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小贩小县令》琰山

79、妾室与招赘

　　浣云庄荒废十来年了，光是杂草乱石就要清理好几天，更不用说还要处理安家在此的各类小动物。

　　向来避之不及的鬼庄突然来了好些人，还有和尚过来做法事，庄子被租出去的消息自然也在附近村子传开。

　　祁朗同袁掌柜说过后便不再去醉仙楼，一心都扑在养鱼大业上，每天收了摊就往庄园跑。

　　其实去年冬天，赵美兰趁着萝卜上市收了不少存在纪淮的空间里，就是打算等时节过了后，和去年一样翻倍卖。

　　以前院子里只有自家人，对外人怎么说都行，可如今多了陈青山他们，实在没法解释能撑到冬天的萝卜是哪来的。

　　正好祁朗忙着养鱼，赵美兰便做主不去醉仙楼卖萝卜了，等到了冬天再说。

　　鬼庄威名远扬，平常的价格根本请不到人，祁朗只好加价，就这也没几个人愿意来，还得是自家人得了闲帮着一块收拾。

　　赵美兰撑着锄头歇息：“租的时候说什么十二亩不算大，结果光是杂草就要除上小半个月，挖塘子还不知道要多久。”

　　祁朗赶紧给几人倒水：“青山叔和小松这几天在帮着师傅修屋子，过几天有空就不用妈你们来了。”

　　“那你找到人了吗，挖鱼塘这活儿没个十几人可干不了。”

　　“找了十个，一亩的塘子估计一个月能挖完。”

　　祁夏插嘴道：“就挖一个啊？这庄子不是十几亩吗？剩下的地空着干嘛？”

　　“你以为我不想一次多挖几个？这地方没人愿意来，我加钱加到一百五十文一天才凑了十个人，挖一个塘子光工钱就要四五十两。”

　　“这么贵？啧，好不容易省下的钱又亏出去了。”

　　赵美兰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你这才刚开始，还想铺多大的摊子？一个塘就一个塘，先试一试，真成了再多挖几个也来得及，不成的话挖多了也是浪费钱。”

　　“我知道。”祁朗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去给陈青山他们送水了。

　　他这态度倒是让赵美兰啧啧称奇，想他什么时候突然转了性子。

　　按照以往，祁朗没钱了只会缠着赵美兰加预算，才不会这么听话。

　　其实祁朗刚把庄园租下来的时候，确实是想着要大干一番，可真干起来了才发现一切都和他想得不一样。

　　首先就是人工，维修屋子和挖塘的钱就得六十两左右，草鱼的情况也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原先想的是直接买五六斤的草鱼，不考虑增重，经过两个月的脆化养殖，再净养一个月，三个月下来身价就能翻十几倍。

　　可是在鱼市了解之后他才知道，这时候一、二斤的草鱼更常见，三斤已经能算得上是大鱼了。

　　至于五六斤的草鱼不是没有，只是数量稀少，想要大规模收购实在是困难，还会引人注意。

　　没办法，祁朗只好改为收购三斤的鱼，计划在四个月内完成增重及脆化，再净养一个月，如此一来脆肉鲩出售的时候也能有个五六斤，就是总体时间会拉长不少。

　　赵美兰嘴上说干不动，真到了挖塘子的时候却还是没能轻松，她和周慧每天收了摊就要赶去庄园为工人做饭。

　　一百五十文的工钱实在是太贵，为了省些钱，祁志远也是一有空就去帮忙。至于陈青山和陈松，他们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

　　祁朗的鱼塘挖得如火如荼，春妮的亲事也有了进展。

　　唐绍安终于从嘉安回来了，只是他带来的消息却不那么让人喜欢。

　　“妾室？！”祁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是唐大哥亲口说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难不成我自己上赶着给人当小吗？”

　　“太过分了，我还以为唐大哥他……不会在意门第这些的。”

　　“他是不在意，可是他家人不同意。嫂嫂原先还骂唐大哥是负心汉，可一听到两百两银子的彩礼就什么都忘了。唐大哥跟我保证，无论我是正妻还是妾，他都只会有我一个，可是……可是他连明媒正娶都做不到，我真的没法相信。”

　　春妮脸上是祁夏从没见过的无措，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好不容易从赖麻子的火坑里出来，谁知唐绍安那儿却也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不信就对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浓情蜜意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一旦不在乎了就忘到天边。我原想着即便你们之前有差距，只要唐大哥护着你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谁知道他竟这么没用！妾室的日子可没正妻好过，更不用说他们家本来就看不上你！”

　　“我知道，所以我这些日子都没见过他了，可是嫂嫂她……她一直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攀上唐大哥已经不容易，更何况他答应只会有我一个人。”

　　“朱红梅当然这么说，到时候受苦的是你又不是她。春妮姐，你听我的，虽然婚姻之事你现在做不了主，可把妹子许给人做妾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只管闹，我就不信他们脸皮那么厚，宁愿顶着骂名也要拿那彩礼钱。”

　　“可……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他们平时对你什么样村里人都知道，你闹得越大，他们越不敢乱来。至于唐大哥，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对不起你，你若是坚持不从，难道他还能逼你不成？”

　　“可是，拒绝之后呢？”

　　“那是之后的事情，春妮姐，现在重要的是先把这关过了，之后的事再慢慢想办法。记住了，绝对不能屈服，也别讲什么脸面，闹得越大越好。反正这个家你是怎么都待不下去的，又何必顾忌他们。等这事了结了再找机会与他们一刀两断，否则你永远都逃不开。”祁夏握着春妮的手郑重道。

　　“一刀两断？”春妮像是被人点了穴，怔愣着好久没动。

　　“是啊。春妮姐你那么厉害，难道离了他们还活不成吗？”

　　听闻此，春妮许久没说话。

　　就在祁夏想着该怎么劝她的时候，只见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绣棚，仔细摩挲着红色缎面上绣到一半的鸳鸯。

　　祁夏还以为她这是放不下与唐绍安的婚事，谁知春妮却突然抓起剪刀将绣面剪了个稀巴烂。

　　再抬起头来时，眼里只剩决绝。

　　“夏夏，你说得对，我有手有脚干什么不能养活自己，不是非要靠他们才能过活的。只是长兄如父，要与他们一刀两断实在是困难，只能想法子让他们不要我才行。”

　　“这……什么意思？”

　　“我那嫂嫂最是贪财，这桩婚事如果不能成，她肯定会想法子尽快把我打发出去换彩礼。所以我们得给她个理由，让她多留我些日子，再慢慢谋划。”

　　“什么理由？”

　　春妮弯起嘴角看向祁夏，悄声在她耳边说着计划。

　　祁夏是趁着韩希音来村里教姑娘们绘画，搭便车过来的。回程的路上，她想起春妮的嘱咐，刻意提起姑娘们如今技术提升不少，只是总是绣些小玩意难免有些大材小用，问韩希音有没有认识的夫人需要绣些大件。

　　不待韩希音开口，她身边的锦心就替自家主子答道：“祁姑娘，这事你可是问错人了。我家姑娘不爱交际，你该问夫人才是。”

　　“房嫂嫂？”

　　“对呀，老太爷如今除了义学什么都不管，家里人情往来的帖子都是送到老爷夫人手里的。”

　　“唔……我知道了。”祁夏转转眼珠，觉得让房婉贞帮忙介绍客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谢谢锦心，回头我给你带好吃的。”

　　“真的？谢谢祁姑娘。”

　　韩希音在一旁看姑娘们的画，听见两人你谢我我谢你，忍不住打趣道：“你要吃的做什么，该让祁夏帮你向春妮讨一套婚服才对。”

　　锦心立刻红了脸，不好意思道：“哎呀姑娘你又乱说，我婚期还远着呢，人都没选好。”

　　祁夏盯着主仆两人看：“锦心你要成亲？那不是不能留在老师身边了？不对啊，人没选好你嫁给谁？”

　　锦心抬起下巴，神气道：“我可不离开姑娘，夫人已经答应给我买个男人回来，还让我自己挑呢。”

　　“什……什么？！”祁夏使劲掐了自己一下，腿上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

　　韩希音二十四还未出嫁是她自己不愿，可身边的女使总不能因为她被耽搁。所以房婉贞前些日子在征求过韩希音的意见后找了锦心，问她是想在府里挑一个还是在庄子上挑。

　　如果都看不上，也能托人为她找个好人家。

　　锦心六岁就到了韩希音身边，俩人一块长大，读书写字更是韩希音手把手教的。

　　她不想嫁人，无论是府里的还是外面的都瞧不上，嫁了人就不能时时待在姑娘身边了。

　　可她已经二十了，若是其他人家出了个愿意终身不嫁的丫鬟，或许外人还能说一句是主家人好，才养出这样忠义下人。

　　奈何锦心是韩希音的丫鬟，外人知道了只会猜测是不是韩希音自己不嫁，所以也扣着身边的女使。

　　更有甚者，可能会认为这主仆俩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韩家已经因为韩希音受了不少非议，那些人不过是顾着老爷子名师的名头，才没当面说，甚至违心夸赞韩希音愿舍弃自身婚姻，常伴老爷子膝下是赤诚纯孝。

　　小姑子特立独行可以是孝顺，府里的丫鬟可没法用这理由，而连丫鬟都管不住的房婉贞也会得一个治家无方的评价。

　　锦心不想离开韩希音，也不想让韩家因为她被人议论，至于男人有没有倒是无所谓。

　　所以她第二天就带着这些年攒下来的钱找到韩希音和房婉贞，说如果一定要成婚的话能不能给她买个男人回来，这样就不用担心成亲以后被欺负了。

　　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女使，听到这话房婉贞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韩希音。

　　见韩希音也是一脸懵，她这才确认这荒唐法子是锦心自己琢磨出来的。

　　房婉贞本不想同意，这世上不是没有招赘的女子，可婢女招赘婿还是头一回听。

　　奈何锦心一有空就缠着她，还说什么那男人买来就是韩家的人，这样她受了委屈房婉贞和韩希音就能随便处置。她还能一直留在韩希音身边，比嫁人好多了。

　　韩希音院子里除了锦心就是几个小丫头，那些丫头还是回了清河之后才买的，要是她出嫁这一时还真没法挑出个可心的人。

　　因着这缘由，加上锦心坚持，房婉贞才松了口。

　　听完事情经过，祁夏好久都没说话，一是震惊于锦心的大胆和奇思妙想，二是为春妮感到悲哀。

　　一个卖了身的女使，在婚事上的选择都比春妮要自由，甚至能求着主家给她招赘。

　　而春妮却只能像个物件任凭所谓的家人把她给卖了，连挑选买家的权利都没有，实在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