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okita

4、四．有光之歌

　　若自己就这样离开，想必族中人会伤心吧！哪里是想离开就可以离开的，自己也是被当作珍珠一样养大，无论哪个人对自己都是宠爱有加．尽管知道他们是因为自己那珍贵的骨才呵护自己，避免受伤，但这种养育之恩也不能忘却．

　　如果不是对长大后会被取骨一事的恐惧，以及这种牢笼般的宠爱，亮是不会想逃的．早在十岁时，读遍了古代史料的亮就萌发了逃跑的念头．然而他所遇到的外族人无一例外的，对他那价值连城的骨头虎视耽耽．

　　光是第一个对他温柔的外族．

　　满城堡的人都惊异于光带回的少年，那样干净无垢的眼神，虽然纤细却足够沉着的姿态．近侍们见光耳上挂回了琥珀耳环，立即明白过来，同时，父母和姐姐亦惊讶于亮的美丽，其余的事由光讲明，他们也不多问．毕竟精灵城贵族子弟带回一个朋友，这样的事并不希奇．

　　光把亮安排在面朝花园的客房。这里平日没有什么人来住，六间屋宽敞明亮，全部给他一人也没有什么不妥。屋外有松柏环绕，屋内所有物品都由纯木制成。

　　亮抬头望着高耸的松树，阳光一闪一闪地洒了进来。“我这样离开，两族关系会变的恶劣.\"他平静地说。即使在外面呆上三年五年，自己也不能不回去，也许明天进山求药的人中，就有族人不得不救之人，“我的原意不是要你……”

　　光微微地笑：“就算是我的邀请吧。你们族人那么残忍，为什么要在那里继续生活下去？”

　　“人马族不是残忍的种族。”亮猛地抬头，毫不犹豫地说，“相反的，人马族以慈悲闻名，奉献神药是人马自愿的行为。因为不想让病重无药可救的人死去，所以，每当有我们认为有必要牺牲自己而救他的人，我们就会牺牲族中的纯子，……反正纯子……也不能生育。”

　　说这话的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牺牲自己拯救他人啊……这种行为当然是慈悲的表现……

　　亮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沉浸在从幼时就感到的恐怖中。光决绝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他近旁，才使他吓了一跳，”我不管这是不是慈悲，我不会让你继续害怕下去。”

　　害怕……的确是害怕。害怕被杀，害怕永远不能再见到阳光，害怕从生到死没有人发自内心地对自己温柔……

　　“让我不再害怕下去…………”默默的念，亮微微地笑了起来。

　　亮在精灵城的进藤府住了下来。

　　进藤府真的如亮初次进来时感到的那样宽广美丽。光和明住在城堡的正房，因为明儿已经婚配，她的影筑十分宽敞，几乎就是一座城中之城；而光儿的梅筑也是极尽奢华，亮第一次被光拉进梅筑对弈时，甚至开始怀疑，这样的奢华无度，难道不会使光变成纨绔子弟？可是光却是个在精灵城称的上出色的人，连一般的猎手不能做到的，他也不在话下。

　　梅筑的窗口放着一架紫檀木的古琴。琴身泛着古老的光泽，显然是有着历史的古物，上面却一张琴谱也没有。亮爱惜地抚过古琴，“光，精灵的要求是‘六艺’对不对？你为什么一张琴谱也没有？”古琴的银弦在他手指间发出溪流般美妙的声音。

　　“我不喜欢这个。平时都是姐姐弹琴，她弹的很好，据说使用魔力的时候，天地间会有灵气起舞，我倒是从来都做不到。”光不经意地说，听着亮信手拨弦，一连串音符在空气中撞出一个个旋涡。

　　“……好漂亮的曲子。”明的声音响起在门口。

　　亮停了手，明推开门进来，温柔地一笑，“我在外面听到光的房间里有琴声，很奇怪，，就想看看是谁。”

　　“我们在下棋，小亮连琴也弹的很好呢。”光兴奋地说。

　　“我是想告诉你，明天我们就要离开精灵城了。”明的声音似乎有些忧伤。

　　“……”光什么也没说。明忧伤地微笑着：“那我走了，光儿，你要好好保重。”
　　“姐姐，”光一把拉住明的手臂，“……如果有什么担忧的，一定要告诉我啊！”
　　“好。”明答应着。

　　夜晚月光如水，月华万顷。明离开后，光一个人在花园里徘徊，明的话挥之不去。只有迎娶纯子，才能使他离开深山。自己要怎么做才好？即使让他出了深山，他会幸福吗？
　　花园里奇树参天，夜晚的风姿更是超群，光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地向园林里走去。梅筑的位置是花园的西入口，现在他已经走到了西边靠湖的树丛里。
　　远远地，他看见亮那一身雪白的长袍，亮靠在一株杨树的树干上，显然在等他回来。光稍微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对亮说。
　　夜风把扬花吹落，亮无意地抬手拂去落在身上的扬花，轻轻吟唱起一首不知什么时候的歌谣。虽然小声，但是在寂静的夜晚，光能听的很清楚。
　　亮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在不远处人的眼里都是一种诱惑。
　　歌谣一遍一遍的唱，亮往湖面那边走了一点，直到可以接触到水面。他蹲下身子，把左手的手指放在水面上。歌谣悠扬遥远，仿佛从上古流传至今。光惊奇地看见，水面上微微颤动起来，透明的水精正在一点一点地升上水面。先是透明的尖翅缓缓遁出，轻轻抖动，像要把水分抖落在空气中，然后，水精们透明美丽的身体露出水面，在空气中起舞，像水一样微微泛亮，却并不发光。水精们的长发随风飘舞，美得令人窒息。
　　……据说使用魔力的时候，天地间会有灵气起舞…………
　　光惊艳地望着这些水精，知道它们是这首上古歌谣唤起的灵物。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亮背对着他，一时不知道他已经来到了背后，他向着这些灵物伸出双手。水精的身体忽然发出了微光，金色的，在夜风中熠熠闪亮，如同无数萤火虫。
　　亮惊讶地回过头，看着光的眼睛，碧绿的双眼深深地不见底，“这首歌的名字……叫‘无光’，是人马族很久以来流传的歌谣。”
　　“现在，不是有光了吗。没有光，哪里有亮。”
　　亮愣了一秒钟，噗地笑了，“那好吧，让它们发光。”

　　“……我没有想离开……”亮听完事情的始末，把注意力从湖面上转移到光身上，“既然这样，我该回去了啊。”
　　“是你要我带你离开。”光听得很不悦，“你不想离开深山？”
　　“……我没办法离开一辈子啊。”亮耐心地看着光，连他不悦的表情也一丝不漏的看进眼里，“还是说，你‘不许’我离开？”
　　“如果是，你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亮无奈地说。
　　“姐姐说，有一个办法，也只有这一个。”光坐到湖边，抱着膝，看夜风吹动水面，水精缓缓隐没了，“你应该知道……”他原封不动地转述了明的话，没有加上自己的想法，也许出自不明确自己的心思。自己娶亮回来？从来没有考虑过。
　　“我知道啊，当然知道，”亮听完竟然笑了起来，“9岁的时候，我看过族里的藏书，就知道古代有过这样的先例……134年前。”
　　光转头看着他，他轻轻偏了偏脑袋，笑道：“那么谁会要我？”
　　光轻轻嗤笑了一声，“像你这么漂亮的人，说不定我就会要你啊。”
　　站起来，有意无意地在亮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转身回房，“反正我还没有对任何女孩子产生兴趣。”
　　夜晚的花园，和风习习，这么美丽啊，原来家中，也是个这么美丽的地方……
　　光的心中，有个想法逐渐成型。……可是那个家伙，刚才的举动，竟然让自己有了一种想一窥那洁白衣衫下面的身体的想法……
　　亮把眼睛转到湖面，刚才舞动的水精已经消隐无踪，水波粼粼，月光平滑地泻在上面。“……这个想法，对我来说，不是很遥远吗……”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