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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为了信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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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将来既是——我——我既是媳妇,又是女儿。”当谈到和我之间的婚事时,辛琳这样说到她在我母亲身边的身份。
“你放心,”我郑重地对辛林说,“赡养母亲的责任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你到我家来只用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辛琳看见了我眼中的爱,向我走近一步,说:“真正的爱是这样的,可是如果爱且仅爱一个人,就容易将这份爱带进贪念里。”
我说:“任你说了算,琳。”
“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应该在任何一个人面前为我。”琳说,像一个娇俏的小女孩一样嘟起了嘴。
这回是我主动拜访辛琳的,我看着她就觉得很幸福,很希望这时光能延长下去。
辛琳为我倒了一杯金银花茶。
我将茶杯捧起放在唇边啜了一口,就想起地球上的江河湖海也该获得治理了,可是我的心酥酥软软的,只想望着辛琳,只想笑,我的心好像云聚在一起的样子,好像有生命要从里面出来。可是一道光芒忽闪,辛琳的身影消失了。
我照了照镜子,就想起我原来已经从辛琳那里回来了。我也买了金银花茶,并沏了、加了白糖,喝了。我又将一个父亲曾送我的黑色封皮的本子拿出来,我开始写日记了。
治理水源主要是洁净水源,我给出的指标是:要将水中的塑料制品全部打捞出来,要将水中各种金属离子控制在安全范围内,至于一些有机物更是要予以净化。我希望再看见水草柔顺的头发在清澈见底的水中,像柳叶飘拂在半空中。
我用全息影像复原了一次我小时候居住的村庄,我将前院的鸢尾花和后院的鸡冠花都展示出来,小小的我那时候以为那两个院子就是全世界的经纬。
可是外星人似乎更倾向于传统中式宫廷的审美,他们到来之后,推倒了大片现代建造的高楼大厦,但是留下西安故宫、大雁塔还有岳阳楼等建筑。
他们喜欢却没有仿建,只是他们在推倒的废墟残垣上行走,然后将那些废墟筑成仓道。仓道连接着那些被视为我们祖国的荣耀辉煌的明珠的建筑。他们甚至恢复起了以前的形制,他们派遣一个官员——应该是他们本次袭击地球的首领,来坐上昔日王宫中的皇座,他们没有形态,所以我看见的皇座上的是一团微光,至于光的波长有待测量。
皇座下方还有一些光列在朝纲上。
后来,皇座上的生物请我过去,他说希望我帮他塑造一个像人类一样的身体,我到来了,像一般的匠人面对雇主一样询问他想要一个怎样的躯体,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一种惊讶的情绪波动,于是我知道了他这是要我自行感知从而进行创造。
我动用情绪感知着他,我感知到一种平和、一种期待,我想到了魏晋,想到了簌簌生响的竹林,于是我为他塑造了一个剑眉星目、长发飘飘、风度翩翩的魏晋名士的形象,考虑到他坐在皇座上为皇帝,我给他塑造了一身唐朝时候的黄袍。
他就这样拥有了人类的形象,从光中出现。
他从我的想象中诞生。
他请求我为他赐名。
我唤他赵夜。因为他清冷英俊的眉眼像极了那位写出《琴赋》与《与山巨源绝交书》的嵇康,嵇叔夜。
那些幸福的、辉煌的、灿烂的、瑰伟的时光由赵夜在这个星球上书写,而我们人类仍旧活在能躲避他们的角落里。
他们重建了如汉朝的体制治理着全球,可是在他们的治理下,我们这些地球的原住民算什么?是子民,还是某种随处行走的动物?
那时候风吹过高楼大厦,我知道没有什么是永久。辉煌的、衰败的,都像地上的草色——青绿的、枯黄的,倏忽就过去了。
后来,有越来越多的外星人在“皇帝”的授意下找到我让我给他们塑形。
我有一时间望着新兴世界的蓬松的树冠,有些想哭。我几乎觉得这个灰色的但也还算繁荣富饶的世界是可以接受、是我几乎想据此安稳下来的了。
可是赵夜很快回去了,我看见他的好看的外形迅速在一团光中融解,最后只剩一团白光在空气中,然后那团光也消失了。
再后来,新的光到来,战争到来,我在战争中时常想象赵夜他在另一个世界会有奇妙美好的故事。在战争的稀释中,“王朝”时候像上个世纪那么遥远了。
在战争中,我和辛琳的关系也有了新的进展。因为战争使人数减少,我越发珍惜她,也珍惜她在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
可是这样的情绪很快出现了它的弊端,因为我珍惜她,眼睛里越来越只有她一个人,几乎看不见其他任何人了。
有一天早晨,太阳太阳刚刚出来,我看见身后深灰色的墙面像一片朝霞一样涂在我工作室的玻璃上。
树叶还繁盛的时候,气温就开始变冷了,天空有时下着飞簌的点滴小雨,气温只有十余度,树叶和果子开始掉在地上。原本倦于出门的我却开始四处跋涉,多扎营寨,为了营造出温暖的表象,我用积蓄的鸟羽和毛毯在各个房间门口挂起了帘子,并在里面点燃了炭火。
我没有清闲多久,我的任务很快来了。
组织上派来一批“外星种子”,说白了,就是一批幼年体的外星人,组织上要求我和辛琳教化这批外星生命,当时他们是以弥散的光点形式被贮存在一个特制的立方体里。于是我的和辛琳的安宁生活被迫终结,此后我和她一直生活繁杂与吵嚷中。
而且那时期,我们见识到了雾晕奇观。
那时期雾特别浓稠特别黏腻,有的地方甚至像布匹,有弹性,就是在这样的雾气中,雾凝结成各种各样动物的形象:马啊、小狗啊、蛟龙啊……
那段时间,我和辛琳交替着做饭、洗衣,当然,还有其它的家务。也是那段时间,辛琳也开始和我吵架,原本娴静、温柔、优雅的她也会因为家务事向我爆发出吼叫。
那些光点像蔓草一样披覆在地面上,我感觉自己看起来比他们高许多,但我必须小心地避开他们中的每一个,因为若我误触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光点就会瞬间变成一团空虚的可怖的光团将我包裹起来,那样我就仿佛是陷入了一个虚无的地方,我不知道怎样从那里逃出来。
外星生命们需要我向他们源源不断地说话、提供关注来维生,那个冬天我和琳需要暖暖的炭火、厚厚的棉衣和香香的米饭来维生,我需要向外星生命说话、关注外星生命来使他们维生。我所说的话可以是各种各样的内容,可以是一些描述环境的闲聊,也可以是一些长度不过一二百字的小故事,但我讲的故事的质量直接影响了他们后续的状态,比如说我讲花、小仙子、泉水叮咚、月华尨茸,讲那牡丹像公主手中扇,讲那铃兰像幼儿思乡的泪滴,那之后他们的状态就柔和有序,安安静静地贴着地面运行;那时候我面对他们是开朗健谈的。我好像一个专业的演员。
苦寒时节来临,能耗巨大。
我和辛琳尽量窝在一个地方,有时候有些风,我和辛琳会裹紧衣服,但大多数时候万物是静止的,唯有寒意像看不见的霜一样洒在空气中。
我有时候会走来走去,用储备能源点亮用麻线连接的几千盏悬在空中的电灯和发热器。
那些外星人倒不受温度影响,照旧活跃着。
天色如霜,地色如铜。
战前这片地区已经很是寒冷,在这里居住的人们建造起了一些平顶房,在我看来,平顶房体现了一种横向思维,横向思维是蔓延的思维,跟纵向思维相反。在这片广袤的地方,曾经的人们倾向于从寻找伙伴以获得救赎来替代从寻找真理获得救赎。
有一些高官——战前世界的高官,来到这个地方游玩,但一到这里,他们就因寒冷的环境挤压成一团,移动到我张罗起来的挂着电灯与发热器的麻绳下,只是,外星人中有一个很快将他们引到了他们的来路上,他们便顺着原路回返了。
那个外星人是从八维空间来的,比其他从四到六维空间来的外星人更高级。
本来这些“外星种子”身上都有组织上放的电子锁,但有一天,六维外星人挣脱了锁,扬言说要带辛琳回到他的世界去,那时候我和辛琳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过,我抹不开面子当着辛琳的面为留她与他开战。但我还是望了辛琳一眼,我希望从她的眼神中看出请求,或者更希望她开口求我救她。可是没有,她看起来比我初见的时候还要镇定。
为了赌气,我在明知道那个六维外星人以目前的状态带她走不远的情况下还是任由他带走了她。然后,那天夜里,我很快去往吴言的居所,我和吴言反复商议着我要不要去救她。
“其实你的情绪是受到了潮汐的影响。”吴言对我说。
多亏了他理性的发言,我才醒悟过来:因为我以前消耗情感很多,这也导致了我个人的情感受月球引力导致的潮汐影响比常人更大,所以我的情绪化也比平时更严重。
吴言给我一本物理学书,他对我说:“以后多翻翻这本书,培养自己的理性思维,可以有助于你保持镇定。”
“其实我很开心你能来找我。这可能是你必经的阶段,但等到你升维之后,就会看到钢铁背后的花木,伤毁背面的生命。”再次见到我的第一面,她对我说。
屋子里好多七星瓢虫,刚送走一只,又一只爬到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