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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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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刚把处理干净的猪皮放进锅,就看见祁夏眉开眼笑地进了院子,他好奇道:“你这是和春妮说什么了,心情这么好。”
“当然好了,你听见了肯定比我还高兴。”
“还跟我有关系?”
“那是!”
祁夏对着纪淮勾勾手指,待他走近了又将手里的纸条故意往他面前晃:“本姑娘给你找了个好老师,那位可是韩夫子教出来的,想不想要?”
“你是说义学的那位韩夫子?”纪淮没想到祁夏居然真这么快就找到老师了,“可是,我们能请得起韩夫子的学生吗?”
“想那么多干什么,先去看看再说,打基础可是很重要的,哪能随便找个老师就算了。”
“怎么能不想,兰姨还不知道这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先去看看可以,要是太贵就算了吧。”
“也行,不过有一点我得先跟你说。”
“什么?”
厅堂里,纪淮端坐在位上,挺拔到有些僵硬的身躯和抓着衣角的双手都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
早在王妈妈通过袁掌柜找到铺子里去的时候,他就知道韩夫子是他们家泡萝卜的忠实顾客了,只是没想到祁夏说的韩夫子学生竟是韩家小姐。
房氏半道上遇到通报的女使,知道有人来找韩希音后,立刻就带着人往厅堂去,不过她没出面招待,而是躲在隔壁悄悄看。
“希音除了教学生,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她在清河无甚好友,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二人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一旁的女使小声说:“您又不是天天跟着姑娘,哪能都认识呢,不过我瞧着那男子倒是有些眼熟。”
“哦,你认识?”
“没有,就是觉得他有些像之前卖腌菜的小哥。我有一次帮王妈妈提过坛子,瞧见过。”
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后,房氏对女使说:“你去把王妈妈叫来。”
“是。”
待女使走后,房氏盯着纪淮喃喃自语道:“奇怪,卖腌菜的小哥是怎么和希音认识的?”
韩希音得到消息,放下书就往厅堂赶,她原以为那姑娘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找上门来了。
纤步急促来到前院后,韩希音深吸一口气,整理完仪容又成了那个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端庄小姐。
纪淮端坐在位置上,眼角刚瞥见一抹淡蓝,一直在厅里候着的管家就上前说:“姑娘,就是这二位要见您。”
“嗯。”韩希音颔首,然后又对着纪淮他们点点头才落座。
待丫鬟上完茶,她趁着喝茶,偷偷躲在杯盖后打量坐位上的两人。
春妮不知道纪淮底子怎么样,便同韩希音说他识字但读书不多。
其实这点韩希音倒没什么所谓,白纸一张更好,只是她没想到这所谓的学生居然都这么大了。
算了,总比没有强。
自我安慰过后,她放下杯子轻声问:“不知二位是?”
祁夏清了清嗓子,问:“韩小姐,您还记得清溪村吗?是春妮姐让我们来的。”
“清溪村?哦,我想起来了,是村头有棵大槐树的村子。”
“没错没错,就是那。”
“这么说你们就是春妮姑娘介绍来的‘学生’?她是同我说过这事,也说你们不是小娃娃了,可我没想到二位……”
韩希音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谁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祁夏从这空白中听出犹疑,刚想解释,就被人按住了手。
纪淮对着祁夏摇摇头,然后起身对着正位上的人拜了一拜,道:“先生,我们二人今日冒昧拜访,是因为久闻您父亲韩夫子的大名,更为您继承家学、延续门风的志向所钦佩。”
“我虽为男子,却也深知这世道对女子多有束缚,先生您同样受此困扰,以至明珠蒙尘,学生难觅。我二人确非蒙童,但若连我们这般年岁和基础的学生,都能在先生门下学有所成,那岂不更能向世人证明,先生之才,足以教化万民。”
“韩夫子之功,在于为可造之材锦上添花,而先生您今日若愿迈出这一步,其功则在于雪中送炭,为无人问津之人开辟一条生路。古之圣贤提出‘有教无类’,可天下夫子,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令尊收徒,想必也需考量资质,这乃是常情,但正因如此,践行此道才愈发艰难和可贵。而先生您,因为身处闺阁,反而拥有了实践这一至高理念的可能。”
“有教无类?”韩希音喃喃重复着纪淮的话。
由于从前的几个学生皆是深闺女子,以至于她一进门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祁夏身上,对于纪淮只是一扫而过,没想到这被她忽略的人竟能说出此番言论。
打量了纪淮一会儿之后,韩希音道:“郎君谦虚了,今日这番言论便可看出郎君绝非胸无点墨之人。只是男子不似女子求学不易,郎君为何要选我这个闺阁之师?”
刚高谈阔论了一番教育之道,纪淮不敢说自己是怕一把年纪还要跟小屁孩们一起学习太丢脸,才选了韩希音这个没学生的。
脑子飞快旋转之后,纪淮恭敬道:“在下从好友处听闻先生曾于乡间亲身践道,欲行教化却应者寥寥。先生之志、之勇,令人拜服。此番前来,只为求学问道。学问之事,唯有懂与不懂,从无男女之分。先生之才德足以教我,这便是够了。若因门户之见而错失良师,才是求学者最大的愚昧。”
纪淮只是想给韩希音戴个高帽,让她别把注意力关注在为什么选她这个女老师身上,哪成想这番话直接说到了韩希音心里。
要是全天下都抱着此种态度,她又何须为学生发愁。
内心的激动使得韩希音直接起了身,要不是女使在身后拉着,她恨不得立刻就认下这位‘一心向学’的学生。
为了掩饰一时激动带来的尴尬,韩希音轻咳一声,问:“郎君方才一席话,条理分明,见解亦是不俗。不知是平日常阅哪些经典,得以有此积淀?”
“回先生的话,实在惭愧,在下……并未正式启蒙入学。所识得的几个字,皆是平日自行描摹比对,胡乱习得,不成体统。至于经史典籍,更是机缘巧合下偶得几页残卷,如坐井观天,只得一知半解。先生方才谬赞,实在是太高看我了。”
“自行习得?”韩希音先是一愣,而后点点头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倒要更为佩服了!郎君所悟出的道理,比那些有名师在侧、典籍满屋的人还要透彻清明!有些人读书日久,非但未能明理,心中门户之见、迂腐之气反而愈深。相比之下,郎君之见地,才是真正读通了书,读懂了理。”
“大道至简,诚不欺我。今日与郎君的一席话,于我亦是启发。能得你这样一位学生,实是我之幸也。”
这……这是答应了?
祁夏早在纪淮长篇大论的时候就被他那番话惊呆了,听到韩希音答应收学生后更是激动。
见纪淮还傻傻地立在原地,她直接起身压着某个傻子一起鞠躬道:“承蒙先生不弃,肯收学生于门下,此恩此德,学生没齿难忘!”
没齿难忘能用在这吗,应该没用错吧?纪淮也是的,傻乎乎的愣在那干嘛呢。我就电视剧里学来的那点基础,哪说得来这些文绉绉的话。
祁夏弯着腰,思考着方才那句话有没有错,却没想到韩希音被这两人恨不得一百八十度弯腰鞠躬的怪异之礼惊得后退了一大步。
“不……不必行如此大礼,两位快请坐。”
继纪淮之后,韩希音又问了祁夏基础如何,面对她不识字的回答也只是点点头,并未表示什么。
“我于男女同席进学并无偏见,但外间世俗之见,却不可不防。闲话如刀,不得不慎。若你二人一同在此进学之事传扬出去,恐于清誉有损。方才见二位言谈举止,颇为熟稔。恕我冒昧,不知二位是……?”
祁夏听出她的顾虑,生怕她因为这荒唐理由不要自己,连忙道:“老师不用担心,纪淮是我堂哥。”
“堂哥?可你二人并非同姓。”
“纪,堂哥……是跟着我二婶姓的。”
祁夏抿着嘴心虚地往地下看,心想这可不算她骗人,纪淮本来就是跟纪芸姓的,最多算她隐瞒两人没血缘关系而已。
“竟是堂亲?如此便简单了,至少旁人问起,也有个堂堂正正的说法。我家中有一处静室,正好用以授课。以后就作为你们日常温书习字之所。每日辰时,你们准时到来即可。三日后便是吉日,我们辰时初刻,正式行拜师礼,开蒙授课。你们也好趁这三日,将身边杂事安排妥当。”
“呃……”
祁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正要解释就见纪淮起身行礼道:“回老师的话,能得老师允诺授课,学生感激不尽,本不应再有他求……只是,只是学生家中清寒,以经营朝食为生。每日清晨正是最忙乱之时,人手实在短缺,学生需得在店铺帮忙……故此,恐难在辰时便抽身前来。”
“再者……家中幼弟在义学读书,虽免去了束脩,但笔墨纸砚的耗费亦是一副不小的支出。学生……学生冒昧,不知先生此处,束脩之数几何?学生也好与家人商议,绝不敢拖欠先生。”
家境贫寒所以只能自学识字,倒是与先前的说法相符,只是韩希音有一点不明白:“义学无需束脩,你为何不与幼弟同在义学读书?”
“回老师,学生一家是从北面逃难而来,去年才在清河落户。先前义学招募学生的公告里有一条规定,要求年岁需在十五以下,学生并不符合条件。”
去年落户,那纪淮所说的招募学生就是爹爹亲自考核学生资质的那一次。
思及此,韩希音突然有一种捡了漏的窃喜,只是碍于纪淮他们在场,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爹爹,你自己立规矩挡在门外的学生,我替你收下了。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你们有此向学之心,已远比束脩更为可贵。钱财之事无需挂怀,免了便是。至于时辰……学问之道,晨光最是宝贵,心绪也最为澄明,错过实在可惜。你们回去与长辈商量,看能否想些别的法子?若实在无法,我便每日课后多留一个时辰,单独为你们补上晨课所授之内容。只是如此一来,你们便要辛苦许多。”
能拜师成功已是惊喜,没想到韩希音居然还不要束脩,纪淮对着她深鞠一躬道:“多谢老师体谅! 您的恩情,学生铭记在心。我们这便回去与家人商量,必竭力想个两全的法子,绝不辜负老师的这片苦心。”
出了韩宅后,祁夏依旧不敢相信他们俩居然真的成功了。为了证明这不是做梦,她用力地在腿上掐了掐,直到痛感传来,才欣喜地抓着纪淮直晃。
“纪淮,你也太厉害了,那些一套一套的都是从哪学来的呀?今天要是没有你,咱们肯定是白跑一趟。”
纪淮也觉得这一切跟做梦似的,被她这一晃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我怕自己嘴笨坏事,昨天找系统里的那些老师们请教过了。”
“你还嘴笨,过于谦虚了啊,不过我允许你骄傲一回。春妮姐说韩老师招不到学生,我就以为我们稳了。还是你细致,这就叫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快回家回家,不用交束脩妈那边就简单多了,好好说肯定能搞定,走走走!”
虽然系统空间里那群名师的之乎者也纪淮听不太明白,但简单的尊师重道之礼,还是在某些老学究的训练下学了个八九成。
至于韩希音可能会关心的问题,他则是根据人生经历,挑选了几个看起来不那么古板的电子老师,好好探讨了一番,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才有今天的侃侃而谈,好在结果不错,没有辜负他的一番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