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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京都文澜阁前,朱漆大门洞开,三十六盏鎏金纸灯悬于檐下,照得台阶上的汉白玉砖泛着温润的光。

      云锦瑶攥着描金匣的手微微发汗,匣中四时笺也随着她的呼吸轻颤。

      “云锦瑶,云府庶女,携笺赴会。”

      她向守门官递上名帖,袖口滑落的银簪在阳光下划出冷光。

      周围士族千金交头接耳,目光落在她素色襦裙上,有人掩唇轻笑:“庶女也敢来文澜会?莫不是来献丑的?”

      “哟,这不是云府二姑娘么?”清甜嗓音裹着冰碴传来。

      云锦瑶抬眼,见嫡姐云栀雨身着织金翟衣,腕间羊脂玉镯与二皇子妃的步摇相映生辉,“听说妹妹近日病了,今日怎的竟跑到京都来了?莫不是偷了父亲的制纸秘方?”

      周围的议论声骤起。

      云锦瑶注意到云栀雨耳后朱砂痣今日格外鲜艳,与她袖中墨竹银牌的红色字迹重合。

      “姐姐说笑了。”她轻笑,指尖划过匣面,“妹妹不过是带着自家制的笺纸,来向各位贵女讨教罢了。”

      “讨教?”二皇子妃掩唇而笑,“我倒是听说,云府庶女制纸时要用活人血调胶,当真是奇闻……”

      “二皇嫂这话可要慎言。”清冽嗓音穿透人群。

      云锦瑶转头,见萧裴渊身着月白襕衫,手摇湘妃竹扇,身后小厮捧着文心阁的紫毫笔,“文澜会向来只论技艺,不论出身。云二姑娘的笺纸如何,不如当众一试?”

      云栀雨脸色微变:“这位公子与这庶女非亲非故,何必……等等!二皇嫂?!”

      “在下身为文心阁东家,自然要为天下制纸师说话。”萧裴渊挑眉,目光落在云锦瑶腕间冬梅印记上,“何况云二姑娘的笺纸,在下曾有幸见过那桃花显影笺,当真是妙绝。”

      人群哗然。

      云锦瑶心中微动,知道他这是在为她造势。

      文澜会规矩,若有贵人背书,制纸师可直接上殿展示。

      她冲他颔首,踏上台阶,裙摆扫过汉白玉砖。

      文澜殿内,鎏金香炉飘着沉水香,三十六位贵女端坐紫檀椅上,案头摆着清水、烛火、朱砂笔。

      云锦瑶打开描金匣,四时笺的香气混着草木灰味散开,春桃的清甜、夏荷的清苦、秋枫的醇厚、冬梅的冷冽,竟在殿内交织成奇异的香氛。

      “这是……四时笺?”有贵女惊呼,“传说前朝太液池能制四季笺,一笺出则天下知……”

      “嘁,不过是噱头罢了。”云栀雨冷笑,“我云府制的云纹笺,用南海鲛人绡混合鹿胶……”

      “云二姑娘,请开始吧。”萧裴渊打断她,竹扇轻挥,殿内烛火骤亮。

      云锦瑶点头,先取春桃笺。

      淡粉笺纸展开时,众人惊呼。

      纸面竟薄如蝉翼,对着烛火看,能看见叶脉般的纹路。

      “春桃笺,用三月初三桃花露浸泡七日,混着桃花瓣碎末制浆。”她取来清水,用指尖蘸水在笺上写下“文澜”二字,字迹竟如胭脂晕开,“遇水显影,可保存三日。”

      “不过是普通显影笺!”二皇子妃撇嘴,“我娘家制的云母笺……”

      “别急。”云锦瑶又取夏荷笺,新绿纸面映得殿内仿佛生了荷叶。

      她将笺纸凑近烛火,瞬间腾起淡淡绿烟,殿内贵女们顿时觉得头脑清明,先前的困意一扫而空。

      “夏荷笺浸过曼陀罗与薄荷汁,遇火生烟,可提神醒脑,亦可……”她瞥了眼云栀雨,“驱散阴邪。”

      云栀雨脸色煞白,猛地起身:“够了!你这是妖术……”

      “云小姐稍安勿躁。”萧裴渊摇扇轻笑,“还未看完,怎知高下?”

      云锦瑶接着展示秋枫笺。

      丹红笺纸触到她指尖的温度,竟渐渐浮现出枫叶脉络。

      “秋枫笺用陈酿丹砂调色,遇热显纹,可用来写密信。”她取出一支狼毫,蘸了蘸清水,在笺上写下“墨隐阁”三字,字迹遇热瞬间变成赤色,“若用矾水书写,需用火烤才会显形,寻常人根本无法破解。”

      殿内响起窃窃私语。

      云锦瑶注意到二皇子妃身旁的婢女突然紧张,攥紧了腰间荷包。

      那荷包上的墨竹刺绣,与墨隐阁的银牌如出一辙。

      最后,她取出冬梅笺。

      素白纸面看似普通,却在她呵出的热气中,渐渐显出雪梅纹样。

      “冬梅笺用初雪融水制浆,混着松烟墨,可保存百年不腐。”她从袖中取出半片残笺,与冬梅笺拼合,竟现出“太液池底”四字,“更妙的是,它能与前朝残笺共鸣,显出隐藏的秘纹。”

      全场寂静。

      萧裴渊眼中闪过赞许,他知道,这是云锦瑶故意露出的破绽,用残笺引墨隐阁上钩。

      果然,二皇子妃猛地起身,袖中滑落一张纸团,被眼尖的贵女捡起:“这是……”

      “没什么!”二皇子妃欲抢回,却被萧裴渊的小厮拦住。

      云锦瑶瞥见纸团上的墨竹纹样,心中剧震——那是墨隐阁的密信,上面赫然写着“文澜会夺笺,嫁祸三皇子。”

      “原来二皇嫂与墨隐阁勾结?”萧裴渊挑眉,“这可真是……”

      “不是本宫!”二皇子妃尖叫,“是云栀雨!她给我的笺纸……”

      “够了!”云栀雨突然甩袖,数十道黑影破窗而入,正是昨日追杀萧裴渊的黑衣人。

      云锦瑶本能地后退,却见萧裴渊旋身挥扇,扇骨竟弹出软剑,剑光如电般逼退杀手。

      “保护制纸师!”文澜阁守卫冲进来,却被黑衣人拦住。

      云锦瑶趁机打开冬梅笺,用萧裴渊给的火折点燃,青色烟雾顿时腾起。

      这是向暗卫传递“动手”的信号。

      “云锦瑶,你找死!”云栀雨抽出袖中短刀,刀锋直取她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萧裴渊挥剑格开,剑穗上的玄鸟坠饰扫过云栀雨面颊,划出血痕。

      “拿下!”他暴喝一声,暗卫从房梁跃下,瞬间制住所有黑衣人。

      云锦瑶注意到云栀雨被按倒时,袖中掉出一枚墨竹银牌,与她的半块正好拼合。

      “三皇子……”二皇子妃脸色惨白,“本宫是被蛊惑的……”

      “将人押至狱监司,听候发落。”萧裴渊冷声道,转身望向云锦瑶,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头,忽然注意到地上的冬梅笺余烬。

      文澜会不欢而散。

      萧裴渊以“保护证人”为名,将云锦瑶接入三皇子府。

      马车里,他替她整理被扯乱的鬓角,指尖划过她眼下朱砂痣:“今日多亏你引出二皇子妃,否则墨隐阁的阴谋还要耽搁几日。”

      “但他们不会罢休。”云锦瑶摸出残笺,余温尚存,“冬梅笺显露出墨隐阁藏纸于,可惜没写完。”

      “太液池。”萧裴渊沉声道,“当年焚宫案,太液池笺纸坊被烧,墨隐阁却借此藏了不少东西。我怀疑,他们用制纸坊做掩护,私铸铜钱、买卖官爵,甚至……”

      “甚至毒杀先帝。”云锦瑶接口,想起残笺上的“墨隐阁害先帝”,“我在云府时,曾听见父亲与人密谈,说纸坊下面的熔炉该换了,现在想来,应该是指私铸铜钱的熔炉。”

      萧裴渊眸色一沉:“你父亲……”

      “他应该只是被利用。”云锦瑶低语,“母亲死后,他一直活在愧疚中,书房暗格的残笺,或许是他想赎罪的证据。”

      马车停在三皇子府后门。

      云锦瑶下车时,望见匾额上的“渊墨阁”三字,忽然想起残笺上的“玄鸟衔梅”。

      萧裴渊伸手替她挡住刺眼的阳光,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从今日起,你就在这里制纸,我会派暗卫保护你。”

      “我需要一间制纸坊,还要......”云锦瑶顿住,“还要一些特殊的材料,比如南海鲛人泪、西域松烟墨、天山雪水……”

      “好,都依你。”萧裴渊轻笑,“不过制纸坊要建在我书房隔壁,方便我监督。”

      云锦瑶挑眉:“三皇子是怕我跑了,还是……”

      “怕你被墨隐阁暗杀。”萧裴渊忽然正色,“二皇子不会善罢甘休,墨隐阁更不会。你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唯有我亲自看着,才最安全。”

      云锦瑶心中微动,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笺纸有灵,会选择保护它的人。”

      ……

      制纸坊很快收拾妥当。

      云锦瑶将四时笺分门别类摆好,忽然发现冬梅笺上的雪梅纹样似乎更深了,凑近细看,竟在花瓣纹路中发现细小的字:“冬至子时,太液池底。”她心跳加速,这是残笺与冬梅笺共鸣后显出的新线索,看来墨隐阁的秘密,就藏在太液池底。

      “在看什么?”萧裴渊不知何时进来,目光落在冬梅笺上。

      “太液池底的秘密,或许要等到冬至才能揭开。”云锦瑶低语,“但现在,我需要改良笺纸,让它们更适合传递密信、揭露阴谋。”

      “比如?”

      “比如烟花笺,可以传信勤王;显影笺,可以让密信无所遁形;还有百毒不侵笺,用特殊药草制浆,可抵御毒药。”云锦瑶眼中闪过光芒,“墨隐阁不是想用制纸渗透朝堂么?那我们就用笺纸,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萧裴渊凝视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伸手轻弹她额头:“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云锦瑶抬头,与他目光相撞。

      窗外,暮色渐合,制纸坊的烛火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竟似并肩而立的双生花。

      她忽然想起文澜会上,他为她挥剑的模样,心中涌起异样的温暖。

      深夜,云锦瑶坐在案前,研磨着新制的“矾水”。

      烛火忽明忽暗,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立刻摸出袖中的爆裂笺。

      “是我。”萧裴渊的声音传来,“给你送夜宵。”

      云锦瑶开门,见他端着一碗莲子羹,身后跟着捧着典籍的小厮。

      “三皇子亲自送夜宵?”她挑眉,“传出去怕是要惊掉众人下巴。”

      “你救过本皇子的命,送碗羹算什么?”萧裴渊挑眉,目光落在她案头的笺纸上,“何况你制的笺纸,将来可是能救更多人的命啊。”

      云锦瑶心头一暖,低头喝羹,却发现莲子羹里竟有她最爱吃的蜜渍梅花。

      萧裴渊转身时,她瞥见他袖口露出的绷带,那是今日救她时被划伤的伤口。

      “小心伤口。”她低语,“我制的止血笺,明日便可试用。”

      “知道了。”萧裴渊顿了顿,“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云锦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白天文澜会上,他为她挡刀时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

      窗外,一轮弯月爬上枝头。

      云锦瑶铺开新制的笺纸,用松烟墨写下“玄鸟衔梅,天下归一。”

      这一夜,制纸坊的烛火直到天明未灭。

      云锦瑶在笺纸上画下最后一笔时,窗外传来上朝的钟声。

      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望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心中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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