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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军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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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盏最近敲桌子的节奏变了。
不再是那种毫无规律的、神经质般的叩击,而是某种近乎刻意的停顿——哒、哒哒、哒——像是摩斯密码,又像是在试探什么。江沐澜注意到这个变化已经三天了。每次午休结束,当教室里的嘈杂声渐渐平息,那种节奏就会从她左前方传来,精准得像某种机械计时器。
直到第六天,她终于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须盏正盯着她,黑框眼镜后的目光直白得几乎有些冒犯。他的桌面上摊着一本破旧的《二战装甲车辆图解》,书页边缘满是折痕,有几页甚至被透明胶带勉强粘合。
"你会画画。"他说。不是疑问句。
江沐澜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自动铅笔。她确实会画画,但从未在班级里展示过——除了偶尔在书上画些小插图,但那几乎没人注意。
"白之远说的。"须盏补充道,他的脸色有点不自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上一辆虎式坦克的侧视剖面图,"我需要人帮我画这个。
江沐澜接过那本书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像是从某个老旧的储物柜里翻出来的。书页上有许多潦草的笔记,字迹工整得近乎机械,却在"传动装置"和"88mm火炮"几个词旁画了夸张的星号。
"比例1:35,要带内部结构。"须盏推了推眼镜。
“有时间限制吗?”
江沐澜的指尖停在书页上。那里标注着各种技术参数:装甲厚度、火炮俯仰角、发动机马力......精确得像是工程图纸。她抬头:"这是你的爱好?"
“没有”
“这是两个问题。”
“这是两个答案。”
须盏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要笑却又放弃:"只是喜欢军事的东西,爱好谈不上。"
接下来的几天,午休时的教室角落成了他们的临时工作室。
江沐澜负责绘制坦克的轮廓和内部结构,须盏则提供各种令人惊讶的细节——炮塔旋转机构的齿轮比,驾驶员视野的盲区角度,甚至还有冬季涂装下应该显露的旧漆层次。他的知识精确得像一本行走的军事百科全书。
"这里不对。"第五次修改时,须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铅笔在纸面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他的掌心很烫。"负重轮间距少了2毫米。"
江沐澜皱眉:"1:35的比例下,2毫米根本看不出来。"
"会看出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固执,手指在纸面上敲出那个熟悉的节奏——哒、哒哒、哒,"虎式坦克的负重轮是交错排列的。"
那一刻,江沐澜突然意识到,须盏对虎式坦克精度的追求,可能远不止是兴趣那么简单。
……
过了两周,最终作品完成时,江沐澜在图纸角落签了一个小小的"J.M.L."。须盏盯着那三个字母看了很久,突然说:"你画得很好。"
这是他第一次给出明确的称赞。
窗外,悬铃树的影子在他们之间摇晃。须盏收起图纸,桌面上留下一个用铅笔刻下的坐标。
"下次画黑豹坦克?"江沐澜问。
须盏的眼镜反射着阳光:"如果你有时间。"
就这样江沐澜又多了一个朋友。
……
"虎式的炮塔转速太慢了。"江沐澜用铅笔尖戳着历史课本上的坦克插图,"要是被T-34绕侧就完蛋。"
须盏推了推眼镜,突然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一把不锈钢尺,精准地量了量插图:"这本印错了,实际炮塔基座直径应该是..."
于微涵从后排看着两人。
“你俩又在研究杀人机器?"
"是装甲作战载具。"须盏纠正 。
“没错没错。”江沐澜附和道。
须盏的笔记本里夹着各种手绘坦克解剖图。有天江沐澜发现其中一页背面写满了「J.M.L.」的缩写——她上次随手签在图纸角落的三个字母。
"你收集这个干嘛?"
须盏的耳尖瞬间变红,一把合上本子:"数据归档。"
第二天,江沐澜的笔盒里多了张折成坦克形状的纸条,展开是张完美的黑豹坦克侧视剖面图,右下角同样签着「X.Z.」。
课间时,白之远突然出现在课桌旁。须盏立刻把摊开的《东线坦克战史》合上,动作大得撞翻了江沐澜的橡皮。
"你们认识?"江沐澜弯腰捡橡皮时问。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会画画的?”
"七上运动会。"白之远打趣地说,“他为了看清比赛,踩了我的书包。” “你会画画?”
江沐澜有些不解。
“须盏告诉我说你知道我会画画。”
“是吗?那可能我忘了。”白之远的嘴角上扬了一下,转瞬即逝,但江沐澜还是察觉到了。
“你要解释一下吗?”
“先回到原话题。”须盏的指节在书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是你先占了我放外套的位置。"
“现在说一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吧,其实是你调到我们这边来,秉持着照顾新朋友的原则,多注意了你几下,然后发现你会画画。”
“那关白之远什么事?”
“我不是怕太尴尬了嘛,所以用了他的名义。”
“拿我当引子啊?”白之远笑了几下,脸上带着几分温和。
江沐澜看着两人之间的氛围,抓起书本挡在中间开玩笑的说:“哟,感情还挺好。”