觉得这件怎么样?”乔奶奶拿起一件粉色的羽绒服。

　　“太粉了，妧妧不喜欢粉色。”

　　乔爷爷不认同，眼睛在一片衣服里扫寻。

　　“那算了。”乔奶奶放下衣服，重新挑选起来。

　　这家服装店不算很大，乔妧绕完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她爷爷奶奶。

　　“妧妧你来得正好，快过来试试这件。”

　　乔妧依言走过去，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乔奶奶一只手提着好几件衣服，另一只手提着一件卫衣外套在孙女身上比照了一下。

　　“这件好看!”乔奶奶满意地看着孙女。

　　一旁的服务员趁热打铁夸赞，“老人家你真有眼光，这件是我们从韩国拿回来的货，好看的，你孙女也好看。”

　　乔妧:“……”

　　她逛服装店最怕的就是服务员。

　　黑的能吹成白的，死的能夸成活的。

　　乔妧夺过乔奶奶手上的衣服挂回架子上，“奶奶，我带你们来这是要给你们买的，不是帮我买的。”

　　乔奶奶摆摆手，“哪用哦，可别瞎花钱！我们老两口穿啥不是穿，有的是衣服。反倒是你，小时候条件不好，没给你买过几件像样的，现在看着你总觉得亏欠。”

　　“这位姑娘啊，麻烦帮我把刚才的那件外套包起来。”乔奶奶扭头和服务员道。

　　“哎，不用，”乔妧急忙叫停，服务员停住脚步，看看乔妧又看看乔奶奶。

　　乔奶奶做主，“听我的，包起来就行。”

　　“好!”服务员喜笑颜开地走了。

　　乔妧无奈地看着奶奶，眸底盈着浅浅笑意，“奶奶，你又这样。”

　　小时候条件不好，衣服都是好几年一换，有时候还接过别人家不要的衣服穿，乔妧并没有怪过他们，她能理解的。

　　别说小时候，就前一段时间，她身上穿的都是街边廉价的地摊货。

　　物是人非……也就几天前。

　　乔爷爷绕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绿色皮大衣。

　　乔妧哭笑不得，“爷爷这件不适合我。”

　　乔爷爷不信，非要她试穿一下。

　　乔妧只能试穿了一下，别样的感觉，一下子添了一层成熟的韵味，搭上她的浓颜，冲击力很强，贵气又优雅。

　　“好，就这件，恁合适啊!”

　　乔爷爷眼睛的光噌地就亮了。

　　走出服装店，乔妧自己收获了两件新衣服，这很不对，她的目标是给老人家买东西，如今倒反过来了。

　　她要带老人家去饭店吃饭，乔奶奶和乔爷爷说什么也不肯，就要打道回家。

　　最后只同意去吃云吞，五块钱一碗，一人要了一碗。

　　“这个味道没有老家的香，肉也不嫩。”乔奶奶吃了一个云吞评价道。

　　乔妧回头看了一眼老板，见老板没有注意这边，放心地说:“可能是冰冻好几天了，现在拿出来卖。”

　　乔爷爷舀了一口汤，“在外头吃就是这样的，就图个省事，哪有家里自己做的干净实在，我说你这孩子呀，就别总带我们出来瞎花钱，我们啥也不缺，你的钱辛苦赚来的，最好给你自己花。”

　　乔爷爷其实是对孙女很愧疚的，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唯一的儿子，剩个孤零零的孙女，他自己身体不好，动不动就上医院，拖累了她。

　　乔妧:“爷爷，您就别担心钱了，我挣钱就是想让你们享享福啊，你们开心，我比给自己花还高兴，而且平时我忙着上班，难得有机会陪你们出来逛逛，这可不是瞎花钱。”

　　看着孙女独当一面的模样，两位老人一阵欣慰，同时也不免一阵感伤悲凉。

　　他们两个老家伙老了，不中用了，托举不了孙女，年轻时不能给她铺就坦途，而今老年了，既没法弥补年轻时的亏欠，也给不了当下该有的支撑，多多少少痛恨着自己的平庸与无能。

　　乔奶奶和乔爷爷心底不是滋味，低头吃着云吞，默不作声。

　　乔妧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

　　不久后回来，手上提的是刚买的鞋子。

　　她预计带他们去店里买，他们会拒绝或者又发展成给她自己买，干脆她自己去买了给他们。

　　尺寸都是按爷爷奶奶选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乔奶奶和乔爷爷对孙女是又爱又无奈，“下次不要给我和你爷买东西了。”

　　乔妧笑嘻嘻的，“那下次再说。”

　　乔奶奶给她理了理耳边吹乱的碎发，“你就贫嘴。”

　　三人回了家，互相“搀扶”。

　　晚饭，乔奶奶蒸了蒜香排骨，炖了鸡脚花生汤。

　　乔妧喝了一碗汤，排骨鲜嫩多汁，混在汤里，清甜的汤也多了几分滋味。

　　“多喝点，我瞧你这几天有些燥。”乔奶奶道。

　　乔妧抿了一口汤，放下碗，眨巴眨巴眼睛。

　　燥?也对，冬天快到了。

　　乔爷爷:“多喝点清甜的汤晚上好睡。”

　　老人一般醒睡，一点风吹草动立马就能感知到。

　　乔妧半夜三更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两位老人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没有说。

　　他们甚至能猜到了一点缘由。

　　夜晚，月上中天，夜色融融。

　　房门被轻轻敲响，乔妧推开搁在脸上的枕头，无神的桃花眼望着门口方向，“进来吧。”

　　乔奶奶推门而入。

　　乔妧从床上坐起来，正了正身体，发丝有些凌乱，发尾打了几个结。

　　“奶奶，这么晚你还没休息啊？”

　　乔奶奶在床沿坐下，“有些话想和你说。”

　　她抬眼，混浊的眼睛望着孙女，“我和你爷都老了，这个年纪，说不定哪天就去了……”

　　“奶奶你别说这晦气的话!”乔妧急了，“你们都要好好的才是!”

　　乔奶奶淡然一笑，眼角的皱纹叠起，“傻孩子，人哪有长命百岁的，又不是电视上的神仙。”

　　“奶奶……”乔妧精致的脸蛋皱起，“你别说这样的话。”

　　她当然知道人不能长命百岁，可……

　　她不能直面亲人的离世，不想也不愿意。

　　乔奶奶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好，不说了，但总归就是我们百年之后，放心不下你一个人。”

　　孤苦无依地在世上，哪天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憋。

　　乔妧垂下黑睫，不说话。

　　乔奶奶慈爱地摸了一下她的脸，试探问:“那个小时呢？”

　　她知道孙女和医生是没有缘分了，也正是如此，她和老伴思考起孙女是不是真的非常喜欢那个小时。

　　这一段时间，包括在出城的路上，他们老两口差不多想通了，傻不傻，穷不穷的，有时候真的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孙女喜欢，孙女觉得幸福。

　　“我和你爷爷想通了，只要是你喜欢的就好，我们不阻拦你和小时在一起。”

　　乔奶奶从口袋里套出个小本子，“这些是我和你爷爷这些年来给你攒的嫁妆。”

　　她把小本子塞到孙女手里，“去把小时叫回来吧，我和你爷爷也想见他一面。”

　　她记得孙女是跟他同居了，打电话时听到过小时的叫声。

　　乔奶奶以为时禹被乔妧叫出去避风头了，目的是不和他们见面，怕惹他们不快。

　　乔妧捏着小本子，睫毛颤动，看不清真实情绪，“他……回家了。”

　　“嗯?”乔奶奶愣住，“你和他分手了?”

　　“不算吧。”

　　乔妧回忆了一下，她当时好像没和他说分手，不过事实上也大差不差。

　　十有八九是分了。

　　乔奶奶见孙女这副蔫蔫的模样就敢肯定。

　　这些天，妧妧虽然看起来很高兴地陪他们去游逛，却逃不过她的眼睛，孙女时不时就发呆走神，她都看在眼里。

　　更重要的是，乔妧没有意识到她自己在走神。

　　“那有啥的，”乔奶奶安慰:“分了就分了！多大点事儿，不合适的人本来就留不住。别难过，奶奶以后帮你多留意着，给你找个知冷知热、比他强十倍的！”

　　乔妧内心翻滚着复杂的滋味，眼眶微微泛红，她抬首，“可是奶奶……”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床单，“……是我的问题。”

　　乔奶奶:“……”

　　这该咋安慰。

　　她轻轻抚摸着孙女的脊背，“这可不好说～你爷之前说他不是人呢。”

　　乔妧猛地抬头，伤感的情绪瞬间凝固住，“什么……意思啊？”

　　难道爷爷早知道时禹不是人?

　　乔奶奶好笑地耸耸肩，“你爷那是病糊涂了说的胡话，之前他卧床养病，你带小时来探望，他病得迷迷糊糊，盯着小时看，后来跟我说他‘不是人’。”

　　乔奶奶的本意是安慰孙女，却见孙女一副惊恐的模样，她认真解释:“青天大白日的哪有这些邪乎事，分明是他自己那会儿身体弱、精神不清醒，时运低，他瞎说的，你别信啊。”

　　乔妧眼神意味不明，是真是假，她再清楚不过。

　　乔奶奶好生安慰了她一番，乔妧顺势应下，“奶奶我没事了，我不难过了。”

　　“行，好好休息，别多想啊。”

　　乔奶奶离开，轻轻掩上门。

　　乔妧若有所思，打开手机页面，指尖在时禹的电话号码上停留。

　　他真的回大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