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姚合集》渡崖

5、泥泞

　　白天有多像彭莱呢？

　　初次见面，白天推门而入，宋乔安衣衫不整醒来，两道目光双双越过满地狼籍，对视一眼，后默契移开。

　　白天无视了宋乔安的存在，径直走向睡在里侧的彭莱，动作粗暴地把人摇醒，而后逻辑清晰地与彭莱算账。

　　寻常人家的孩子，亲眼目睹母亲与别人同床共枕，且还是个女人，少不得受一番惊吓。该说不愧是彭莱的孩子？果然不同凡响。

　　说话间，除了起先的对视，白天全程目不斜视。

　　嗯，还是一个懂礼貌的孩子。宋乔安暗自下定论。

　　母女间水火不容，却不影响白天和宋乔安的关系。

　　宋乔安和彭莱也厮混了好一段时间，可两人的相处方式，说是朋友，不够，说是恋人，够不上。

　　白天问得直白，你俩到底啥关系？

　　彭莱说，我俩没关系，你少八卦。

　　白天不理睬，仍定定望着宋乔安。

　　宋乔安不似彭莱脸皮厚，避开那灼人的视线，不大自在地说，我们除了炮友，还能有什么关系。

　　彭莱附和，就是。

　　白天撇撇嘴，说，我不信。再看彭莱迟钝的模样，她又刺了一句，彭莱，你就是个傻子。

　　毫不意外，战争的火苗又一次被点燃。

　　什么关系？对两个没有信心开展新关系的人来说，没有定义就是最合适的定义。

　　奈何命运不等人，彭莱生病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彭莱也有退缩的一天。

　　她能找到的倾诉对象仅有宋乔安，说一句，抿一口酒，抹一把眼泪，话里话外，隐约透露着托孤的意思。

　　宋乔安一口回绝，我没兴趣给人当妈。

　　彭莱人就这样，真心嘛，有点，但演戏嘛，也是本能。谁活着没整一副盔甲面具？就是她的太厚了点，和她的脸皮一样。

　　自私自我是彭莱的底色，宋乔安早就知道。

　　宋乔安夺走酒壶，说，都长脑瘤了，你少喝点。

　　彭莱趴着桌子，哭腔分明，我就不该生孩子，现在想死都不行，还是以前一个人好啊，看不开，拔了吉他弦，说干就干......

　　宋乔安的指尖猛地颤了一下，她想明白了彭莱手腕上疤痕的来处。

　　彭莱怕死吗？怕，但她更怕自己手术后一连串可能出现的后遗症。这些后遗症，会连累白天，也会令她丧失尊严。厚脸皮和要面子就这样矛盾地融合在一起。

　　要让一个酒鬼戒酒很难，除非有另一个酒鬼胁迫她一起戒掉。

　　戒酒？你疯了吧？彭莱难以置信。

　　真论起来，宋乔安对酒精的依赖程度比彭莱要深得多，起码彭莱还可以正常入睡。

　　我是认真的，你一个病人，应该注意饮食。宋乔安说。

　　彭莱有点恍惚，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透过宋乔安，看见了她唯一一任前女友的影子。和前女友交往期间，她也曾戒酒成功，可惜......烂在泥泞中的人，怎么好意思弄脏别人的衣服。这是她仅存的良心了。

　　眼看彭莱发呆出神，宋乔安又问，你听见没有？

　　彭莱敷衍应道，知道啦。

　　宋乔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就放任彭莱继续沉迷游戏了。

　　彭莱凝望宋乔安的背影，心想，反正她们都身处泥泞，也就无所谓谁牵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